小商河 戰太行 第二百零六章 撒離喝拚命,牛老爺出兵。生死!
    「大人——老夫沒聽錯罷?」洪皓喜出望外:「大人這就要收復太行關了?」

    楊再興頜首不語。

    洪皓面上每一根皺紋都舒展開來,碳火映得滿面紅光,這一喜非同小可。

    近年來雖在晉城輔佐楊再興吏治,仗著在大宋朝的宦海歷練,以及在上京教化蠻夷的聲望,晉城中不但招來南北人才,更開、興科考,就學識制度而言,更頗有創新之處,這一點洪皓嘗傲視南北。但洪皓畢竟見慣前朝風雲,熟黯興衰更替,心中早有隱憂:這楊鐵槍看上去糾糾武夫,卻是胸羅萬物,論行文治史,那是絕比不上自己的,但要說到見識胸襟,連號稱當世大儒的洪老夫子也有些惴惴,對這位楊鐵槍頗有些看不透。

    再加上澤、潞二州兵甲傲視天下,晉城雄兵加上神炮,只怕天下間還沒有可以抗手的敵人吧?楊再興歷來又算不上「政治正確」那種人,南向固然禮敬有加,對上京諸酋的分封也態度曖昧。這等看來,楊再興手中鐵槍固然威震天下,麾下實力也不可小覷,若說以之爭天下還有難度,但要縱橫河北卻是絕無抗手,不像是懾於金人雄兵而怯懦自保者,這等稀里糊塗,卻是為了什麼?

    洪老夫子本著宋人一貫的原則,對武人總是不太放心,誰讓本朝前兩位皇帝就有些不明不白地呢。因此自身在晉城之日起。雖然明白自己已經不能見容於秦檜。也就不能見容於當今地大宋朝,但一點點死忠的覺悟還是有的,便總是擔心楊再興作反。有時中夜思之,想像晉城鐵騎渡江南下,沿途生靈塗碳的景象,總是不寒而。眼下這支精兵中。南人佔了四成,北人佔了六成,若是渡過江去,逢山開路,遇水操舟,都可如履平地,那時大宋朝何以保社稷?若是金人再趁虛而入。大宋危矣!

    所喜者。近年來總是見楊再興將「忠」字掛在嘴邊,除卻對秦檜頗為不敬,常問候其母系親屬及歷代祖先外,對朝廷還是比較尊重的。但問題在於,楊再興是不是會一直這般,不與金人同流合污?

    是以奪了潞州之後,洪皓極力勸說楊再興趁勢出擊,近來撒離喝與岳雷在太行相持,洪皓也急於讓楊再興通過與金人主力一戰。在宋金之間站穩立場,不可再首鼠兩端,做沒骨氣的牆頭草了!

    楊再興對洪皓地心思也略知一二,楊致遠與楊懷南雖小,但逐日階從洪皓那裡接受的都是忠君愛國的好思想。免不了時時在父親面前複習功課。楊再興豈會一絲不覺?但眼下見洪皓喜出望外,還是不覺莞爾:「先生大約誤會了。這番收復太行關,卻不須一兵一卒。」

    洪皓眉頭一緊,心下一抽,沉聲問道:「大人說是要收復太行關,又不發兵,難道任那撒離喝跑掉,再派遣土木匠人去修復太行關不成?」

    楊再興聽得洪皓話中譏刺之意,不以為意,縱聲笑道:「先生雖久在晉城,卻未曾掌兵,試問先生,若眼下遣大軍困住太行關,將撒離喝囚在太行陘上,完顏亮將如何用兵?」

    洪皓眉毛一挑,眼光閃爍,遲疑片刻才道:「老夫果然不曾暢曉軍事,只是紙上得來的一點淺見,大約不論太行關在誰人手中,完顏亮也絕不會帶兵上山的,他從中都所帶南下皆是精騎,上了山去能有何作為?十有八九,是在山下與留守在金營中的賊子會合,說不定便會伺機來尋我晉城的晦氣!」

    「咱家小看先生了!」楊再興忙為洪皓斟滿酒:「先生所見,一絲兒也不差,料那完顏亮凶名頗著,昔年兀朮軍中猛將如雲,倒埋沒了他,近年來對蒙古作戰,卻是屢立奇功,豈是草包?若我此時出兵斷了太行關,上有撒離喝急著逃命,下有完顏亮在外襲擾,旬日之間,豈能輕易成功?那時我軍無險可守,撒離喝居高臨下,完顏亮來去如風,如何是他對手?豈不大損兵馬?」

    「晉城軍不去,彼軍未必不來,晉城恐怕也非平安之地,大人為何還道要出兵?」洪皓這才曉得楊再興粗豪外表下地細膩之處,忙回顧適才楊再興地出兵之論。

    楊再興一瞥洪皓,不語而笑,將壺嘴往北方指了指,洪皓一見,思之片刻,白鬚顫動:「是了,大人練兵千日,豈獨保晉城平安而已?不知此番運用牛爺,須兵發何處?」

    楊再興反問道:「先生以為,撒離喝與完顏亮攻太行不下,又不能奈晉城何,須往何處去?」

    室中默然半晌,二人同時大笑,酒杯一撞,同時一飲而盡。此時柔福與阿蠻早已經遠遠避至他處,聞得這邊兩人笑得聲震屋瓦,都是相顧會心而笑。

    兩日後,不出楊再不興所料,完顏亮率萬騎精兵抵達太行關下,直接掌握了營中軍務,留守的八千騎軍毫無保留地接受了他的指揮,畢竟龍虎上將軍上手持的是完顏宗弼親授的虎符,雖則軍令中要求完顏亮大軍當受撒離喝節制,但只要主帥還在山上,完顏亮完全可以調動其餘兵馬。待大軍入營安定,完顏亮率營中諸孛堇至太行關下察看地形。

    「上將軍,此去不過三十里,便是大帥主營,明日末將再隨上將軍前往,今日已晚,山路冰雪溜滑,只怕去不得了。」一名留守的延安府將領上前稟報道。

    完顏亮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沉聲道:「不必了,爾等只須著人進山,稟明大帥,就說咱家已經到了關前,卻不上山了——這兩萬精騎上了山去,只怕還拼不過數千山賊,何必以己之短,擊敵之長?保住此間不為他人所乘,便是幫了大帥,中都所來兵將皆不須上山!」

    那孛堇心下一黯,老大的不以為然,這話雖說得還算客氣,卻已經將撒離喝的打法罵得一文不值,若是撒離喝在此,面上怕是已經掛不住了吧?但眼下這位貴為皇弟,豈可怠慢?只得一喧在心中咒罵,一邊唯唯而退。

    完顏遠眺太行雄關,雖然被撒離喝所毀,但一片焦殘破敗之中,仍不掩其天下用兵奇險之地的氣勢,想及撒離喝為攻下此間,必折損不少大金好漢,完顏亮也為之一凜。再看山上石徑,處處險峻,若非鐵甲雄兵,只怕也難以攻上去,不曉得撒離喝是如何深入二三十里地。完顏亮來前早曉得此戰艱辛,至此更對撒離喝極為不齒:「撒離喝也積年用兵,如何這等蠢法?數萬兵馬在此進退兩難,徒自折損人手,幾時攻得過山去?這等地勢,險要處自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山賊何止上萬,又幾時能夠剿除得盡?」

    如此一來,更堅定了固守山下大營的打算,絕不肯隨撒離喝上山受苦了。

    此時的潞州府中,卻是另一番景象:早間一隊二十餘騎衝至城門下,為首的大聲高叫:「澤州府楊爺急令,著牛爺接令,快快通報!」

    不消片刻,牛皋展書一閱,鬚眉皆顫,半晌後才「哈!」的一聲,竟然笑得掙紅了臉,待小心將書揣入懷中,早大聲吼道:「召諸將至營中,老爺要發兵了!」

    潞州城中霎時響成一片,散佈城中地兵卒們如火燒屁股,急急趕至大營,牛皋在大帳中密密分派妥當,當晚便有先鋒軍五千出了潞州,向西往太行而去,潞州三萬餘兵馬,除了留守五千,倒有兩萬五千出征。魯秀林得訊,趕至牛皋府上,恭謹小心地問道:「上將軍此番往何處用兵?下官也好著官民人等襄助糧草。」

    牛皋此時正與家人吩咐,大大咧咧地揮揮手:「魯大人費心了,軍中糧草輜重,自有安排,大人安排人手在城中安撫百姓,不致生亂即可,其餘不勞費

    魯秀林背心沁汗,不敢多問半句,倒退著唯唯而出。

    牛皋最討厭與這些個文官打交道,見魯秀林去得遠了,才叫過家小,在堂中道:「老爺此去一仗,便是當年岳大哥遺願所繫,林大聲久欲置某於死地,死有何可懼?惜鄂州非佳地爾!此番若得勝,當酹酒至岳大哥靈前相祭,若天不助老牛,便將老牛靈位置於岳大哥之側,兒孫輩他日不負吾願,便須焚香酹酒告某於九泉之下!」

    家人雖不止一次與牛皋作這般戰前訣別,卻是見牛皋年事已高,還是這番言語,都不覺泣下。

    這邊忙著出兵,撒離史卻在碗子城下三里處,得報完顏亮率大軍至太行關下,駐足不前,且語出遜地消息,氣急之下,為風寒所激,連咳數聲,嘔出血痰一口,戟指對著太行關方向,卻是口不能發一語,烏帶大駭之下忙著人將其扶入帥帳中,半晌之後,撒離喝回過氣來,恨聲道:「黃口小兒,辱老夫太甚!傳下令去,明日全力攻下碗子城,老夫誓不與這伙山賊共生!」

    帳中諸人曉得撒離喝已經在拚命了,誰也不敢相勸,只得著人傳令下去,教諸軍用命,成敗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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