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二爺,這等如何是好?」
任之才遠去,眾漢子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眼下四處皆是金人,若返大夏,是將麻煩帶給任得敬,只怕金夏間一時便多事起來,岳雷不知楊再興會如何應對,但從此前的情形看,楊再興似乎還沒有作好與金人全面開戰的準備,倘若就此將夏人捲入,只怕不妥,但若要返回澤州,卻須在金人治下千里穿越,非同小可。
「既做了初一,免不得要做十五!」岳雷咬咬牙:「將這班金狗盔甲換上,咱們拚一拚,未必就不能返回澤州!」
眾人晃然,哪消片刻,便將這批金軍屍身上的盔甲卸下,一個個穿戴起來,倒也像模像樣,加上這大半年在草原上奔波,以羊肉羊奶為食,腥味重,旁人便是近了身邊,尋常也辯不出真假來。當下岳雷就將那的盔甲穿戴妥當,將路邊金兵屍身拖至遠處草草掩埋,上馬喝一聲:「走!」,一隊「金軍」揚長而去,途經延安府時卻不敢入城,只得繞城而過,逕奔汾州府地面。
初時一路上還算順當,只是那撒離喝在汾州駐了許久,終不敢進兵澤州,只得怏怏而返延州,其時正整軍過平陽府地面。撒離喝大軍所至,自然諸神退讓,前軍早有偵騎開路,後方大隊緩緩跟上。這一日十餘偵騎正在路上狂奔,於路吆喝:「大軍過道,快讓開!」所經城鎮亂成一片,紛紛讓開大道,家家緊閉門戶,攤販們自然識得進退,個個忙不迭遠離大道。正驅趕間,忽見前方一隊人馬疾馳而來,卻有近百騎,兩百來匹馬,這幫撒離喝帳下親隨個個囂張慣了的,見對面領軍的職銜不高。早生了輕忽之意,又見對方面對帥帳旗號仍不避讓,居然率隊疾馳而至,看情形竟然要自己這方的十餘騎讓路,不由得都是一愕。
「哪位這等慌張!沒見大帥旗號麼?!」偵騎中也有暴燥些的,逕自率眾立在路中間,攔路喝問。
豈料這隊金軍全沒半點躲閃之意,眼見衝不過了。才急急剎住腳,與撒離喝帳下親衛眼對眼愣住,這邊為首的小校再次大喝:「這班賊囚徒,見了大帥旗號。全沒禮讓,大軍隨後便到,看你等如何交待!」卻見這隊金軍無人慌張,只是眾目游移。沒有一個答話的。偵騎中有老成些的,暗暗留上了神,悄聲對為首的小校道:「不對頭,這隊漢子自延安府而來。可是這猛安堇卻瞧著眼生得很,不像是延安府軍中的幾位爺!」
這小校一時間沒有會過意來,只道面對地不是撒離喝嫡系部隊。或者是海、突厥等族的也未可知。當下更是囂張。喝問道:「你們是哪一位爺帳下的,腰牌呈上來看看!」
對面那黑臉見這邊喝問得越發緊迫。只得長歎一聲,手中提一柄鐵槍出來,大喝道:「動手!」
偵騎中有耳尖的,大吼道:「是宋人!快走!」言未畢已經勒馬狂奔,愚鈍點的卻還在那裡思索,不曉得這「動手」二字何解,只是那百十來騎凶狠狠地撲上來,刀槍並舉,眼看不是講好話的主,哪裡還要人教?胡亂支應得幾下,個個都想到了逃命。原來剛才這金軍偵騎喝問時,岳雷所率的這隊漢子中,竟然沒得一個懂得女真話的,其實金軍中會說漢話地至少也過半,偏生這隊偵騎為首的小校卻半個字也不會,兩下語種不通,哪裡對答得上來?岳雷所過諸路金軍,皆不會攔路詢問,只道是延安府急差公幹,這才是一人兩馬疾馳,於路過得極為順當。哪曉得會遇上這等不通道理的狂徒?沒奈何之下,只得用槍桿子說話。岳家槍才舉處,已經連刺中兩名金騎,餘下的雖然縱馬狂奔,卻也快不過岳雷從蒙古草原上精心挑選過來地駿馬,大半偵騎都在半個時辰內被趕上刺死。
「二爺!不能再過去了,那邊是汾州地界,咱們該往南,過平陽府下解州!」一名老軍漢見岳雷殺得起勁,忙趕上來勒住岳雷馬韁勸道。
「路便是該往南走,只是不曉得有沒有漏下的賊子,若是前往汾州報訊時,如何了得?」岳雷這下也有些不踏實了,那老軍卻才勸道:「二爺固然顧慮得是,只是若再追殺個半個時辰,這一路的屍首怕不驚動地方?一般的打草驚蛇,眼下只得奪路南下,讓金賊追之不及,才是平安之道!」岳雷也不是糊塗蛋,聞言大悟,立即回馬向南。果然,才過得小半個時辰,路面上砂石搖動,大軍蹄聲動地而來,為首地則是怒發如狂的撒離喝所率前鋒大隊三千餘騎!
「那班宋人在哪裡?!」撒離喝揪過報訊的偵騎,
青筋暴綻,雙眼赤紅,這番已經被楊再興、夏人和兀火,卻無處發洩,正要找人出氣,卻不料半路裡殺出一隊宋軍來,豈不是天上掉下的枕頭,恰好解得渴睡?只是這一路追殺了大半個時辰,還不見宋人身影,不由得火氣勃發,將那僥倖逃得殘生地金騎提至馬前,若是答得不爽,便須一頓好打!那小卒嚇得面無血色,雙手亂指,卻是指向遇見岳雷等人的方向,撒離喝怒哼一聲,一腳踢倒這偵騎,率隊前衝,
待衝到初時岳雷與金軍相遇之處,最後兩具屍體也被找到,撒離喝才從怒意中清醒過來,前方再沒有偵騎踏過地痕跡,再追無益,細細算來,於路上見到地屍體也跟前驅地偵騎人數差不多了,料來此處便是初見那隊宋人之處了。
撒離喝下得馬來,細細在那金兵屍體上察看,見那兩騎皆是從後頸處被一槍刺入,便直斷了頸椎骨而死,並沒有別處損傷,這兩槍幾乎同時刺出,兩騎倒斃的距離也不過數步,可見這兩槍刺得極快,且沒有多花半分力氣,莫說大金國內,便是慣使長槍地宋人中,能夠刺得出這兩槍的只怕也是鳳毛麟角,撒離喝第一個便想到了楊再興。「楊鐵槍!哼!」撒離喝咬牙道:「最好不是你這南蠻做的,否則,莫說丞相,便是聖上下旨,某家也必平了你的澤州府,再至上京領罪!」
只是這個猜測很快就被自家人否定了:「稟大帥,那為首的漢子不過二十餘歲,絕不是中年人模樣!」這偵騎雖已經嚇破了膽,但撒離喝過問時,還記得起些許來,只得如實答了,岳雷確實也不是四十來歲的人模樣,與撒離喝心目中的楊鐵槍模樣大異。撒離喝思之再三,終於不敢下令徑赴澤州問罪,只得喝道:「著人四下打探,百十來騎終不成就這般飛去,百里內州縣須細細報來,凡有可疑兵馬經過,立報至帥營,今日大營便紮在此處,此事若無著落,誓不回延安府!」眾軍哄然聽令,偵騎分作數十隊,直派遣了七八百騎出去,但求早日抓到根馬毛也好。
次日天還未亮,已經有馬快的金軍偵騎返回營中,至帥帳前報道:「稟大帥,那隊宋人昨日尚在平陽府,眼下往解州地面而去,請大帥定奪!」撒離喝盔甲不整地跳出來,大喝道:「還問什麼?快快拔營,前鋒騎軍隨我往解州追賊!」一時間營中大亂,人喊馬嘶,大軍拔營而起,撒離喝只吩咐大軍至平陽府聽令,便自率騎軍精騎三千先行出發了,料來那隊宋人不過百十來騎,豈能翻得了天去?
只是這一追下來,撒離喝越跑越是心中竊喜:這隊宋人居然如其所願,雖然跑得快了些,一直追不上,按探子回報的情況看,竟然比大隊前鋒跑得還快些,卻是過了平陽府後入解州地界,隨後卻是轉往澤州而去!
「好!好!好!」撒離喝大喜過望:「楊鐵槍,這番卻不是本帥與你為難,這伙宋人縱然不是以你為首,終究來投奔你澤州府,莫說我在丞相面前違令,便是違了旨,也須找你個不是再說!」
追到第五日上,終於過瞭解州,大隊在太行雄定關前駐足,逡巡不敢前進,撒離喝遠隔里許,遙望太行雄關,心知難過,卻問左右道:「可察看清楚了?此外別無蹤跡?那隊宋人便是入了太行關?」
一旁的偵騎答道:「稟大帥,左右二十里內,再無馬蹄印,這隊宋人只能入關,再無別處可去!」撒離喝早已經聽過一番回報,曉得已經別無去路,只是眼下這太行關卻不能說是在澤州府治下,縱然地球人都知道楊再興與太行賊子頗多勾結,畢竟卻不是一家兵馬,如何能夠將這筆帳算在楊再興頭上?
雄定關上,「俠義社」三個大字高高飄在旗桿頂上,旗下立著數人,遠遠覷著撒離喝兵馬,岳雷已經數日不曾安歇,卻只是眼圈發黑,並沒有半點疲態,早讓麾下士卒在關中歇息,自家去與守關的將士一起察看敵情,只怕撒離喝一個衝動,竟要率部攻關,那便有一場好殺了。只是眼看這撒離喝率隊往前逼了一逼,見關中數百具強弩架起,便不再有任何動作,半晌後乖乖退去,都是各鬆了一口氣。
豈料次日再看,撒離喝已經率隊在雄定關外二三里內紮起了大營,看來竟然還沒有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