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戰太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牛皋不歸計,岳雷破陣槍。潛兵!
    老牛!牛黑子!快回來——」韓世忠大吼:「不可莽

    眾軍士兩下為難,不曉得該追還是不追。適才牛皋吩咐眾人止步,自家卻縱馬往前方一個金軍所建土堡跑去,眼見那土堡上旌旗招展,不明虛實,怎麼放心讓老牛一騎絕塵?韓世忠眼見不可阻止,怒罵道:「怪道岳兄弟不肯讓老牛任副帥,果然魯莽之輩,兒郎們,快上去,莫折損了牛爺,個個都是死罪!」

    這話聽在老牌岳家軍眾人耳中,都有同感。若論資排輩,哪裡輪得到張憲、王貴之流充任副都統?牛皋比眾人都大了十來歲,昔時追隨岳飛立功時,張憲等都要嫩得多。若論軍功,牛皋前番率部平定京西時,張憲等還在率部往援劉錡未返,斬獲遠比不上牛皋,但最後岳飛臨安覆旨時,卻是王貴接任鄂州御前軍主帥,張憲為副,輪不到牛皋出頭,便是老牛這副德性讓人不能放心。但田師中出事時,卻無人可以與牛皋相比,不得憶只得任其暫統鄂州軍,史上曾用過的董憲卻已經為岳雷所殺,再不能奪此位了。

    但眾軍哪裡趕得上牛皋?待大隊出動時,牛皋已經縱馬奔馳到那土堡前,此堡總有三丈高下,可容百餘兵馬,雖不及此番牛、韓二人所率千騎之多,卻是憑工事可拒千騎,哪裡會怕牛皋一人?不過老牛跑到堡前,就在馬背上張弓搭箭,一箭離弦而去。「嗖!」的一聲,那金軍主旗應聲落下,後面眾軍大聲驚呼,堡中卻半點聲息也無,牛皋在堡前哈哈大笑,勒馬轉身,高聲道:「王爺請看,哪裡還有金賊在此?」

    韓世忠駭然。顧不上罵牛皋。卻往堡中檢視。果然處處零亂,蛇鼠相繼,兔遁鴉飛,哪裡有半分人跡!看堡中模樣,大約已數月不曾駐紮軍隊了,此間已經遠離了襄陽數十里,再往前已經是唐州地界。往昔時便沒有戰事,這裡也有金騎出沒,堡中更是兵馬擁堵,人喊馬嘶。韓世忠不禁唏噓:「京中諸臣,聞金賊色變,豈料江淮間荒疏已久,牛兄,金人是幾時退去地?」

    牛皋在後面得意洋洋:「莫說此間。便是唐州城下。老牛也已經去了多次,那些個賊子見我小隊騎軍迫近,戰慄驚惶。卻無人敢出城迎敵,城頭上值守的宿衛也無幾個,旌麾雜亂,料那金人主力早已經大舉北上,聞說唐州榷場已經久未開市,大約做不過晉城商賈,連行商也怕招惹不起,又怕洩了城中底細,只好閉門自保,按牛某所料,那城中最多不過千餘兵馬,若王爺有興致,便率這千餘騎,派遣幾名細作至城中接應,取那唐州不難!」

    韓世忠駭然道:「老牛,韓某不必說了,你家小雖在襄陽,便不怕天威所至,玉石俱焚?朝中一班文臣,整日裡便尋武將的不是,咱家在臨安,每日如履薄冰,只合在西湖邊買醉度日罷了,你還敢惹這潑天的大禍?!難道此番上書惹的禍還不夠麼?」

    牛皋森然道:「韓爺說得不錯,老牛便到了臨安,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縱學得岳大哥頂天立地,那班小人奸賊下殺手時難道還會有愧於心不成?前日裡田師中欲害某家時,晉城楊兄弟那裡已經帶過信來,囑老牛將家小移往襄陽,一旦有變時,自然有人接應,老牛雖魯鈍,也非任人宰割之輩,倒是偏勞韓爺為咱編排個去處,回臨安覆命才好!韓爺莫辭辛苦!」

    韓世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喟然道:「岳兄弟之死,韓某實在有愧於心,然身在局中,雖得岳兄弟再三襄助,僅得芶免而已,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幫得了岳兄弟?但牛兄弟若肯收回成命,老韓便拼了此身,也必保得牛兄弟平安,此心天日可表,牛兄何必定要壞了門風,日後家門中面上也不好看!」

    牛皋仰天長歎,道:「岳大哥當日便是看不開,精忠二字,何必以命相換?只要殺得金賊,恢復河山,便是大忠大孝,似此命喪宵小之輩手中,於世何補?楊兄弟日前來書,道是有『金蟬脫殼』之計可用,也不必壞了名聲,卻能脫得樊籠,若能兩全,何必定要向臨安去領那一刀?」

    韓世忠默然,不敢作聲,岳飛之死,當時未必無計可用,但岳飛若是像牛皋這般似拙實巧,又豈足為大宋朝第一忠臣?天下間眾口悠悠,必不令忠魂久蒙此千古奇冤,日後青史上,定有明辯,但此時秦檜掌中樞,一應文字,無人敢與岳飛辯冤,連自家都不敢作聲,又安敢令牛皋到臨安自辯?料來牛皋若到臨安,或者一時間還可平安,家小賜宅也非異事,待鄂州軍中稍平,卻難說得很了,那時編排個什麼罪名,落節也非異事,只怕喪命也有可能,自家能夠保得多久?

    當下不再苦勸,只得道:「唐、鄧二州,牛兄弟就不要妄動了,韓某家小還在臨安,不敢陪牛皋快意於河北,他日牛兄揮軍北上時,韓某自會在臨安焚行酹酒以賀,河北若盡復於牛兄之手,且報與臨安韓某府中,韓某定當浮一大白!楊兄弟在澤州、潞州,經營得偌大事業,某料他必不肯久困太行,必會興兵北上,只是不如牛兄得的確切消息,韓某雖無能為,也可聊以自安了!愧甚!愧甚!」

    這一番巡按沿邊,所見土堡城鎮皆是如此間所見,一片荒蕪,金人久已不在此囂張了,韓世忠過去,曉得牛皋與王德所言不虛,但自趙構處討得口風之後,韓世忠哪裡肯把二人往火坑裡推?出京前就已經發書至二人手中,千叮萬囑不得妄動,只怕車馬未到,二人已經闖出大禍來。王德處得書自然言聽計從,保是空負了一腔報國之心。冷了江淮義勇之輩熱血。但牛皋卻從書中嗅出了危險的味道,自家也不傻,立即召來王瀚宇相商,定下脫身之計,這才開始安排接待韓世忠一應事宜。

    「可憐大宋萬里河山!」韓世忠往北過去,不禁掉下淚來,英雄美人,最怕老之將至。卻空無所獲。眼下見牛皋都要以近六旬地年紀。毅然北上,參加楊再興地恢復大業,自己卻只能空老於臨安,如何不感

    數日後,韓世忠回襄陽高臥,任那牛皋獨自率部巡邊在城中宴飲諸將,突然聞得城外喧囂。眾軍轟動,待城外小隊宋騎衝進城時,見為首地小校丟盔卸,狼狽不堪,身上帶傷,跪地放聲大哭:「王爺!大事不好!牛都統沒了!」

    韓世忠在席間擲杯於地,大吼道:「孽障!主帥沒了,要你生還何用?牛爺如何沒了。快快稟來。饒你不死!」那小校跪稟道:「回王爺,牛爺率小地們往前方巡查,見有一賊寨。小人見那寨中似有賊蹤,不敢輒行靠近,牛爺罵小人怯懦,單騎往前射那寨旗,豈知旗未射中,寨中鑼響,箭如雨下,可憐牛爺——小的們不顧生死,卻只搶得牛爺首級回來,屍身已被賊人搶去,求王爺饒了小人狗命,小人深銘五內,沒齒難忘王爺恩典!」

    韓世忠見說得痛切,悲牛皋死得壯烈,在席間縱聲大哭,又親自檢視過首級,其時天已發熱,勢不能久留,只得著人將木雕神像取一個來,去了頭部,安牛皋首級上去,再行安葬,襄陽城中,哀聲動地,父老相送者不絕於途。安葬已閉,韓世忠具表於臨安,道是「鄂州都統牛皋,鎮邊多年,有大功於國家,近者不幸為賊所傷,未獲全身而返,寧不痛哉!」表至鄂州時,先過林大聲處用軍中押印,林大聲也不得不擠出數滴老淚,命軍中制了牛皋牌位,率諸將佐羅拜於前,眾人都曉得林大聲要暫領鄂州御前軍,哪個敢違拗他?

    書至臨安時,趙構臨表無言,秦檜卻奏道:「牛皋為人魯莽,必是不聽韓王勸阻,擅去與金人為難,方遭此難,若實實地追究起來,其實有罪無功,朝廷不宜旌表,只要那金人無事,不來問罪已是大幸,惟陛下裁之!」

    趙構再三思之,也不得不聽了秦檜之計,密不宣示於外,鎮邊統軍大帥身殞,便如此不了了之,無罪無功,實是大宋朝開國以來第一等奇事!

    此時,數千里外,一隊晉商抵達澤州榷場,楊再興出城三十里外相迎,遠遠叫道:「老牛,早是不聽某家之勸,致生此變,夫復何言?!哈哈哈哈!」

    二人下馬相擁,牛皋把楊再興之臂道:「大宋神槍,已經成了大宋朝第一商賈,老牛只怕你顧得了發財,顧不了練兵,是以帶些軍餉來此交納,卻須將河北好兒郎交予老牛教訓,日後北伐時,看何人教出來的兵馬用得!」

    楊再興點頭道:「潞州三萬兵馬,正缺你這副都統,換成別個,某家還不放心,只怕你骨頭老朽,不堪大用!」

    牛皋愕然,見楊再興面色怪異,半晌才大悟:「好小子,敢消遣牛爺!舉你的鐵槍來,看看能在老牛鐵鑭下走得了幾合!」

    二人哈哈大笑中,並騎入了澤州軍營,老牛咋舌道:「老天,楊兄弟,當真有錢人不可小視,這般搞法,當初岳大哥也玩不起的!」原來營中早列好三萬兵馬,正演陣法,其中過萬騎精銳,儘是按背嵬軍盔甲兵器,看上去還要精銳些,當初岳飛在鄂州時,背嵬軍從未超出過二千人,盔甲卻只得千副,常常上陣時只用得800,哪像眼下這般大手筆?楊再興渾不以為意,淡淡笑道:「不止此處,便是牛兄到了潞州,麾下兵馬也是這等裝束,只是精兵不是用來看地,能不能用得,須仗勤練善用,將帥糊塗時,便時無敵兵馬也自毀了,全無用處,牛兄到此,恰是州軍主心骨,休得辭勞苦!」

    牛皋哪裡會辭勞苦!在澤州見高林練了一日陣法,第二日便要趕往州掌軍,楊再興苦苦相勸:「牛黑子直如此不給面子?嫂子賢侄遠來辛苦,便容我這叔叔作個東道,休整幾日再去何妨?」老牛卻不過,只得在營中看著練兵解饞,卻讓家小在澤州府中稍事休息,反正已經到了地頭,再慌也是無用。

    但此刻最慌地卻是賀蘭可汗!

    「岳二爺!快快隨我來!」羅彥長槍舉處,架開對面一名塔塔爾人砸過來地長鐘,岳雷得此一隙,鐵槍破甲直入對方胸口,雙手發力,那屍身左右破開,五臟四處飛出,左近的塔塔爾人駭得魂飛天外,再無人敢來惹這煞神。但羅彥卻順勢以槍柄抵在岳雷鐵槍中間,將槍勢緩得一緩,岳雷正要動手反擊,見是羅彥,連忙收手。羅彥見岳雷光景,已經殺得眼紅了,有些不辯東西,心下一歎,畢竟戰場經驗不是口中說得,自家練得,而是盡須於戰陣中得來,百戰之後,才會於亂軍之中明辯大勢,不致殺暈了頭,若是楊再興在此,便是千軍萬馬,也可九進九出,不會這般紅了眼、暈了頭!

    岳雷定睛看時,已經率眾殺了個對穿,塔塔爾人兵器衣甲便與金人無異,岳雷一殺得發了性,直當殺的是金人哪裡停得下手來?但此時逐漸清醒,卻知道該返身殺過去了。羅彥一把勒住岳雷馬韁,指著南方煙塵起處:「岳二爺不可莽撞,看那邊,賊人必有強援趕來,不可戀戰!」

    當下岳雷再無不服,隨羅彥率部衝往不亦魯黑汗處,那大汗也才出了陣來,恰要反衝過去,見羅彥衝來,不明所以,勒馬觀看,見遠處煙塵大起,哪裡還不曉得有異,稍一定神,大叫道:「金狗!大隊金狗來援,忽圖刺!快撤!」

    話才落音,已經率克烈部兵馬北上,絕塵而去。過得片刻,天地間一道黑線潮湧而來,不下三萬金騎出現在數里之外,地面顫動不已,交兵的雙方皆已經明白,此戰轉折的時刻到了

    忽圖卻已經甲多處破敗,血染鬚髮,猶自大呼酣戰,不見金軍大隊,待見塔塔爾人突然奮起反擊時,感覺不對勁,才駭然見金軍數萬已經接近,哪裡還敢糾纏,連忙奪路奔逃,塔塔爾人與金人合兵一處,銜尾窮追,草原上前後數隊騎軍首尾相繼,難辯敵我,空中箭矢亂飛,蒙古諸部反應得稍晚的,往往合族全軍盡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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