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草原上戰馬嘶鳴,旌戈揮動,蒙古各部最英勇的各自大汗的率領下,齊聚忽圖刺汗的金帳外,聽取忽圖刺汗的戰前動員。克烈部最偏遠的部族帶自西遼的北方,與西域各國交界的地方,從那裡趕來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忽圖刺心中被仇恨填滿,日復一日地召集戰士,卻沒有注意到,克烈部的戰士們帶來了不輸於塔塔爾人,甚至不弱於金人的鐵器裝備,近七千騎的戰士中,只克烈部就來了近三千騎,其餘諸部雖然早就曉得克烈部雄居草原之南,久為金人及塔塔爾心腹大患,卻哪裡曉得克烈部有這等實力?不亦魯黑汗耀武揚威,對漠北草原上的那些手持骨矛的戰士們看不入眼,卻對即將開始的與塔塔爾人的決戰充滿期待。
「塔塔爾人哪裡是蒙古各部的對手!便是我克烈部戰士,也不是那塔塔爾人可以抵擋的!」古兒汗騎馬立在不亦魯黑汗身側,此番他從西邊召集了一千餘騎趕回,加上原來的三千來騎,克烈部戰士達到了四千餘騎的空前規模,若再加上汪古部的賀蘭可汗,不亦魯黑汗可以調度的力量已經達到五千騎以上,在草原上這就已經是不可抵擋強大力量了,也難怪古兒汗敢口出狂言。
不亦魯黑汗此番決定只帶三千騎出戰,便已經存了私心,連族中最好的裝備也沒有盡數帶上,只是手中兵器顯得齊整些,否則眼下出現在金帳外的戰士中。有一半多都該是克烈地族人。是以聽到古兒汗這話,不亦魯黑汗只是矜持地一笑:「忽圖刺才是俺巴孩汗指定的大汗,克烈部的英雄再多,也須聽忽大汗的指揮,哪裡可任意胡來?這話此後不必再說了!」
羅彥卻聽得大是警惕:不亦魯黑汗話中,對忽圖刺就任大汗並無多少認可,不過是看在俺巴孩汗面上,沒有與忽圖刺爭位而已。草原上還沒有父位子承的定例。只有最強大的汗才是草原的主人。若從個人戰鬥力上講。忽圖刺當這個大汗毫無爭議,便是那個隨時跟在忽圖刺身邊的也速該,雖然顯得稚嫩些,一身地強橫肌肉也不是不亦魯黑汗可以戰勝地。但若從部族實力看,不亦魯黑汗地實力在草原上不作第二人想,哪裡沒有奪汗位的本錢?
「草原上的英雄們!俺巴孩汗的子民們!狡猾的塔塔爾人騙去了英雄的俺巴孩汗,卻不敢殺害。竟然作為禮物送給了卑賤的金國狗子,萬民地可汗在金國的城池中被殺,俺巴孩汗告訴草原上的子民,告訴我忽圖刺,就算磨禿了雙手的指甲,就算折斷了十指,也要報此血仇!」忽圖刺在祭台上大吼:「我們的仇人是誰?是狡猾的塔塔爾人!是卑賤的金狗!指著長生天發誓:若不報此仇,忽圖刺無顏作萬民的可汗。絕不會躲在金帳內安歇。蒙古地族人,可願意隨我去殺盡那塔塔爾人和金狗,為俺巴孩汗報仇嗎?」
「報仇!報仇!殺盡塔塔爾人!殺盡金狗!」
草原上地漢子們。怒火飆發,可以焚盡這無邊的大草原!一千隻羊被宰殺,作為獻給長生天的祭禮,馬蹄雷動,刀槍如林,數千漢子殺奔千里之外地塔塔爾部落。羅彥在大軍中納悶:「大哥著我到克烈部買馬時,是否有料到蒙古諸部終要大舉與金人為難?」
這個自然,楊再興不止曉得蒙古諸部必要大舉與金人為難,更曉得數十年之後,蒙人與宋人將聯手滅掉金國,只是蒙古人不肯止步河北,忽必烈更要提大軍南下,踏破大宋河山,實現完顏亮「提兵十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的夢想。但歷史卻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的,一個小小的改變都有可能演化成可怕的結果,一隻蝴蝶在澤州府扇動了翅膀,能夠在草原上掀起多大的風暴呢?兀朮所料本不差,數十年內,確實是因塔塔爾人與蒙古人的衝突,讓金國置身事外,打了一場漂亮的「代理人戰爭」,只是提供錢糧鐵器給塔塔爾人,便買得了上京的平安。但這是在沒有楊再興出現的情況下,在蒙古人苦無鐵器的情況下才能夠發生的事,眼下已經武裝起來的克烈部,早已經遠遠超越了其在史上所擁有的實力,蒙古與塔塔爾人之戰還會持續那麼久嗎?
兀朮雖然欣喜於蒙古與塔塔爾人仇恨的加劇,但此刻在上京城中卻仍是突然覺得心悸氣緊
惶懼不安,不曉得什麼事情讓自己隱隱覺得不妥,像心腹之患,那是不會或忘的,但還有什麼人可能對大金形成威脅?左思右想之下,喝道:「來人哪,去獄中將那宇文虛中斬了!」
楊再興在澤州,卻不曉得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哪裡曉得已經闖下禍來:江南州縣,以至臨安城內外,大內深宮至西湖邊上的茶樓酒肆間,處處可聞陣陣哄笑,說得都是澤州府所試「工科」一事!眼下西湖邊上,清波門外的三元樓上,便有一群朝中郎官在高聲嘻笑。
戶部官員某甲尖聲道:「列位,聞說那澤州府試『織造』一科的,少婦老嫗皆可入,『土木』一科,儘是販夫走卒應試,這都不足為奇,卻有一婦人因哺乳小兒要緊,竟問考官是否可以帶小兒入內的,那考官不曉得如何措置,下官苦思之,大約聖上要在臨安開此恩科,只怕日後諸位主試時,都須帶奶媽子隨行了,哈哈哈哈!」
禮部官員某乙則憤憤然:「這楊鐵槍一介武夫,哪裡曉得斯文?我朝令其主澤州、潞州事,已經是格外恩典,豈料會做出這等荒唐事體來!眼下還不過開『土木』、『金鐵』、『織造』、聖上與朝中臣宰不加教誨,只怕日後還須開『醫卜』、『商賈』之學,聖人之教,如何斯文盡喪如此!某雖不才,誓死不與此等『賢才』同列,更不曉得那澤州主試官員,還記得聖賢之學否,竟然任那楊鐵槍胡鬧,也不肯死諫!」
吏部官員某丙卻捋鬚沉吟,徐徐道:「我朝制度,原不禁州牧自擇府吏,不須出於鄉、省二榜,只是不入品流,不受稽考罷了,觀乎楊神槍之舉,倒也不曾逾矩,文武二科鄉試中式者,卷子亦封至京中審閱,與那『工科』未曾混為一談,也不算違了制度,只是此風不可長,若是江南盡曉得此中便宜,只怕田間農夫,江上舟子,都有登第之心,哪裡還有聖賢之徒立足之地?」
工部官員某丁卻大笑:「別家不消說得,日後工部官職,盡須從『工科』中來了,某家倒要先行治學,其他不論,這『釀酒』一科是必考的,若非如此,諸位杯中這『晉城老窖』從何而來?楊鐵槍在澤州頗多舉動,惟有此『酒科』最為深得吾心!他日若是做官不成,修習這『酒科』也是好的,未必楊鐵槍竟然不收酒學徒?哈哈哈!」
皇城大內中,趙構初聞楊再興私開「工科」之事,也是喜怒兼有之,這科舉一事關係國家興亡,不是可以隨便耍笑的,但聞主試官員奏報,說那澤州府所封送臨安的卷子,其中只得文武兩科,並無「工科」在內,才大笑而罷。閒時入後宮劉貴妃處,見劉貴妃正教授宮人習女紅,笑道:「朕富有天下,豈缺宮中一緞坊,令賢妃勞苦若此?」劉貴妃見過禮之後,卻板著臉訓誡宮人們:「汝輩須努力,若習練有成時,也可送到澤州府應試『刺繡』科,或者中式,當個女舉人也無不可。」趙構聞言大笑,宮中一時傳遍。
十一月,臨安城中還有些秋意,卻無十分冬寒,西湖上還有遊人往來,但塞外漠北,卻早已經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出氣成冰,枯草如鐵,上京城中,人馬皆不多聞,北人如冬藏一般,各自隱在深屋,不肯出門,若是遇到風雪時,便城中也要失蹤些人馬,野外更不是玩的。但丞相府內,卻熱火朝天,人喊馬嘶,兀朮久不出門治事,家中便是衙門,眼下連北方冒雪而來的塔塔爾人使者都直引到府中來了。
「梁王昔日曾有言,若擒了俺巴孩汗至上京,日後蒙古諸部來侵,一應兵馬錢糧,皆有大金國著落,眼下忽圖刺率大軍來攻,塔塔爾人不能抵禦,梁王所言兵馬錢糧何在?」來使滿面驚惶,只差便要哭了出來,兀朮大為失措:「如此隆冬,凍也凍殺兵馬,大金當此時尚不敢用兵,蒙古兵馬何由來攻?」
那來使道:「是便如此,那蒙古諸部大舉來襲,遇雪大時便已返回去,只是塔塔爾諸部不曾準備得及,一時間被破了三部,折損人馬千餘,若非有此雪,蒙古人已經屠盡塔塔爾人,逼至上京矣!」百八十八章漠北起戰火,臨安添笑柄。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