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戰太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奇謀終成夢,空負漢賊名。大憾!
    烈部的第三批戰馬通過大夏的行商送抵晉城時,帶來消息:開春之後,塔塔爾人與汪古部的聯軍已經分三路雲集,總數不下四千,正要進攻克烈部的蒙古人。楊再興遙望北方天際的沉沉暮靄,對羅彥所處的險惡形勢甚為牽掛,但最為實在的,卻只能將通過大夏輸往克烈部的精鐵增加到每月兩萬斤,再多的話,即使是在大夏境內,對任得敬也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此時,羅彥在克烈部最主要的工作卻不是備戰,而是打鐵——古兒汗人如其名,一天到晚陪著羅彥,緊張而欣喜地看著一件件金人常用的兵器從鐵匠手中誕生,羅彥起著技術指導和監工的作用,古兒汗卻是代表克烈部軍方在逐件驗收,隨著敵人的不斷逼近,克兒汗成天地圍著火爐轉,全身上下都鼓著勁冒汗。

    四月初的時候,終於一切的辛勞迎來了檢驗的時刻:消息傳來,塔塔爾人已經近在百里以外。對於大草原上的騎軍來說,這個距離已經是駿馬小半日的路程,跑得快些兩個時辰可到,已經可以算是欺到家門口來了,不亦魯黑汗所召集的蒙古諸部騎軍也已經達到了近三千騎,人數上雖略遜,但術赤卻滿懷信心:「安答,天上的雄鷹再少,也不會怕地上的狼群,地上的狼群再少,也不會怕大片的綿羊,塔塔爾人到了長生天庇佑克烈部的地方,若是還想戰勝克烈部地漢子。那是作夢!」

    羅彥嘿然而笑,卻將信心建立在才打就的兩萬餘件兵器上,其中長兵器兩千餘件,強弓千餘張,利箭萬餘枝,草原上的勇士雖然偶爾也能夠從與金人遭遇戰中取得少量的鐵器,但實在是敗多勝少,所得有限。動輒上萬的精甲金騎大舉掃蕩時。即使是克烈部也須率全族遠揚千里以避。最後再趁金軍返回時銜尾追殺,討還些便宜罷了。大金國近年來的歷次慘敗,以胡沙虎、兀朮之能,也損兵折將,狼狽而回,便是在糧盡之時,返程途中。經不得塔塔爾人與蒙古人的這種戰法,永不能在大草原上與兩者爭雄。但就論兵甲而言,卻是金軍大佔優勢,是以讓北方的草原主人不敢過份進逼,只能以襲擾伏擊為主。

    兀朮痛定思痛,加之近一年來身體情況急轉直下,幾難控馬,才不得以而採用此策:向北安撫塔塔爾人。與其諸部汗王訂下盟約。割地賠牛羊以請和,並其向西對蒙古諸部征討,其中又以對克烈部作戰為要務。因此大草原上。才會有塔塔爾人地毫無後顧之憂,集全族之力剿殺克烈部地獵殺行動。

    上京城外,此時有另一場獵殺正在進行,大金國地春狩正是和平無戰事時,用於訓練京師騎步軍的重要手段,完顏亶雖酗酒亂性,還不致於廢了祖制,況且此事早由兀朮安排妥當,只是兀朮身體不適,未能出城陪同,卻遣子隨行。完顏亮彼時正在上京城中,奉命為皇駕前驅,在將要前往狩獵的道路上率部掃蕩,以防賊人或猛獸驚擾到完顏亶。作為中京留守,深明克烈部與塔塔爾人間的形勢,雖不便干涉兀朮的大略,卻是不屑之極:「大草原上,若不能徹底擊敗韃靼蠻子,便是用得再多詭計,終不能服人,日後諸蠻邀擊,則必有強者勝出,那時合諸蠻之力,大金豈有敵手?不自練精兵,強整兵備,而寄望於敵,豈是長久之策哉?」

    這話卻不是對別人說,而是對兀朮的嫡長子迭說的,按說這話也太逾越了些,且對子罵父實屬無禮,何況罵地是當朝丞相,大金戰神,大金天下兵馬主帥,完顏亮實在孟浪了些。只是迭聽在耳中,不以為忤,反而大悅:「女真族人能夠掃蕩天下,宇內無敵,豈是全靠詭計可以成就?父帥早不復當年之勇矣,搜山檢海之戰,實在女真人最高的戰果,不曉得異日是否有好男兒可以超越!」

    二人相視大笑,並馬向前,率眾掃蕩,完顏亮雖口中只是大笑,腹中卻道:「皇兄已許我丞相之位,只多了你父親這個厭物,老而不死,佔了朝堂,只是近事食少而事繁,豈能久乎?怪不得用此以夷制夷之策!」

    稍移時有野豬成群驚擾,掠隊前疾馳而過,完顏亮正欲張弓搭箭,迭以手止之:「看咱家試飛錐!」當下躍馬前驅,手中鐵錐隨鏈飛動成圓,將近三五丈時,大吼一聲,縱錐激射而出,正正射中最大的那頭野豬,且在其飛躍至數尺高下時,恰與飛錐撞正,那鐵錐破入豬腹中,將百餘斤的野豬撞得斜斜飛出,落地時轟然大響,血肉四濺,錐尖從另一側穿出,當真威勢驚人,後方眾軍采聲大作,完顏亮素以勇力自恃,也不覺微微變色,迭卻一無所覺,縱聲長笑中,掠馬經過那豬身旁,側身撈起地上的鐵鏈,縱馬而歸。

    完顏亶在馬背上與迭一擊掌,開顏縱聲笑道:「久聞兄之大名,飛錐神技名動天下,與楊再興那南蠻的鐵槍南北稱雄,日後必隨皇上南征宋國,執趙構至上京問罪!」

    u:有幾分是無意,但穎昌、拓皋之戰,拔裡虎之回,使天下人皆知兀朮幾乎不免於楊再興之手,而迭、完顏亮皆自拓皋落荒而逃,此時話中「南北稱雄」四字,聽起來當真刺耳得很,但觀乎完顏亮滿面誠摯,又不好往深處想,只得大笑而罷,一路上再不敢逞勇力。

    而完顏亶讓這兩兄弟出行掃蕩,自家卻在大帳中喝得爛醉,步伐踉蹌,持寶刀四處揮舞,險險砍掉大興國腦袋,其餘諸侍從也遠遠避開。任皇帝在那裡發酒瘋,只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砍了。卻有一小卒悄悄離營,縱馬往上京城中狂奔而去。不消片時,便到了宇文虛中府上。

    「大人,此實千載一時,若錯過了,只怕追悔莫及矣!」那小卒跪於宇文虛中面前,雙眼泣下。不肯抬頭。

    「可是——可是——」宇文虛中得報。哪裡不曉得這機會稍縱即逝。只是準備並未妥當,如

    得:「今日五國城防禦,卻非某家人手,兀朮那廝似便是全力出擊,也怕近不得聖上,便擊殺一完顏亶。於大事何補?」

    「大人,吾儕忍辱多年,這口惡氣實實地憋得狠了,如此魚死網破之際,再等下去,只怕聖上早死於五國城中,那時便萬事俱備,只怕東風已緲。須老死這上京城中了!」宇文虛中的家將也跪下勸道。

    完顏亶平日裡濫酒廢事。諸人無不知曉,只是深宮之內,防備森嚴。實在進去不得,宇文虛中備下地死士人數又少,是以不敢嘗試,此次春狩,卻是近年來所出現過地最好機會,原來最困難地兵甲之事,本料還須年餘才能完備,卻假晉城商號之手得以解決,是以諸事俱備,但宇文中所慮的,卻是五國城中那位,若是只殺得一個完顏亶,實於大計無補。

    這時余六站到階前:「大人,牽一髮尚可動全身,若是城外大帳中有變,安知五國城不會稍有鬆懈?那時必可一舉而定,何必猶豫?」

    宇文虛中閉目半晌,終於仰天歎道:「若事不成,是天不佑大宋,非某之罪!召集死士,咱們出發!」

    府中家小數十人,分乘十一輛大車先後出城南下,前後不過半個時辰,連細軟之物也未帶得,隨後從上京城中各處湧出三百餘漢子,漸次聚至宇文府前,軍營中漢軍隨即帶隊到馬廄中,牽得三百餘騎,假作漢軍訓練,一二十人一隊零散出城,這點規模的漢軍,再加上手中短刀也沒有一把,身上牛皮輕甲也未披得一塊,出城門時順利之極,竟然沒有人問上一句,隨後眾騎聚於西門外,一座土丘旁築了數間土屋,住著幾名獵戶,見大隊前來,哪裡還不曉得佳期已至,當下推開屋後石板,露出土丘下一間寬大倉庫,長兵衣甲皆在其中。

    未時一刻,當這支騎軍在離城三十里外出現時,已經兵甲整齊,殺氣騰騰,直撲完顏亶金帳所在,防禦在外地金軍近千,卻是以步軍為主,騎軍不過百餘,其餘騎軍已經分四路掃蕩去了,留守者久已不經戰陣,聞得馬蹄聲急,還道是哪一路掃蕩的狩獵隊先驅返回,毫不以為意,等300騎已經殺到里許之內時,參加過征宋大戰的老兵們率先反應過來。

    「防禦!防禦!列陣!是敵襲!——」

    一陣嘶聲大吼中,羽林衛們驚慌失措地列成陣勢,只是慌亂之中哪裡還有什麼章法,不過是按平日裡地虛架勢擺列出來,騎軍中有老成者一看,曉得擋不住對方衝擊,雙眼赤紅,大聲吼叫:「跟我上!迎上去!」

    這時哪裡還猶豫得起!

    完顏亶在數十名親衛地架持下,迅速掩進附近林間,而那迎上去地百餘騎則頗可憐。

    宇文虛中身披輕甲,手執長槍,大聲呼喝,一馬當先,哪裡還是朝堂上謙謙君子的風範?身後三百餘騎氣勢如虹,兵刃交響間,不過數息,便見殘肢斷臂四處飛出,只十餘騎金軍逃出生天,其餘盡皆命喪馬下,宇文虛中穿陣而出時,左肩已經紅了一大片,還喜得手中鐵槍未墜,紅了眼直追殺過去,列陣的羽林衛們魂不附體,連逃都不會逃,輕易就被這三百餘騎突陣而過,地面留下了百餘具屍體。僥倖逃生的羽林衛統領這才醒悟過來,衝入帳中撈到號炮,點燃後高高飛上晴空,才驀然爆開,數十里外皆可得聞。完顏亮雖毫不著意,但麾下過千兵卒中總有遊目四顧者,突然驚叫起來:「上將軍,金帳號炮,須回營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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