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戰太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晉城好年景,金主遣使來。
    拿地圖來!」楊再興讓高林取出自行匯制的「太行諸圖」,這東西雖然遠遠不能與岳世的地圖比,但若是送給兀朮,絕對有把「交通圖」送給座山雕的效果。

    但這張圖上所標的,卻只有大行諸寨在太行山的大致分佈,連太行山兩側的大小城池都沒有,楊再興眼下最為後悔的,就是在臨安時沒有想法子去弄一份大宋山河地理圖在手,那東西只要想點辦法,在殿前司軍中也必定會有。

    那獻策的寨主姓焦,眼下是王蘭軍中的副統領,指著圖上晉城位置:「此地是晉城,往正北數十里便是高平,是最近的縣城,位於丹河上游,番賊來前,城中也有三千餘戶,靖康後幾番為賊子所佔,眼下竟是一座空城,若稍加修葺,可安置兩萬宋人。沁水、陵川兩縣俱在山間,距離此間不出百里,雖有縣治,城中宋人卻早逃得乾乾淨淨,只須去數百兵馬,招納宋人,大約也可各容得一二萬宋人,如此便安置五六萬宋人,晉城內可容五六萬,豈不妥當?」

    楊再興聞言大喜,從地圖上看,澤州府諸縣城俱在晉城照應之下,若金軍要去取此三縣,大軍行動全在晉城兵馬眼皮底下,只要晉城不亂,則其餘三城皆穩如太山。

    當下密密分派人手,王蘭、羅彥、高林各領三百騎,前往三縣察勘,並號令太行各寨,可速將山上老小移入諸城中,四座城加起來,何止數十萬頃土地可種。只要熬過今年。明年便是一個好年景,那時還怕什麼兀朮大軍?

    這邊楊再興忙於安置宋人,上京那邊兀朮卻頭痛於河北宋人逃散。自大河以北,燕京以南,數千里地面,只有少數被擄的宋人在金人治下,總數不過數十萬,哪裡比得趙構治下以數千萬計!當初眼見大宋繁盛。總以為攻取之後,連年豐登,大金國力將攀至一個空前的高峰,哪曉得連年征戰下來,女真成年地漢子五不存一,蒙古人甚至欺到了上京百里之內!而河北地面上卻哪裡有想像中地產出?雖然已經屢次下書於趙構,要求將河北的宋人遣返,趙構卻只是推脫。並不見宋人北返,想來此計已經無效。此番得宋人交割數城,還好在騎軍跑得快,才在商州擄得四五萬宋人。若非如此,和議一成。豈不跑得乾乾淨淨?

    白山黑水間,阿骨打的龍興之地,眼下反成了大金國人口最多地地區,上京城外,連草場都有些緊張了,兀朮開始動起了移民的腦子。當然,女真族人是不能輕易移走的,這裡必竟才是他們真正的家,十年前宗翰移走數萬女真人至河北,是對是錯,如今在上京還爭論不休。但那些亡遼留下的契丹族人,還有已經滅國的渤海國人,不正好送到河北去屯田麼?

    所以兀朮地煩惱,與楊再興恰恰相反。

    自回到上京之後,大金皇統帝寵渥更甚從前,不管戰況如何,畢竟與宋國和議已經達成,宋使已經拜表於闕下。其表曰:「臣構言,今來畫疆,合以淮水中流為界,西有唐、鄧州割屬上國。自鄧州西四十里並南四十里為界,屬鄧州。其四十里外並西南盡屬光化軍,為弊邑沿邊州城。既蒙恩造,許備籓方,世世子孫,謹守臣節。每年皇帝生辰並正旦,遣使稱賀不絕。歲貢銀、絹二十五萬兩、匹,自壬戌年為首,每春季差人般送至泗州交納。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墜命亡氏,其國家。臣今既進誓表,伏望上國蚤降誓詔,庶使弊邑永有憑焉。」

    大金皇統帝遂遣左宣徽使劉筈使宋,以袞冕圭寶佩璲玉冊冊康王為宋帝。其冊文曰「皇帝若曰:咨爾宋康王趙構。不吊,天降喪於爾邦,亟瀆齊盟,自貽顛覆,俾爾越在江表。用勤我師旅,蓋十有八年於茲。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禍,誕誘爾衷,封奏狎至,願身列於籓輔。今遣光祿大夫、左宣徽使劉筈等持節冊命爾為帝,國號宋,世服臣職,永為屏翰。嗚呼欽哉,其恭聽朕命。」

    兀朮立下如此大功,皇統帝賜宗弼人口牛馬各千、駝百、羊萬,每年在宋國進貢內給銀、絹二千兩、匹。但讓兀朮耿耿於懷的卻是在朝堂之上,韓企先的一句話:「近者聞說,河北晉城為宋人所據,丞相大軍師勞無功,竟然奈何不得數千山賊,卻不知是否人言誤傳?」

    當時兀朮狠狠瞪了韓企先一眼,後者念及完顏希尹之死,心膽俱寒,才知自己失言,狼狽而退。

    若非這韓企先為相多年

    封濮王,深得今上信重,兀朮連殺了這老頭的心都有十了,還立在朝堂上不倒下,不是空耗大金俸祿麼?

    皇統帝聞言,卻輕描淡寫地說道:「丞相莫介懷,區區太行山賊,焉能動我大金根本?且待兵馬稍歇,再一舉平定就是了。」

    兀朮看著這位比自己小了二十餘歲的侄子,百感交集,明明就是跟自己兒子、岳飛、楊再興這些人年紀相彷彿,為何人跟人的差別就這麼大呢?

    「陛下有所不知,這山賊固不可慮,只是宋國逃將楊再興也在此城中,實為大金隱憂,倒不可輕覷,老臣慮及女真孩子們多年未曾返上京,才未全力攻取,稍緩大金軍力,日後必要取之,才可安枕而眠。」兀朮忙對皇帝解釋道。

    皇統帝一笑,不予置答,讓兀朮回府後還鬱悶不已。

    是夜,皇統帝卻密召韓企先,問道:「河北晉城之事,朕早有所聞,眼下卻是有楊再興在城中,此子曾殺得丞相幾乎不免於難,若行強攻,實強人所難,大金國力空乏,不可再輕舉大軍南下,韓相可有妙策?」

    —

    韓企先一愣:攻城掠地,是武將本份,兀朮不能做的事,叫俺一個文臣如何出主意?但箭在弦上,卻不得不發,仔細思忖片刻,心中一動,拱手道:「陛下,臣倒是有一策,不知是否可行,還請聖斷。」皇統帝大喜,仔細聽了韓企先之策,點頭不已,次日兀朮得到消息時,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辭。

    六月底,黍已經泛黃,占城稻甚至開始收割,太行山下,至晉城之間,數萬頃土地一片豐收景象,自金軍退去後,種下的第二季占城稻也長出了尺餘高地秧苗。高平、沁水、陵川諸縣經過簡單修整,終於有了些模樣,山上下來的宋人也達到七萬餘,其中近兩萬住在三縣城中,畢竟那裡離金人更遠,心理上還要安全些,夏稻種植也在六月進入高峰。楊再興心中大定,只等屯田兩三年,晉城不但穩如太山,更可以開始向外擴張了。

    只是讓人最為不爽的是,田師中終於在鄂州下了手。

    自王貴走後,人心離散,雖然眾將都對田師中不滿,卻沒有人集中力量去反抗。田師中以蜀兵自衛,輕易不出軍營,鄂州軍中將校,一律到蜀軍營中去見他奏事。而八十餘位副將以上軍將中,竟然有四十餘位要求去職,田師中一概予以批准,並隨即用原來的鎮江舊部麾下將佐升任,以填補留下地武職空白。兩個月下來,軍不知將,將不知軍,鄂州營中秩序大壞。鎮江諸江在軍中以撈錢為要務,到了鄂州自然不會輕易改去本性,鄂州軍兵餉本為諸軍中最高,至此大幅下降,錢都中飽了主將私囊。鄂州城中軍紀由此頹廢,再不復岳飛手中模樣。

    同時田師中對俠義社之事也頗為關注,特別是從種種渠道得知俠義社襄助岳雷之後,更是嚴加約束,大力掃蕩俠義社,一時間,江南往河北運輸的物資大半落入了鄂州軍中,俠義社不得不另辟道路。但沿江一帶俱在田師中、張俊手中,新路也時斷時續,過河以後還得躲過金軍游騎,是以大為艱難。

    楊再興在晉城中,得知這一詳情時已經是七月中旬,但不待此訊息,也知道江南之事出了問題,畢竟往北地物資已經運不過來了。若待一切物資只靠晉城生產,卻甚是艱難。

    恰在此時,沁水守軍火速來報:「上京賊酋來使!」

    楊再興納悶了半晌:「老子不過與兀朮戰了一場,兀朮來書還說得過去,金主跟咱啥時候這麼熟悉了?竟然會遣使來?」

    但打骨子裡對宋金和議的不滿,讓楊再興還是決定不讓金使進城,而是在離城數里處立帳等候。

    「這位想是楊神槍了!在下韓離!奉聖命旨與楊大人!」

    讓楊再興大出意外的是,這位金使竟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漢人,非但如此,前來護送的也全是漢軍,雖然作金人打扮,但漢話說得字正腔圓,若不知內情,竟像是臨安城中的一位京官。

    「呵呵!這位先生有趣!不知是哪裡的旨,哪位聖上啊?」楊再興據椅而坐,看著韓離進來,連手也不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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