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莫須有 第九十六章 搖扇淮東路,樞密富貴險成空!
    紹興十一年六月初,臨安中樞政事堂。

    「二位樞密遠赴淮東,按閱韓相所部軍,此行辛苦,倒是偏勞了!本相卻有幾句話要交待,二位不可不慎之!」

    秦檜正襟危坐,岳飛、張俊列座於側。張俊聞言,略覷岳飛一眼,起身上前道:「相公若有何教誨,張某洗耳恭聽!」

    秦檜微微一笑:「張相太謙了!請入座!只不過本相略知曉些軍中之事,與韓相所部有關,且與兩位大人安危相系,若不相告,只恐與兩位大人有妨!」

    岳飛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發聲:「相公哪裡話!世忠既已歸行在,則楚州御前軍馬,亦朝庭之軍矣,何來韓相所部軍?又何妨於岳某等?」

    秦檜與張俊面上俱是一愕,秦檜居然一時接不下去,半晌才緩頰道:「岳相有所不知,本相所言,正為此而發!前日裡韓相所部諸將校,因為拜相之後奉旨返楚州軍中,孰料其中有名耿著者,包藏禍心,返回軍中後擾亂軍心,聽聞二樞密將按閱楚州軍,遂在軍中謠言道『二樞密至楚州,必分楚州軍』,且欲有叛逆之意,並稱迎世忠還軍!此雖小人之舉,卻不得不防,若呂祉之事,豈可不慮?」

    當年兵部尚書呂祉在淮西軍中,正是為酈瓊所殺,後來酈瓊便率部四萬餘降了劉豫。秦檜此刻提出舊事,不免有危脅之意。張俊聞言色變,岳飛則渾不以為意。

    「如相公所言,則淮東之行危矣,還請相公有以教我!」張俊急忙道。

    「二樞密久在軍中,哪裡不曉得其中關竅!何須本相指點?不過略多帶些護衛,且備反側罷了,此外軍中若有何變故,事涉韓相者,兩位還須留心著意,以免朝廷之隱憂矣!」秦檜輕描淡寫,似毫不在意,言語中卻頗有些深意。

    張俊皺眉受教,不再多發一語,岳飛卻是個直腸子,聽了這話,霍然而起:「相公要我等自衛,倒底是何道理?莫非真有實據?何況朝廷派遣我等前往楚州軍中,不過按閱江防,卻非找什麼同僚私密!若是為此而去,恐怕不是朝廷所期望於樞密公相者!」

    言罷不再理會,憤然而出!

    張俊駭然,卻見秦檜面色瞬間轉白,隨後一掌拍在案上,指節發白,緩緩握拳收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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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千餘將士相隨,岳飛與張俊出臨安赴淮東。

    未出二十里,忽有驛吏送一函至岳飛手中,岳飛不解,拆開一看,上書:「耿著為胡紡首告,秦相羅織其罪,其實無反據!」,書下無落款,但紙、封俱為朝中獄內常用者,大約自獄中來。

    岳飛勒馬沉默片刻,終於喝道:「取紙筆來!」

    一旁隨行的親衛忙取出紙筆,岳飛就在馬鞍上一揮而就,急喝裝函,令岳府親衛送達韓相府上,並面交韓相,不得違誤。

    「相爺!這等事……」追隨岳飛多年的親衛略一覷信函,面色大變。

    「你懂什麼?!我與世忠同為王事,若讓其無辜受罪,豈不負世忠?!」岳飛喝斥道。

    「是!」親衛上馬,揮動馬鞭:「駕——」

    一騎如飛,直入韓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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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暮時,垂拱殿內,韓世忠朝服免冠而跪。

    「韓相!聖上正在休息,有何等大事,明天再來可好?」小黃門看韓世忠這等情狀,不由錯愕,大臣等若非蒙趙構召見,此刻早已經離開大內了。而韓相居然在這個時候才來,一來就跪地不起,不知是何道理。

    「還請公公稟報聖上,韓某請罪來了!若聖上不寬赦罪臣,罪臣不敢起來!」韓世忠抬頭拱手,淚滿雙頰。

    小黃門一看不對勁,如飛般入福寧殿去了。稍移時,趙構匆匆走來:「韓卿何故如此,還不快快起來!,來人哪,賜座!」

    「陛下!罪臣萬死不敢起身,還請陛下賜臣死罪!」韓世忠不禁聲淚俱下,以頭叩地。

    「這!這!這從何說起!韓愛卿是我大宋朝柱石之臣,於社稷有功,於朕有恩,何來死罪?!且先入座,慢慢奏來!」趙構也不禁有些失措。

    「陛下!且容罪臣奏明罪狀,再請陛下定奪!」韓世忠抬頭拱手,卻雙膝不肯離地:「前日裡罪臣依旨,將所部將校一一打發回楚州軍中,臨安城中不過留下數十親衛,只是返回楚州的偏將耿著,才至軍中一日,便為總領淮東軍馬錢糧置司胡紡胡大人首告,說是耿著在軍中散佈謠言,有謀逆之意,且欲迎罪臣回軍!耿著隨即被嚴加拷掠,以成其罪!罪臣實實不曾令耿著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誠恐為大理寺所究,不得脫干係,還請陛下赦臣死罪!」

    「這——竟然有這等事!」趙構咆哮:「大理寺中儘是蠢才!居然敢讓罪奴攀附朝中樞宰大臣!朕絕不輕饒!韓愛卿快快起來,朕必為韓愛卿作主!」

    韓世忠面色一黯,知道耿著是逃不了罪名,不過自己或者可以撇清關係,這已經是退而求其次的最好結果了,只是心中暗恨秦檜下此毒手,自己也只得厚恤耿著家人,聊以自安。

    「陛下!罪臣還有罪狀奏明!」韓世忠咬咬牙,乾脆一次做到位。

    「韓愛卿還有何罪?」趙構也好奇起來。

    「罪臣自統軍以來,於軍中積攢軍費一百萬緡,糧九十萬石,未曾奏明,現在楚州等地軍中,還請陛下收歸國庫,以減臣罪責!」韓世忠以頭叩地道。

    趙構聞言,默然不語,許久方道:「韓卿果不欺朕!昔年苗、劉之亂,社稷崩摧,朕亦自度不免,其時在軍中,得張相與韓愛卿捨身相護,才保得朕平安,當日朕曾有言,許下張相與韓愛卿一場富貴,始終不得以罪獲誅,言猶在耳,卻是年華易去,韓愛卿亦生華發!如今韓愛卿與朕好生輔佐朝政,此前之事,朕必不罪卿!韓卿可以安心回府了,朕累了,明日再與秦相商議。」

    說罷,趙構理也不理韓世忠,扭頭進內宮去也。

    次日,耿著判杖脊、刺配嶺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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