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楊再興?」
楊峻悠悠醒轉,被這個清醒的意識駭呆了。
按說,當個古代聞名的大英雄也不錯,看看自己的這副身板,後世那位楊科長只能算豆芽菜。
可是英雄也要當得是時候啊!這可是紹興十年七月!
趙構、秦檜都還命長得很,岳爺爺可只有一年多的命了啊!
偃城?靠!
這麼說,朱仙鎮之戰已經不遠了,史上的楊再興,可是掛在了朱仙鎮之前的小商河!!
「楊統制」欲哭無淚。
這不就只有幾天的命了?
不成!
怎麼說也跟岳帥這麼多年的交情,雖然眼下的「楊統制」是由「楊科長」改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自己已經知道了一點點先機,向岳帥討個將令,盡量的避免前往小商河,這一必死之戰應該可以避免吧。
可是這又如何?
就算逃過眼前的大劫,畢竟十二道金牌就要到來,以岳帥之忠孝,誰能說得動他抗旨!
大軍一退,如山之崩,數十年間,大宋再無力北上,大好河山,盡墜胡塵!
大宋朝自這一戰後,再無恢復之機,直至成吉思汗一統天下!
楊峻苦笑:這趙宋江山與老子何干!史上的楊再興既然不能有什麼做為,自己又能做什麼?
眼下最為要緊的,莫過於保命了!
細細想來,小商河之死,應該可以避過,但隨後怎麼樣從秦檜的天羅地網中逃出性命來,卻是天大的難題!岳飛父子固然難逃一死,忠於岳飛的張憲、牛皋也免不了陪葬!
自己呢?就算從小商河逃出性命,能脫得了岳飛一案的大獄麼?
大不了最後從「故大宋河北路招討中軍統制」的墓碑變成更高的軍職而已。
當逃兵?
這個念頭讓楊峻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不行!
怎麼說自己也算楊姓後人,就算穿越了,也不能讓自己的先祖蒙羞!不然以後的楊門中人,還怎麼見人!
逃不得,也不肯死,「楊統制」陷入兩難中。
「楊叔叔!楊叔叔!」
旁邊伸過來一隻手,在楊峻面前一陣晃,楊峻視若無睹,還在神遊物外。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大公子,楊統制自半夜醒來後就是這般模樣,眼都不眨就這麼坐了半夜,一句話也不說,小的問他也不作答,不知……」
岳雲休息了一夜,精神好了些,加上昨天上的藥也該讓張大夫看看,是不是需要換了,雖然受的傷不如楊再興多,畢竟也酣戰了半日,大小傷口數十處,那也不是鬧著玩的。
誰知到了張大夫的醫營中,卻看到的是已經發呆半夜的楊再興。
「楊統制隨父帥征戰多年,受傷何止百十次,這般情形,卻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我須得跟父帥稟明,張大夫須得仔細看顧,不可稍有差池!」岳雲也拿不出什麼主意來。
「是!」張大夫拱手弓身「合城軍民,都是公子和楊統制救下命來,分內之事,豈敢勞大公子吩咐!倒是公子須得脫下袍子,讓卑職看看傷勢要緊!」
「如此有勞!」岳雲爽快卸袍。
滿身上下,俱是裹傷的布帶,雖然都不甚深,卻幾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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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兄弟!楊兄弟!」
楊峻從神遊中醒過來,看到的是岳飛焦急的臉。
岳飛雙手把著楊峻雙臂,輕輕搖動,才驚醒了這位「楊統制」。
不愧是大宋軍中第一人,雖然已經盡量放鬆,楊峻還是從手臂上感受到傳來的巨力。
「岳帥!」楊峻苦笑。
「你們暫且退下!」岳飛沉吟半晌,揮手示意。
岳雲知機地帶著諸將出了「病房」。
「昨日一戰,非是愚兄相捨!」岳飛袖手起身,在房內緩緩踱步「雖然此前也曾向楊兄弟交待,見機可去投張憲,卻也料定楊兄弟不會如此!故楊兄弟一出城門,便是死戰之局!」
岳飛突然轉身,雙目炯炯然:「若非愚兄身上擔著數十萬軍民,大宋恢復之計,昨日寧可親上戰陣,也不願因此失去楊兄弟!」
「岳帥!」楊峻心中一陣劇熱,被岳飛的兄弟高義所激,不由得翻身下榻,跪伏在地。
「楊兄弟是不肯見諒了?」岳飛憮然「此後再不肯以兄弟相稱麼?」
兄弟相稱?
楊峻晃然,自醒過來後,自己一口一個「岳帥」,而岳飛一直叫的是「楊兄弟」!
怪不得岳飛這般不快!
「岳大哥!」
楊峻眼中有些發潮——開玩笑,岳老大整整比自己大了近900歲,莫說是大哥,就是叫「祖宗爺爺」都還怕輩份叫得不夠。
岳飛卻不知道楊峻這些心思,還道是真情流露。
「楊兄弟有傷在身,快快起來。」說話間伸手扶起楊峻,再挪過張大夫的專座,小心地讓楊峻坐了上去。
「昨日一戰,便是為兄,也無力把握!兀朮此番用兵,確有過人之處,不論他從哪裡得到消息,能夠讓我岳某也失料敵之機,便是取勝之道!若非皇天庇佑我大宋,楊兄弟勇冠三軍,連為兄也不知能否見到北進故都之時!想來楊兄弟身在陣中,所感必定更多!」
「愚兄在城頭之上,見楊兄弟在萬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令金人從此不敢正眼覷我岳家軍,兀朮亡魂喪膽,不由好生歎服。不過也存了三分歉疚:楊兄弟自曹成之亂後,妻兒至今未曾尋獲,若兄弟在陣中有何差池,叫為兄日後如何面對弟妹侄兒!!」
岳飛說到此處,不勝愧疚,卻把楊某人聽得一愣神。
「妻兒?《說岳》中並沒有說到楊再興妻兒的事啊?什麼時候來的妻兒?還失散未曾尋獲!」楊峻再次呆住了「對了,後世那本《射鵰》裡,好像是說有一個是楊鐵槍之後,還有一個鐵槍廟,莫不是就是自己(楊再興)的後人?」
要這麼說,自己失散的「妻兒」應該已經在臨安城外活下來了,倒是不勞這位「岳大哥」太過顧慮。當然了,場面話是不能這麼說的。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岳大哥常教人以國事為重,卻不料還牽掛兄弟這等家事。」
「戰陣之上,生死一線之間,不由人不去想!」岳飛喟然長歎「楊兄弟以國事為重,岳某固然敬服,然人非草木,若楊兄弟有家人消息,不論戰況如何,我都必定許楊兄弟前往尋親!他日不論我與楊兄弟身歿何處,家人也好多個照應!」
「是!」
楊峻心下一跳:這不是提供了一個絕好的逃離戰場的機會麼?
我是走還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