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
最繁華的街市口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春末初夏時分,正是關中大地氣候最宜人的時候,去歲的這個時候,咸陽的百姓臉上還都掛著愁苦的神情,而在今歲,喜氣洋洋的歡顏已經明白無誤的告訴了他人,對於現在的日子他們持著怎樣的態度。
秦國在一天天的強大,咸陽百姓生活越來越安定,越富裕,對於秦人來說這是切切實實的好事,按理說,作為咸陽城中新崛起的最大酒肆『春風樓』的老闆,穆三青在看到樓裡生意紅火異常時應當倍感高興,但實際卻並不如此。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穆三青的另一個隱秘身份是漢中蕭何派到咸陽臥底的間作。
穆三青祖籍扶風郡院樹裡,他的公開身份是地地道道的秦國商人這是沒有疑問的,不然的話,衛尉司馬亮派出的那些嗅覺極其靈敏的手下早就將穆三青給抓起來了,不過,也就在一年之前,在漢中一帶行商的穆三青被眼光獨到的蕭何召入了帳下,當時,穆三青苦心購得的貨物被亂兵搶劫一空,身無分文的他根本不敢再回關中,是蕭何供給了他還債和開店的資金,而條件就是成為一名暗間。
當然,讓穆三青感到煩惱的並不是因為他已成了秦國的叛徒,成了出賣故國的罪人,事實上,作為一個商人,他清楚這世上不可能有憑空掉下餡餅的事情,要想當這個,『風風光光』老闆,那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只要能高高在上,只要能不再過落魄的日子,出賣什麼都可以,這就是穆三青的信條。
讓他真正感到頭痛的是來自漢中的一次次『催促」頂頭上司蕭何已經四次特別遣人來命令他加快搜集關於傅戈動向和秦軍調動的情報了,隨著雙方暗戰的加劇,司馬亮派往漢中地一個個聯絡點被蕭何摧毀。而同樣的在關中、在咸陽,蕭何手裡可以利用的情報來源也在不斷的減少。
四月二十六日,丞相在府中宴請諸大臣,歌舞之聲傳至深夜方歇。二十八日,丞相一日未曾出門,據有府中侍婢透露,其、兩位夫人在內閨戲笑,二十九日……。除了這一個個聽起來像是『日記』卻暗含重要情報的消息外,穆三青的密室裡還有另外一部分關於秦軍佈防和調動的情報。
從已掌握的情報來看,關中秦國步軍共分成了三個部分,一部以楊翁子為首地北方軍團一部繼續在沿代郡一線的北境守衛,沒有南下的跡象,另一部以澗間為主的精兵據守函谷、臨晉關一線,主要是防備項羽楚軍的進攻,還有一部機動力量則由大將酈商統領著在褒斜道口駐紮,看樣子只等這條棧道一修通,這部分秦軍就會猛撲向漢中。
所有的跡象都在表明。秦軍在短時間內沒有進攻漢中的意圖。可若真是這樣的話,秦國的間諜這段日子在漢中活動頻頻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說在這些看似『平靜』的表象後面,還暗藏著什麼陰謀?可若有大地軍事行動地話。按照以往傅戈作戰行事的習慣必然會親臨一線督促指揮,現在他卻在府中安逸享樂,這種種的疑團讓穆三青百思不得其解。
「等不及了,只能把現在獲得地情報先送出去再說了,至於秦軍的陰謀,還是交給蕭丞相去猜度了!」穆三青輕歎了一聲,拿起筆在一卷細小的皂書上寫著。
戰機終於來了。
大秦新元二年的五月八日,駐守陳倉道的漢軍出動了五千人的兵力準備再度劫掠關中,根據先前間作送回的情報,這一次漢軍僅留下了不到二千兵士守衛隘口。
「傅帥。這戲也演得差不多了,韓信大將軍已經按計劃出擊了,我們也即刻出發吧,要不然可連看最後一場的機會都沒有了。」司馬亮急急的說著,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馬上就要有大仗打了,自己卻還留在後方那真是再苦悶不過的事情了。
「走!韓信這小子手腳快得很,別我們還沒到陳倉,他那頭就已經結束了!」傅戈點了點頭。對於司馬亮這句話很是贊同。
他們兩個說得不錯,就在傅戈急往陳倉趕地時候,由韓信統一指揮的三萬秦軍正以風捲殘雲之勢將冒進的漢軍團團圍住。
這一次兵出漢中,韓信沒有徵調屢屢在關健戰役中大出風頭的騎軍,這一點讓李烈這位騎軍校尉很是不爽,不過,傅戈對此倒是深為贊同,騎軍在山道崎嶇的漢中是沒有多少用武之地的,與其讓這一支威名顯赫的勁旅埋沒有並不合適的戰場上,還不如讓他們沉下心來好好的操練訓練一陣,往後大的陣仗還多著吶,有李烈他們這些馬上健兒顯威風地時候。
李烈沒有被選上,讓另一位年輕的將領酈疥興奮萬分,前些日子擊破匈奴一役,盡看到李烈的騎軍風光無限了,害得他這位統領步軍的將領一個勁的唉聲歎氣,現在,揚眉吐氣的時候終於到了。
陳倉城上。
那疥冷眼瞧著城下哇哇叫撲上來的漢軍,一臉的鄙夷,面對的這些漢軍也太少了點,五千人,怎麼夠填飽他數日來秣馬厲兵的辛勞,怎麼能讓他在李烈那神氣小子面前誇耀。
「放近一點,等漢軍臨近百步時再集射!」傳令兵飛快的在城垛後面奔跑著,將酈疥的命令準確無語的傳達下去。
秦軍在三面進行強勢壓迫,將無路可走的漢軍擠向了高牆深溝防護的陳倉城,而在城裡,由酈疥統領的兵士雖然不過二千兵士,但卻個個,驍勇,人人勇悍,有強弩和滾木擂石伺候的守卒當然不懼已成困獸的漢軍。
「兄弟們,進城才有活路,衝呀!」順著傳來的狂風,已能聽到漢軍將校呼喊聲了。
「進城,真是白日做夢?」酈疥紅潤的臉上禁不住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百步,射!」
隨著這一聲大喝,城垣的每一個垛口都射出了疾急的箭矢,二千強弩分作三排,輪番密集的狂掃,這氣勢縱算比不上後世的機槍的強大火力,卻也相差不了多少了,那些衝在前面的漢軍不是慘叫著倒地,就是嚇得趕緊伏倒在地動也不敢動彈。
「都衝上去,只要接近城牆秦狗的弩箭就派不上用場了!」就算是伏在地上,漢軍將領也在不停的嘶聲叫喊著。
接近城牆,真是夠天真的。
早有準備的秦軍在城垣上堆積了足夠多的滾木、沸油和擂石,當漢軍費盡千辛萬苦接近到了城牆跟下時,他們絕望的發現面臨的處境還不如趴著時好過。
「倒油!」
「滾木,下!」
一聲聲井然有序的命令從酈疥口中發出,作為一個經歷過血腥殺戮的軍人,耶疥對於面前的殘酷撕殺場面已經麻木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戰爭不需要仁慈,不需要婦人之仁,戰場要的是男兒的悍勇,要的是捨我其誰的霸氣。
慘叫聲此起彼伏。
指揮這一支漢軍的是守衛陳倉道的漢將靳歙,這位以侍從官員身份跟隨劉邦起兵的將領曾率軍在雍丘擊敗過李由的軍隊。隨後又跟著劉邦一路征戰,曾斬殺一名千人騎兵的秦軍都尉,斬獲五十七首級,俘虜七十三人,因為這些赫赫戰功,在劉邦稱漢王之後,靳歙被賜爵臨平君。
靳歙確實是一員勇將,但卻還不是一員能獨擋一面的智勇之將,劉邦讓靳歙駐防陳倉道,看重的是靳歙作戰勇敢,看重的是靳歙在藍田關一戰時斬敵甚眾的功績。
「快撤退,回軍!」見到攻取陳倉居守的想法落空,靳歙迫不得已下令道。可是撤退說得容易做起來卻是比登天還難?韓信督領著秦軍主力從三面猛壓過來,單憑剩下的這三千不到的殘兵,又如何能突出重圍去。
戰至此時,靳歙心中真是萬分懊喪,若不是他在聽到秦狗有大批糧秣要經陳倉轉運的假情報時貪功心切,若不是他心憂軍中缺糧、將士不斷逃亡的窘況,只要堅守關隘秦狗就是千倍百倍的攻過來,也不能奈何於他。
而今,全軍覆沒事小,失了關隘事大。
若再讓秦狗乘隙搶佔了陳倉道口,那他真是百死不能贖其罪了。
靳歙注定這罪子無法贖他的罪過了,因為就在他在陳倉城下苦戰時,韓信這位秦國大將軍已經派遣了一支奇軍奔襲漢軍關隘了。
指揮這一支奇軍的將領不僅靳歙知道,就連劉邦也是相當的熟悉,剛武侯陳武。在楚軍俘虜營裡呆了三個月後,陳武終於再也無法忍受那種沒有人關注、沒有未來的生活了,他的心中還沒有放棄建功立業的夢想,還沒有放棄對生的渴望。因此,當他聽到連項羽都在函谷關吃了敗仗的消息時,陳武的心徹底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