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 第二卷 功名誤 第三章 何草 (三 上)
    馬橙彷彿結了霜,李淵接連踩了兩次,靴子都從橙口裡滑了出來。有親兵快步上前相攙,卻被他一把推了個趟超。第三次他乾脆不踩馬橙,直揪著馬脖頸上的棕毛爬上了戰馬。那突厥來的良駒被主人揪得「味導黔:咆哮,原地打了大半個***才把身形穩住。羞憤交加地李淵一拍坐騎,跟在麥鐵杖等人身後衝向了城南校場。

    「弟兄們,看大帥怎麼收拾這小子!」麥傑走上前,衝著府兵們大聲招呼。

    「走了,看熱鬧去!」五百府兵齊聲鼓噪,氣勢洶洶地去校場為自家主帥助威。護糧兵們亦不肯示弱,列著隊伍緊緊相隨兩相比較,他們整齊的軍容反而更顯齊整。大伙都知道劉弘基沒有任何勝算,但他挑戰麥鐵杖之舉純是為了替弟兄們出頭。所以護糧軍的弟兄們寧可看著他被麥鐵杖打下馬,也要為他長最後一次威風。

    「仲堅兄,你說劉大哥能贏麼?」李世民追在李旭身後,不安地問。劉弘基是為了平息此事,所以才不惜冒險挑戰麥鐵杖,這一點他看得很清楚。但這樣做的代價是否太大?父親大人為什麼不盡力制止這場沒有勝算的比試?李世民只覺得頭漲漲的,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卻抓不住其中關鍵。

    「劉大哥一定會贏!」李婉兒大聲替李旭回答。父親在上馬時最後一刻表現出來的堅韌讓她心裡很難受,最近幾年,李家由盛轉衰,父親大人都承受了些什麼,為人的艱難,做女兒的往往比做兒子的體味得更深。

    喧鬧的十字路口轉眼間恢復了原有的安寧,人流散盡,周圍百姓悄悄地從將門a推開些許,探頭探腦地觀察外邊的動靜。兵大爺們打架的原因大伙不太清楚,也不甚關心。但老天保佑兵大爺們換了地方動手,沒讓大伙遭受池魚之殃。

    「他爹,那是誰家,怎麼給人砸成了那個樣子!」一個中年婦人貼著自家門縫指了指秦子嬰的府門,低聲詢問。

    「老秦家歎,據說還是個當官的呢!」渾身補丁的戶主歎息著回答。丑妻和近地才是家中寶,看看秦家的遭遇,他對眾口相傳的格言更加堅信不移。

    「秦家大哥好像還在!在那邊!」夫妻背後,小孩子指點著空蕩蕩的街心說道。

    兩口子這才注意到街心處還站著一個男人,失了魂般,正晃晃悠悠地向殘破的大門口娜動。門口處,平素不多露面的秦氏小娘子倚門而立,彷彿在期盼待著相公回家。

    家,秦子嬰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被砸爛的門,他的手一直緊握著,指甲己經扎入了掌心卻渾然不覺。秦子嬰恨,他恨自己早些年為什麼只顧著讀書,沒煉些武藝。否則,今天與麥鐵杖老賊邀鬥的就是他,而不是與此事無關的劉弘基。

    「子嬰!」賀若梅低低喊了一聲。曾經幾時,她天真的以為惡夢都己經結束。卻沒想到,這場惡夢既然來了,就要追隨自己終生。

    秦子嬰沒有回答,低下頭去將家門口的碎石亂木一塊塊搬起來向牆角丟去。這是他的家,別人可以在門口亂扔東西,他自己卻不可以。有幾塊石頭太大,超過了他的普力承受範圍。他晃悠著將石頭放下,又晃悠著將石塊搬起,一點,一點地將擋住門口的廢物向旁邊娜。

    風捲著冬日的殘雪掠過樹梢,呼嘯聲裡充滿了絕望。這個冬天就要過去了,陽光己經慢慢開始變亮。只是那些經了霜的殘枝,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等到再次花滿枝丫。

    「子嬰,對不起!」賀若梅硬嚥著說道。麥鐵杖的羞辱令人難過,但給人傷害更深的是宇文述那句挑撥之言。『為一個妓女拼卻前程也不要了』,原本以為婚姻就是兩個結髮相伴直到皓首,卻沒想到其中還有那麼多扯不斷的瓜葛。

    聽見妻子的抽泣,秦子嬰多少回了些心神。直起腰來,伸出手去擄整齊了賀若梅被寒風吹亂的長髮,低聲安慰道:「別哭,門砸了咱們再買一個。房子咱們找人去修。等打完了仗,咱們就搬回壟右去!」

    「子嬰,我沒想到你要付出那麼多!」賀若梅終於忍耐不住,伏在丈夫的肩膀上痛哭失聲。壟右秦家將為此蒙羞!可自己做了什麼傷害了他人的事情。

    「對不起,對不起」她語無倫次地說著,卻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什麼地方,老天為什麼對自己如此不公。

    「梅兒,沒事了,沒事了。他們不會再找來了,劉大哥一定會贏,一定會!」秦子嬰輕輕拍打著妻子的後背,心裡痛得如刀攪。

    劉弘基贏的希望微乎其微,秦子嬰雖然不通武藝,卻也心知肚明。麥鐵杖雖然年事己高,但他半生的威名不是白揀來的。想當年此人曾獨力格殺三十餘山賊而毫髮未傷,整個大隋都為之震動。人年紀大後力量也許會隨之衰弱,但臨陣格鬥經驗往往卻會隨時間的積累越來強。

    聽見丈夫提起劉弘基,賀若梅慢慢止住了哭聲。現在不是發洩委屈的時候,別人為了丈夫去比武,丈夫在家中縮頭不出。比起一個溫柔體貼的好丈夫,她更希望秦子嬰是一個敢作敢為的奇男子。壟右秦家不應該因此蒙羞,他們終究有一天會為子嬰而驕傲。

    抬起頭,賀若梅再度看了看秦子嬰那略顯單薄的肩膀,低聲勸道:「你去給劉大哥助威吧,這裡我來收拾!」

    「梅兒!我……」秦子嬰想說一句永不相負的話讓妻子安心,嘴唇卻被一根柔夷輕輕地按住。

    「我知道你!」賀若梅的笑臉上掛著淚,「就像你知道我!去吧,我蒸了糕餅等你回來兩夫妻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殘破的大門後,過了片刻,大門口出現了一匹馬,馬背上有一個人,快速向城外奔去。

    嗨,這年頭,當官小了照樣有人欺負啊!」風中,有人低低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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