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綽號,叫玉蘭油。~~~~」
白玉蘭細聲細語地說道。那枝秀氣的軍刺,在他秀氣的手指間翻飛舞蹈,寒光如流螢,破空卻無聲。
「我十五歲下限參軍,打了這麼十年仗,會操作一百三十四項裝備,所以在軍中,他們都認為我是個老兵油子。」
白玉蘭的聲音依然很溫柔,他是在提醒許樂一些什麼,畢竟對方是名義上的技術主管,總不可能真的一刀捅了,只是軍隊裡有軍隊的規矩,第七小組被放逐到這水泥森林邊緣的農場總部中,依然要按照他們的規矩做事。
而且白玉蘭對面前這個年輕的文職少尉也有些奇怪,他想摸摸對方的底細。
許樂瞇著眼睛,盯著白玉蘭手中像黑色精靈一般舞蹈著的秀氣軍刺,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把這東西變到了手中,聽著這些不鹹不淡的話,他沒有什麼比較激烈的情緒,只是兩隻腳緩緩地蹭著水泥地面移開,腳掌實實在在地踏在了地面上。
他把頭一偏,深吸一口氣,雙腿快速地抖動起來,震起地面幾縷灰塵,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帶動整個身軀向白玉蘭壓了過去。
雙腿的顫抖痕跡,實際上是在快速移動,只是移動的速度太快,看上去竟有些令人眼花。
嗤的一聲,白玉蘭手中那柄秀氣的軍刺,斜斜地劈了下來,化作一道流光,第一次發出了令人恐懼的聲響。
在這個動作的同時,白玉蘭的眼瞳急縮,穿著皮鞋的腳尖一點地面,整個人弓了起來,向後快速退去。
他知道許樂這個技術主管有些問題。所以今天才必須試探對方一下,但沒有想到對方雷霆一動,居然會有如此奇快的速度。更關鍵的是,這種速度裡挾著地那股氣勢。
白玉蘭忽然間感覺到了戰場上才能感覺到的危險,二話不說,手臂銳利前斬。````身體卻往後退去。
嗤嗤嗤三聲,許樂的身體就像是憑借本能一般閃躲。啟動之時。他雙腿快速移動,上半身卻異常穩定,此時衝到了白玉蘭地身前,他的兩隻腳卻像是生了根一般,上半身卻開始在小範圍內進行著精準有效的閃避。
白玉蘭手中那柄秀氣的軍刺,在軍械庫陰暗地空間裡。就像是偶爾閃過的閃電一般。倏地出現,倏的消失。他那雙秀氣的手似乎有某種魔力,可以把一柄普通的軍刺。玩弄於手掌之間,玩出了某種境界來。
嗤的一聲。許樂肩頭的衣服被削開了一大道口子,而他地人也往白玉蘭地懷裡撞了過去,左手橫格於上,盪開白玉蘭緊接著陰險的第二刺,右手直擊此人地脖頸。
白玉蘭低聲怪叫一聲,右手的手腕一轉,從許樂左臂下方鑽了過去,軍刺耀著寒芒地鋒銳處一抹,顫出一片極微細的亮光,便要抹到許樂地耳下,這一抹實在是說不出的快速狠辣。
起始並不是要分個生死契闊,然而白玉蘭的軍刺太冷太險,許樂一直沉默不語,動起手來卻是毫不留情,乾脆利落,兩相交織,始一相觸,便知道彼此都不是什麼善茬兒,說不上打出火氣來,但在這關頭,卻也感覺到了一線寒意,誰也不敢緩手。
許樂看著頜下飄來的那抹寒光,眼睛瞇著,左手一翻腕便甩了出去,正是大叔傳給他那十個姿式裡最難看的那一招,像是歌者甩長袖,又像是潑婦要掙開窩囊老公死死抱著的手。
難看雖然難看了些,但絕對有效,像鐵石一樣的左臂直接打在了白玉蘭的右手腕上,發出了重重的啪的一響。
白玉蘭沒有悶哼,只是臉色有些發白,一腳踹向許樂的小腹,被蕩到半空中的右手,卻是直接一刀向著許樂的眉心斬了下去,就像是要用那道寒光,將許樂的直眉斬成斷裂的幾寸枯枝。
許樂卻根本沒有理自己頭頂斬落的軍刺,腳下蹭蹭幾聲,死死地抓著地面,帶動著身體,向著不停往後退去的白玉蘭身體靠近,在極短的時間內,左右兩隻手就像是兩個沙錘一樣,向著對方的胸部擊打。~~~~
啪啪啪啪,一連串悶響,白玉蘭的一隻左手面對著兩隻像閃電一般快速的拳頭,根本無法阻擋,悶哼聲中,寒光再作,他一低頭,一抿唇,秀氣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意,嗤的一聲,右手上的寒芒在身前畫出了三個一字。
就在最後那個一字的筆畫末端,軍刺鋒利的尖端,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許樂頸動脈的旁邊一寸之地,似乎隨時可能放出如瀑布一般的鮮血來。
白玉蘭在軍中的外號叫玉蘭油,不僅是因為他年紀雖輕,卻已經是個老兵油子,更因為聯邦軍方以前的同僚們,都很清楚這個秀氣男人殺人不眨眼的陰寒之意,和他手中那把秀氣軍刺是如何的滑不溜手,往往在近身作戰之時,對手只注意到了引人眼目的寒芒,卻死在那把秀氣軍刺最後潤無聲息的偷襲之中。
軍刺劃開頸動脈,對方的鮮血會噴到自己臉上,也有可能噴到天花板上,就像一個逆流的瀑布。
白玉蘭這些年殺人無算,也不知看到多少敵人,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這種血瀑布他也看的有些麻木,然而今天他本不想殺死許樂,卻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危險感覺,動用了殺招。
他的右手食指微顫,準備將軍刺戮擱在對方脆弱的頸部,讓對方認輸便好。
然而此時許樂的肩頭卻忽然間聳了起來,右臂由外而內,橫橫的砸了過來。
一聲沉重的悶響,迴盪在幽暗的軍械庫中。
白玉蘭低著頭,秀氣的眉頭皺著,平靜地站著,右手握著的秀氣軍刺上帶著一點血跡,而他的右腿卻在不停地顫抖。
許樂站在他地身前。身上的衣服多了七八道細長的裂口,只有肩上那條裂口,在緩慢地滲著血珠。
白玉蘭抬起頭來。細聲細語說道:「你是吃什麼長大地?」
許樂愣了愣,說道:「牛肉?」
白玉蘭自嘲微笑,手指挽了個花,將軍刺收到腰間那個隱秘的鞘中。轉身向著軍械庫外走去。先前許樂最後一擊,力量實在太大。他擋在臉側的左臂竟似要斷裂了,而他支撐著沒有倒下的右腿,卻開始顫抖起來。
汗水從許樂地頭髮裡滲了出來,滴落在肩上的那道傷口,有些刺痛,許樂低頭看了一眼。忍不住搖了搖頭。白玉蘭地出手果然刁鑽狠辣到了某種境界。如果先前自己的反應再慢上一絲,只怕那柄軍刺便要劃破自己的咽喉。
他只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地打了一架,受了一些傷。卻沒有把對方真正的打服,難道這就是聯邦軍人的作派。許樂心想,幸虧自己只是一個文職軍人。
陸軍總醫院地走廊盡頭,玻璃窗此時被人打開,樓下花園地深春氣息一下子透了進來。
許樂點燃了一根煙,沉默地吸著。
白玉蘭袖著雙手靠在走廊牆壁上,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風景,他地五官秀氣,神情寧靜,只可惜他左臉頰上的那塊青紫和仍然在顫抖地大腿,破壞了這幅畫面。
許樂遞給他一根煙,白玉蘭沒有搖頭,也沒有接受。許樂蹲了下來,繼續悶頭抽自己的煙,想到了先前在特護病房裡看到地那幾個人,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高級特護病房裡是白玉蘭的家人。白玉蘭出身星球,父母都在聯邦重型製造工廠上班,因為一次洩漏事故中毒,就此躺在了醫院之中。
「來之前,我就和你說過,這是一個很俗氣的故事。」
白玉蘭冷漠地看著窗外那些在春風中搖晃的樹梢,說道:「聯邦政府有醫療賠償,足夠讓我父母就這樣在病床上躺到自然衰竭而死,但我要讓他們住最好的病房,我還請了六個特級護理,所以花錢的地方很多。」
許樂蹲在他的面前,用手抹了抹肩膀上流下來的細細血漬,說道:「公司的薪金福利一向不錯,加上你還有一份軍隊的俸祿可以拿,實在是用不著接什麼私活兒。」
就在實驗聯邦新一代型機甲的重要任務中,身邊這個第七小組的戰鬥主管,居然還敢接私活兒,不知道是該說這個秀氣男人要錢不要命,還是該說他太過孝順。
「這和孝順無關。」白玉蘭冷漠開口說道:「我只是喜歡錢,我自己也要過最好的生活,我要穿名牌衣服,開名牌跑車,上最好的女人,這都需要錢。」
許樂默然,實在不知道白玉蘭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時候一個護士走了過來,看著吸煙的許樂,大聲訓斥了幾句。許樂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連聲道歉,將煙頭用腳尖踩熄,又一時間找不到垃圾箱,只好捏在了指尖。
白玉蘭靜靜地看著他的指尖,看著那個熄了的煙蒂,忽然間開口說道:「你究竟要我做什麼?」
許樂從懷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正是利孝通為他辦的那張,遞了過去,說道:「卡裡有兩千萬。」
白玉蘭沉默了很久,大概也被這個數字震了一下心弦,他在聯邦之中也算是高收入人群,加上這些年冒險接的私活兒,再加上下午許樂給他的那張一百二十萬的支票,也存了能有五百萬,但他對於金錢的態度向來是極為尊敬,越多越好。
他接過那張輕飄飄又很沉重的銀行卡,平靜說道:「成交。」
白玉蘭沒有再問許樂需要自己做什麼。許樂一時間卻沒有明白成交是什麼意思,半晌後才有些醒過神來。他的雙眼漸漸瞇起,明白這個奇怪的秀氣男人,是說要把這條命賣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