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眉策馬入林時,不禁覺得異常,這林中四月間落葉也繽紛得出奇,柳眉瞥了一眼路邊石上刻著「枯葉林」,暗念:初夏這麼多落葉,也不愧此稱。
一陣風不知從何處吹過來,落葉起,盤旋著飛舞著,一葉一葉從柳眉身旁捲起,飄揚,再落下,風聲亦從她耳邊掠過,她不由得警覺起來,耳朵機靈地一動,這時一片枯極之葉從樹上落了下來,左右飄搖,輕輕墜下,被風托著,擦過柳眉的耳朵,就在一瞬間,一根長繩從一棵樹旁繞過,襲向馬腿,柳眉再警覺也無用,被偷襲成功,摔下馬來,馬兒受了驚,一陣嘶啼,迅即發瘋般逃路,柳眉大驚,剛剛站起,那根繩再度狠狠抽了她一次,立即收了回去,柳眉痛徹心扉,跌坐在地,撫摸傷口,邊掉眼淚邊害怕地往四面看,這時那繩又如蛇一般突襲至身前,柳眉趕緊護住自己臉頰,失聲痛哭。她越哭,聲音越大,樹後面出來四個山賊,大搖大擺提刀晃到柳眉身前:「小姑娘長得不錯!隨大哥去做山寨夫人如何?」「大哥,你夫人那麼多,送給老二吧!」「不行,給老三!」老四正待說話,柳眉大怒站起,忍住腳痛:「你們四個敗類,休想打本姑娘主意!滾開!」老三才不理,笑道:「看看她眉毛好漂亮,跟其他女子不同啊!」「對對,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柳眉瞟了老二一眼,悄悄抽出劍來,猛地一劍過去,老二怒地一腳踢飛了劍,柳眉大驚失色,老二怒道:「居然敢偷襲我猛豹子!你不想活了!」
「既然她軟的不吃,給她吃硬的!」老大提刀,柳眉倒吸一口涼氣,轉過身三十六計走為上,飛速地往回逃,但很快被四個敗類再度圍住,柳眉腳傷復發,站不穩,差點倒下,老大以為她又要使詐,一刀從她頭上劈下,柳眉大叫一聲,猛地跌倒在地,老二的刀光已經籠罩到她頭上,她急中生猛,轉了一圈,又躲過襲擊,還沒來得及躲第三招,連續在地上滾,好不容易站起來,又被四人連番攻擊,柳眉只有躲閃的份:罷了罷了,今次是死定了……
正當身陷險境、頭暈眼花時,隱約之中一匹白馬從遠處馳來,衝進四個敗類的包圍之中,落葉剛被踏起,馬上之人不用吹灰之力從四人刀下劫走了柳眉,他沒有出兵器,也沒有停馬,他是一邊路過一邊將柳眉「帶」上了馬,這麼一剎那,柳眉已然獲救!
柳眉則更加驚詫,也不由得滿臉緋紅,此時靠在一個陌生少年背上,看他背影俊秀,似是有什麼力量在吸引著自己,閉上眼睛,陶醉著。
樹後也有個女子,握著手上的長繩,笑道:「柳眉,這次你運氣好!」正是那個淺兒。
這白衣男子和柳眉下了馬,讓馬到河邊飲水,男子也洗了一把臉,柳眉見了他正面,不由得打心底裡稱讚他的俊美不凡,他充滿健康陽光的感覺,像書生一樣的儒雅氣息,溫潤如玉,瀟灑飄逸,柳眉看見他洗了臉,笑著跑過去,也不管腳痛:「小女子叫柳眉,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白衣少年略帶靦腆:「在下楊宋賢。」他完了事,重新上馬,柳眉正欲上去,楊宋賢趕緊道:「姑娘請自便,這兒應該沒什麼危險了。」柳眉一怔:「你不和我一同了?」宋賢一愣:「你一個女子,跟個男子,孤男寡女,容易出事……」摸摸後腦勺,也不知怎麼說,柳眉噘起嘴:「可是,假如再遇到偷襲呢?」
宋賢看她幾乎要哭,於心不忍:「那好吧……我就先送你,出泰安如何?」
柳眉求之不得,等到護送她出了泰安縣城,已是夕陽西下,宋賢牽馬往回走,發現柳眉還在跟著他,笑道:「柳姑娘,你現在離了泰安縣,仇家追不上你了了……」言下之意,不希望一個陌生女子跟著自己,但柳眉一聲不吭,還是跟著他腳步,宋賢不由得假咳了一聲:「姑娘……」
柳眉滿臉通紅:「我……我分不清方向……」宋賢熱心腸卻不解風情,立即替她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那……我買個指南針給你?」柳眉哭笑不得,更增焦急:「仇家,仇家會追我的,一定會追我!」
宋賢一愣:「你仇家到底是誰?應該不是那幾個山賊吧?」柳眉搖搖頭:「我仇家是個很凶的女人,叫水清淺!」
宋賢回想起客棧裡面那個凶巴巴的黃衣女子,停下來問她:「為何她要追殺你?」
「水清淺,自從我離家出走以後,就一直想要綁架我,有幾次綁架成功了,又被她爺爺放出來了。」
「她爺爺好像很懼怕你……」「那當然,這個女孩想用我去威脅我家,逼迫我家人把那個所謂美女交出來,哼,我看那個美女長得就不怎麼樣,還沒我漂亮,什麼大理第一美女!」
宋賢聽到這六個字,心頭一震,心開始顫抖,聲音也是,他不知心中為何這般感覺:「是……是藍玉澤藍姑娘麼?」柳眉一愣,後一笑:「你也知道麼?不過這藍玉澤,長得也不算多好啊,還沒我美!」
楊宋賢急道:「藍玉澤在你家裡?你姓柳……沒錯,你姓柳!你是她什麼人?」「她是我表姐,你認得她,那麼她和我哪個比較美?」
宋賢才不去理睬她,激動得語無倫次:「那個水清淺為何要抓玉澤?」
柳眉一愣:「她口口聲聲說什麼三姑娘讓她找飲恨刀,現在飲恨刀在林勝南手裡,自然要從藍玉澤下手什麼什麼,亂七八糟……」宋賢一怔:鳳簫吟明明跟勝南在一起,明知飲恨刀在他手上,怎麼還讓別人搶刀?莫非另有所圖?宋賢想不了那麼多,趕緊表面上一笑:「水清淺為了飲恨刀,從藍玉澤下手,為了藍玉澤,又從柳姑娘你下手,你是藍姑娘的……」
「表妹。」柳眉坐下撫摸著腳,「好疼……」宋賢看她腳傷不重,但明顯有繩的勒痕:「是不是那水清淺打的?」柳眉哭著:「是啊,恩公,我怕她還是緊追不捨,不如,恩公保護我,恩公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宋賢想不到,遇見一個沈依然還不夠,此方唱罷彼方登場,又不能推辭,只得先帶著這個累贅回去泰安。
晚上雖已經在泰安縣城,宋賢怕引起話題,不敢回去,規規矩矩和柳眉進了客棧,柳眉道:「為何不把我帶到你家去?」宋賢笑道:「我是江湖中人,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家。」柳眉道:「那你可有親人?」宋賢道:「有個表哥,有個表姐,還有表妹……」柳眉道:「你家也未免太小了,我的表兄弟姐妹數十個,僕人更是一大堆。」「那麼藍玉澤藍姑娘……」
柳眉一笑,眉毛彎得十分俏麗:「她的母親叫柳湘,是我爹的二妹,藍玉澤我是今年才見到她,她命好,生在大理,如果生在柳府,怎麼可能是第一美女?」楊宋賢不由得笑出聲來,覺得她是在自我唬弄,正色道:「過幾日,我會找專人護送你回開封去,你不要再離家出走,以免連累你家人……」
誰知,第二日,玉鳳就來通知宋賢新的任務:「寨主想讓你去開封作筆交涉……」
也許是緣分吧,又是開封,柳眉一聽,喜笑顏開:「楊大哥,你不必派人送我了,你送就行了!」玉鳳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艷福不淺啊,這回,還能守身如玉麼!?」笑著走了。
於是宋賢柳眉很快上路同行,一路上柳眉興高采烈,追風逐月,宋賢表面叫苦不迭,內心竟然有些激動,腦中全是藍玉澤的影子,馬一顛,他才一震:我怎地想起她來?她是勝南的啊!而且,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但是,心頭抹不去和玉澤的一面之緣,情不自禁想再見她一次,他喜歡她的清靜脫俗,如山間一絲清風,天邊一抹晨曦,他喜歡這感覺。
柳眉心中的感覺跟他一樣,只是對像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