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錦衣衛詔獄,這裡是大明設備最完善的監獄,經過歷次改建,地盤也極其寬廣,外面一圈三丈高的大牆,上面還拉著鐵絲網,種著碎瓷器岔子,就算是輕功好手也極難翻越,裡面更是機關重重,警衛森嚴,狼狗和全副武裝的士兵隨處可見,一到晚上,刺眼的電弧燈把高牆內外照的一片雪亮,只有有個風吹草動,碉樓裡的連發銃就會立即開火,把不法分子打成血葫蘆。
自從鍾壽勇利用外面送進來的炸藥成功越獄之後,詔獄的戒備就更嚴格了,不許任何人探監,就連內部人員上班都要出示腰牌,核對身份,那些挑糞的,挑水的雜役,更是嚴格控制,只用老人不用新人,這一切,都是為了詔獄內這些欽犯不被人劫走。
按理說吳三桂、顧炎武這些欽犯都屬於欽密司的犯人,不該關在錦衣衛的詔獄內,但是建設總是需要時間的,在欽密司自己的詔獄沒有建好之前,這些要犯就暫且關在錦衣衛的牢裡,詔獄裡專門劃出一塊地方,警戒更加森嚴,就為了安置這些要犯。
典獄長的簽押房內,幾位大人正在議事,為首的新任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然後是欽密司副提司魏良棟,這兩個人高坐首席,下面是分屬各衙門的官員,其中有兩人服色比較特別,是特地請來做顧問的江湖人士。
那個一身簇新綢緞袍子,臉上卻污穢不堪的中年人叫陸大有,是丐幫八袋長老,也是出賣劉小貓的罪魁禍首,另有一位仙風道骨,一身八卦道袍的長者,乃是欽密司重金聘請的大供奉宋祖德,此人身份超然,是當今武當派掌門的師叔,若不是當年作惡多端被趕出門牆,此時肯定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了,魏公公慧眼識英才,一句「誰沒有過去啊」就把宋祖德的歷史問題給抹去了,許給他破獲天地會之後幫其恢復武當派掌門的條件,將祖德大師拉入了欽密司的懷抱。
今日眾人在此議事,乃是為了商討劉小貓究竟是不是丐幫幫主,是不是劉子光的家眷之問題,因為逮捕她的過程實在是太輕而易舉了,三十多個五城兵馬司的巡城步卒就把人給拿了,沒反抗也沒逃跑,乖乖跟著官兵進了大獄,這事不對頭啊,要知道傳聞中丐幫信任幫主的降龍十八掌相當了得,劉小貓其人的輕功更是出神入化,這麼容易就被抓了,很可能是有人使得障眼法。
「肯定沒錯,此女正是新任丐幫幫主,小的可以拿命擔保。」陸大有正是因為沒能當上幫主而記恨劉小貓,又怎麼會認錯自己的敵人呢。
「此事非同小可,關係甚為重大,一定要仔細甄別才是,各位有什麼好辦法麼?」魏良棟道,他是魏良卿的弟弟,也是潑皮出身,只不過本事更為遜色一些,所以被魏忠賢留在身邊跑跑腿什麼的,臨來的時候魏忠賢交代過,反賊劉子光尚在海外逍遙,不知道哪天就會殺回來,所以必須未雨綢繆,找幾個人質壓在手上,所以甄別真假劉小貓的責任相當重大。
「也曾提審了兩回,上面沒有關照不敢用刑,此人啥都不說,咱們也沒辦法,不過有魏大人鎮著,一切就好辦了,本官自有辦法分辨出真假。」說話的是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他本是東廠番子出身,倒也有些本事,魏良卿死後,魏忠賢對許三皮不敢過於信任,於是便調派自己的東廠手下空降到錦衣衛去當一把手,對此許三皮怨聲載道,還托病不出,罷工抗議,反而讓魏忠賢放了心,怕就怕那種無慾無求的人,天知道他們心裡想的什麼。
田爾耕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他,田爾耕矜持的一笑:「這就要勞煩祖德大師出馬了,什麼都可以冒充,唯有武功冒充不得,只要此女能使出降龍十八掌,就說明是真的了。」
眾人的目光又轉向宋祖德,祖德大師點點頭,沉聲道:「十年前老夫曾與丐幫老幫主在華山一戰,見識過降龍十八掌的威力,那時候老幫主正值春秋鼎盛,能發揮出九成的掌力,卻還是惜敗在老夫手下,眼下這位新任女幫主,據說天資了得,已經能使出三成威力,降龍十八掌是至剛的武功,講究的是深厚內力,一個妙齡女子能有此令人歎為觀止的功力,如果不是謠傳的話,就肯定是學了什麼失傳的秘笈,至於真相如何,且待老夫一試便知。」
陸大有臉色有點難看,幫主的真假不讓他這個丐幫長老來甄別,卻讓一個武當派逐出門牆的傢伙來負責,這分明是不信任他,但是既然投身朝廷,此時就不得不忍氣吞聲。
魏良棟暗暗點頭,心說俺家四叔就是有眼光啊,居然能網羅到宋祖德這樣的武林宗師,有他老人家在,何愁天地會那些小嘍囉啊,便道:「如此便請宋大師出馬吧。」
宋祖德道:「牢房中空間狹小,內力相鬥怕是會傷了各位,還是把人犯帶到外邊空曠場地來試比較好。」
田爾耕深以為然,讓典獄長立即去提人犯。
錦衣衛詔獄中有一處地牢是專門關押要犯的,石壁極其厚實,鐵閘門千斤重,便是用炸藥也炸不開,自打鍾壽勇越獄之後,重要的犯人都集中在這裡,並無男女監之分,地牢陰暗不見天日,牢房的柵欄象小孩的胳膊一般粗細,為了以防萬一,獄卒都不配備武器,只在腰間掛一根籐條,大門鑰匙也掌管在典獄長手裡,他們只有小監房的鑰匙,平時負責監視犯人的言行而已。
昨天新抓來一個小妞,頭銜耀眼的很,一說是丐幫的幫主,一說是劉子光的夫人,可是據經驗豐富的牢子們觀察,哪一條都不像是真的,這小妞條正盤靚,就是腦筋不大靈光,進了天牢還以為進了頂級的酒樓,開口就要燒雞烤魚,不給就發飆,還把發給她的一碗麵糊糊卡在了牢頭的臉上,當場血流滿臉啊,把牢子們給氣得,哪見過這麼囂張的犯人啊,要不是上面有交代,不許傷了人犯一根毫毛的話,他們早就讓這個刁蠻女子嘗嘗籐條的厲害了。
地牢是原來詔獄的水牢改成,面積不是很大,只有十幾間牢房而已,關押的人犯也不是很多,除了劉小貓之外就是顧炎武和金陵書院的幾個教授了,另外有一個犯人自打進來之後就不吃不喝不說話,誰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是聽說此人是禮部大佬冒辟僵大人點名要關進來的,恐怕也是得罪了貴人的倒霉蛋。
牢房堅固,就連鑰匙都不在獄卒手裡,根本不用擔心什麼,所以地牢裡的四個牢子沒事就聚在一起喝酒,地下常年見不到陽光,陰暗潮濕,所以大傢伙都喜歡喝一杯去風濕,今天喝的是陳年花彫,十幾杯過後,大家都有點上頭,牢頭更是醉眼惺忪,一雙邪淫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往關押著劉小貓的牢房瞅去。
「你還別說,那小丫頭雖然脾氣不好,條子臉盤真沒的說,那小腰肢細的,那雙腿長的,嘖嘖,太讚了,到底是國公爺家裡的美眷啊,要是能上一回,***少活十年都值。」
其餘三個獄卒也點頭稱是:「老大說的是,不過上面有交代,不能亂動啊。」
「無妨,我估摸著今天不會提審了,再說了,佔點便宜也少不不了一根汗毛,怕啥,就興他們吃那些犯人家屬的,就不讓咱們揩點油?你們幾個在這喝著,我去和小美人聊聊去。」說著牢頭就拿起鑰匙,淫笑著走了。
牢頭打著酒嗝哼著小調走過陰冷的巷道,忽然停住腳步,用力抹了抹眼睛,剛才他分明看見劉小貓正掰開嬰兒胳膊粗的鐵欄杆鑽進牢房,媽呀,那可是精鋼鍛造的欄杆啊,八頭牛都不能拉動,莫非是我喝多了?幻覺?牢頭趕緊走過去再看,劉小貓正蹲在牢房裡瞪著他,手上腳上還帶著鐐銬,監房欄杆完好如初。
牢頭鬆口氣,我說嘛,就是幻覺,那陳年花彫八成是假的,酒精兌水加色素,光上頭了。犯人手腳上的鐐銬固定在牆上,怎麼可能出去啊。
牢頭晃著手裡碩大的鑰匙環,打開牢房,又返身鎖好,點燃牆上的油燈,看了看被手銬腳鐐固定在牆上的劉小貓,舔舔嘴唇,笑了:「小美人,哥來了,你儘管叫,叫破嗓子也沒用。」
劉小貓才不叫,一雙杏核眼在黑暗中發著光,盯住了牢頭手裡的鑰匙,等他靠近的時候,忽然暴起,手銬腳鐐嘩地就掉了,原來早被人家掰開了,牢頭剛想呼喊,被一條鐵鏈纏住脖子一勒,當場屎尿都出來了,舌頭伸出老長,眼睛也突出眼眶,劉小貓把屍體一扔,雙手伸出,監房的鐵欄杆在她手中如同麵條一般掰開,苗條的身子鑽了出來,拎著那串鑰匙悄無聲息地向其他監房走去。
剛才劉小貓已經出去過一趟了,探明了顧炎武等人的所在,聽見有人過來才趕緊躲回自己的監房的,解決了牢頭之後,她用鑰匙打開了所有的監房,將犯人們全都放了出來,然後率先向大門口移動。
剩下的幾個牢子一邊喝酒一邊說著葷話,可是半天沒聽見牢頭那邊的動靜,他們不免疑惑,起身想去察看,可是一轉臉就看見劉小貓冷酷的臉。
牢子們沒有兵器,遇到緊急情況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拉動警鈴,警鈴的繩索通往地牢上方,只要一響,地牢大門就會被鎖死,任憑你有千斤力量也打不開,這才是關鍵所在,牢子們心頭一震,頓時就想去拉警鈴,可是劉小貓哪裡容得他們動手,幾個漂亮的側踹就將三個牢子踹到了牆上,肋骨盡斷,眼看是有進氣沒出氣了。
顧炎武等人抬著奄奄一息拒食數日的吳三桂來到了地牢門口,低聲問劉小貓:「女俠,下一步怎麼辦。」
劉小貓拍了拍厚重的千斤閘門,不屑地說:「看偶的。」
地牢上方,魏良棟、田爾耕和祖德大師等人正一路談笑風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