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劉子光反叛之後,整個大明北部就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況,河北、山西、遼東等地的紅衫軍舊部皆不再受朝廷節制,但名義上還算朝廷軍隊,不過朝廷又不給他們發糧餉器械,實際上相當於軍閥割據了。
但是說割據又不完全是那麼回事,除了紅衫軍大將趙章程掌握的山西省之外,其他地方皆是雙方勢力犬牙交錯,魏國公徐增壽麾下二十萬禁軍駐守在真定、北京等地,糧餉器械充足,和李巖的紅衫軍關係還算融洽,禁軍們經常把械彈偷偷賣給紅衫軍,通過紅衫軍的關係走私到倭國、高麗等內戰頻發的地區換取高額價差,雙方合作愉快,和諧的很。
這種狀況不是朝廷所願意看到的,河北禁軍統帥徐增壽是世襲魏國公,當今皇后的胞兄,皇上的大舅哥,按理說那關係絕對的硬,這是現如今皇后已經被打入冷宮,就不得不防備徐增壽和紅衫軍沆瀣一氣,與朝廷為敵。
如今朝政被黃宗羲和魏忠賢把持,按說這兩位確實都是人才,運籌帷幄不在當年的東林首揆錢謙益之下,況且還有少年英雄的袁承志和其他一些朱由校挑出來的英才們,把這個分崩離析的國家重新整理好,不算什麼難事。
北京,魏國公府,這裡原先是滿清的恭親王府邸,後來被徐增壽徵用,人家怎麼說也是大明的世襲國公,走到哪裡都得有個符合身份的府邸不是?徐增壽的官銜很高,原先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頭銜還在,又兼著總督河北遼東軍務的差事,可以說大明北部邊疆的兵馬全都歸他節制,絕對算得上是封疆大吏。
可是徐增壽的心情不是很好,因為家裡傳來信說,妹子惹怒了皇上,已經被打入冷宮了,最是無情帝王家,身為一等公爵的徐增壽不是不知道,假如妹子不是和朱由校自由戀愛的話,他是絕不會把妹子嫁到深宮裡去的,他寧願找個劉子光這樣氣味相同的妹夫,妹子徐媛慧嫁給皇帝五年,今年都二十一歲了,還沒能生出一男半女,而且她脾氣執拗的很,和沒出嫁時候差不多,以前小兩口吵吵鬧鬧也就罷了,可是皇上漸漸成熟,那還能再鬧麼?
皇后雖然被打入冷宮,但是頭銜還在,這說明皇上還是念舊情的,或者說,對自己這個大舅子抱有一些忌憚,畢竟自己手上掌握著幾十萬大軍,監視著虎狼一般的紅衫軍,要不是自己這尊佛鎮著,那些不省油的燈早就鬧起來了。
劉子光跑路了,袁崇煥遠在西域抵抗準噶爾大軍,那個新秀袁承志也在南詔平亂,朝廷哪還有人能頂替自己,唉,趁著自己說話還有點份量,趕緊寫封情真意切的信回去替妹妹向皇上說點好話吧,這日子總的過下去不是?
正提起狼毫準備寫信呢,有人來報:「祖將軍派人送帖子來了,他兒子今天擺滿月酒,請老爺赴宴。」
對了,我怎麼把這事忘了,祖大壽新娶的小妾生了個大胖小子,一個月前就打過招呼了,今天正好是擺滿月酒的時侯,徐增壽雖然貴為國公,但老脾氣不改,依然喜歡和部下打成一片,尤其好酒,這種熱鬧場合怎麼能少得了他,於是趕緊讓人準備了賀禮,帶著一隊親兵赴宴去了。
祖大壽現在的職位是保定總兵,手下也掌著大幾萬的精兵,在北京城裡置辦了一所大宅子,還是滿清啥啥郡王的王府,又娶了一房滿清貴族出身的小妾,幫他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祖大壽年近四十方有此一子,確實算得上人生一大喜事,今天祖大壽沒穿官服,而是穿了一件香雲紗的袍子,滿臉笑紋,見誰都是朝肩膀一巴掌:「今天不醉不歸哦!」
聽說徐大帥來了,祖大壽趕緊出門相迎,徐增壽是武人,不講那些虛套,自己已經先進來了,看見祖大壽照胸口就是一拳:「老祖,有你的啊,待會可得多喝幾杯,喝不醉不准上床。」
祖大壽訕笑著:「讓公爺見笑了,待會大壽一定把您陪好,來人啊,趕緊把公爺請到首席上去。」
徐增壽呵呵笑著去了,從人把一份極重的禮單放到門口收禮的那裡,然後眾親兵一起去旁邊的跨院吃酒,祖大壽的府邸極大,今天開了幾百桌的宴席,足夠幾千人享用了,北京城能來的貴客全都來了。
望著國公爺的親兵進入跨院,祖大壽收起笑容,拉著一名手下來到一旁問道:「李巖來了沒有?」
「啟稟將軍,李巖去天津視察水師軍務,不能前來,只是派人送來一份大禮。」不過其他將軍來了不少。
祖大壽點點頭:「只有這樣了,開席。」
宴席正式開始,各式菜餚流水一般送上來,武將們不喜歡複雜的花樣,就是大魚大肉,烤鴨,豬頭,肘子、刷羊肉,成缸的二鍋頭,一時間猜拳行令,吆五喝六,現場氣氛非常熱鬧。
喝著喝著,忽然門口有人大喊一聲:「欽差大人到!」
院子裡正在喝酒的眾人都愣住了,舉起的酒杯也停在了半空,只見外面進來一人,身量不高,年紀不大,全套鎧甲,身後跟著捧著尚方寶劍的衛士,大搖大擺走進來。
「這誰啊?」眾人竊竊私語,在正堂裡喝酒的徐增壽也呆住了,因為這人他認識,正是袁崇煥的兒子袁承志,他不是領軍去南詔平叛了麼,怎麼突然出現在北京,還是什麼欽差,難道說?徐增壽不敢想下去了。
袁承志領著一幫人走進院子,把酒桌推開,掏出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薊遼總督徐增壽、河北巡撫李巖與叛賊劉子光勾結,意圖謀逆,罪不容恕,現將其二人所有官職爵位功名奪去,即刻處死,不得有誤,欽此!」
「國公爺,接旨吧。」袁承志將聖旨捲起來,雙手捧著望向徐增壽,臉上浮起志在必得的微笑。
「這是矯詔!本公不服!本公要去京城面聖!」徐增壽忽地站起,將桌子推開老遠,下意識想去拔刀,可是卻摸了個空,佩刀早就解下放在門房了。
陪坐一旁的祖大壽也站了起來,一把扯去身上的香雲紗袍子,露出裡面的軟甲,搖搖頭道:「徐大哥,晚了,伏誅吧,兄弟每年會給你墳頭上香的。」
「祖大壽!是你!」徐增壽這才明白所謂滿月酒是祖大壽設的鴻門宴,專門用來對付自己的,他指著祖大壽怒不可遏。
祖大壽迴避著徐增壽的目光,道:「老哥,我年齡大了,又有了兒子,打打殺殺一輩子,累了,想回家安安生生享幾天太平日子,唉,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話沒說完,他面色一改,回身從暗格裡抽出一把鋼刀,厲聲喝道:「奉旨殺賊!」
喜氣洋洋的酒宴頓時變成了人間地獄,大批紅衫軍的軍官和祖大壽帶來的人,以及禁軍中的不安定分子都是被斬殺的對象,他們喝多了酒,又沒帶武器,只能任人宰割,不多時,院子裡就躺滿了屍體,徐增壽也被幾把火銃逼住,動彈不得。
「老哥,閉上眼睛,我會很快。」祖大壽說。
徐增壽怒目圓睜:「你們才是亂臣賊子!自毀長城只能讓大明陷入戰亂!你們會後悔的。」
「徐叔叔,後面的事情就不勞煩您操心了,北方軍務將由小侄接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您就放心去吧。」袁承志在一旁輕輕說道,微黑但是不失英俊的臉上濺了一些血跡,看來剛才也沒少殺人。
袁承志衝著祖大壽一點頭,祖大壽一咬牙,手起刀落,一道銀光閃過,可憐魏國公一世英名,為國操勞半生,竟然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把人頭掛在城門示眾三日,然後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北京內的紅衫軍殘餘,一定要在今天肅清,整理人馬,換上紅衫軍的衣服,連夜趕往天津,爭取兵不血刃把天津奪了,活捉李巖,實在捉不到,死的也行,山海關一定要拿下來,還有太行山上的關隘,加強戒備,隨時準備進軍山西,蒙古方面也要招呼著,扎木和聽到消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袁承志一比走,一邊給祖大壽等人下著命令,滿桂、趙率教、何可綱等人雖然沒參與這件事,但是雷霆之下無不動容,再加上袁承志是他們老上級袁崇煥的兒子,總是有些淵源,事到如今也只好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了。
當日,北京城屍山血海,殺氣沖天,紅衫軍的一些後勤機關全被屠戮一空,科研人員、技術工人、軍官家眷損失慘重,連永定河水都變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