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鎮國公出事那天起,上海交易所的所有交易品種就全部跌停了,而且是極其恐怖的無量跌停,這說明雖然有人大量拋出,但是根本沒有接盤,幾款戰爭基金更是跌到谷底,一文錢十個單位都沒人要,大明的證券市場完全崩潰。
戶部尚書黃小田被降職以後,戶部就被魏忠賢一黨把持,朝廷上的官員分為幾種類型,一種是貪而有才的,黃小田就是這種類型,還有就是廉而無才的,都察院大部分御史正是如此,又廉潔又有才幹的那是稀有動物暫且不論,還有一種毀壞力最強的就是既貪污又沒有本事的官員,魏忠賢一黨恰恰如此,面對洶湧而來的金融風暴,他們毫無應對之策,在皇上的重壓之下,居然想出了一個濫到極點的辦法,就是查封日昇昌,將其收歸國有用票號強大的金銀儲備來挽救證券市場。
日昇昌和鎮國公府的聯合就連皇上都知道,但那些都是生意上的往來,並無政治上的糾葛,胡懿敏本人和劉子光的交往也不是很密切,大都是和彭靜蓉合作而已,再加上日昇昌在大明經濟中所佔的重要地位,就連朱由校也不敢輕易動這個龐大的金融機構。
可是魏忠賢就敢,他早就瞅著日昇昌的巨額財富眼紅了,太監是身體殘缺的人,不能傳宗接代享受正常男人的快樂,所以只能在財富上下功夫,用數不清的金銀財寶來慰藉自己扭曲的心靈。
為了拯救股市,更為了自己發財,魏忠賢接受了手下人的提議,以通匪的罪名查封了京城日昇昌,然後派緹騎去廬州緝拿胡懿敏,哪知道京城日昇昌的銀庫已經被人搶運一空,空蕩蕩的連個鳥毛都沒留下,而廬州胡家豪華大宅子裡更是人去樓空,胡家上下幾百口不知所蹤。
日昇昌被欽密司查封了,更掀起一股更大的風波,這回可是實打實的侵害到了每個老百姓的利益,日昇昌實際上相當於大明朝的央行,央行都關張了,那手上的銀票還不成了廢紙?日昇昌發行的銀票何止上億,認真算起來比大明朝十年的國庫收入都多,胡懿敏跑路了,這些債務自然就落到了查封日昇昌的欽密司頭上。
本來欽密司的理由是日昇昌私通叛賊,所以要查封,但是老百姓不管那個,他們認為朝廷接管了日昇昌,沒收了大量存銀,就要對這些票據負責,可是人家魏忠賢連一分銀子都沒拿到啊,真是沒偷到雞還惹了一身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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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百姓如何倒霉,大人們才不管,可是手裡拿著日昇昌銀票的可不止是平頭百姓啊,達官貴人王公貴族,甚至魏忠賢本人手裡的銀票更多,事實上老百姓家裡沒有餘錢,即使存幾張票子也都是五兩十兩小額面值的,而富人們手裡都是成千上萬的銀票,日昇昌倒台損失最大的是他們,觸及這些人的利益可就真會傷害到朝廷的根本,所以朱由校責令魏忠賢必須把金融秩序維持好,魏忠賢沒辦法,只好將日昇昌的爛攤子接過來,用戶部的銀子往裡面填,這才勉強制止了一場超級大混亂。
處決劉子光的消息傳遍全國之後,各地反應不一,山西都指揮使趙章程當即軟禁了朝廷派去的巡撫,在當地招兵買馬,全軍帶孝,誓要為大帥討個說法,甘肅巡撫祝濤以下文武官員聯名上書要求懲治奸臣,為鎮國公昭雪,在劉子光人脈最深厚的山東,爆發了聲勢浩大的祭祀活動,但是以巡撫史可法為首的山東當局卻沒有什麼動靜,陝西河北這兩個紅衫軍駐防的大省,由於有袁崇煥和徐增壽坐鎮,也暫時沒有鬧太大的亂子,但是根據密報,當地紅衫軍的情緒極其不穩,隨時都有爆發叛亂的可能。
湖廣、江西、廣東雲貴四川這些省份,雖然對朝廷的做法有所保留態度,但總歸不敢公開質疑,福建台灣方面的態度稍微激烈些,以鄭成功為首的閩系將領致電朝廷,要求公佈劉子光謀反的確鑿證據,不然將保留武力討說法的權力。只有原先被認為和劉子光是鐵板一塊的上海總督馬士英公開通電全國皇上剷除劉子光的英明決斷。
皇上召開御前小朝會正是為了應對這種局面,甘肅山西兩省公然叛亂並不可怕,因為他們要想打進京城必須經過陝西,而陝西有袁崇煥把守著,固若金湯不足以慮,倒是那些態度含糊的省需要敲打敲打,所以皇上一連派出了好幾隻欽差隊伍去撫慰地方。
大明朝政局動盪,周邊國家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聽聞劉子光死了,滿清殘部興奮地大宴數日,大玉兒更是驚喜交加,連夜召集洪承疇明珠等重臣開會商討對策,他們一致認為,大清的機會來了,明朝中興只是曇花一現,從今往後將開始走下坡路,照這個速度下去,等到康熙而立之年的時候,大清就能重現雄風,再次飲馬黃河。
以前高麗國王李倧整天因為北方叛軍的事情而發愁,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現在聽說叛賊金操成的大靠山劉子光死了,不但晚上睡得香了,吃飯也有胃口了,這兩天特地讓御廚房做了好幾頓五花肉大宴群臣,大家野心勃勃的開始籌劃收復故土的事宜,一個個掩不住臉上的興奮。
而北方崇山峻嶺中的金操成則拉長了苦瓜臉,劉子光死了,高麗營的後援就斷了,沒了輜重軍火倒沒什麼,關鍵是沒了天朝的,他們就成了喪家的野狗,就等著餓死吧,部下建議金操成搶先向明朝皇帝表忠心,但金操成思慮再三還是拒絕了。
最晚得到消息的是西夏王噶爾丹,等他的探子在哈密見到紅衫軍張貼出來要殺進南京清君側的佈告以後,他才明白阻撓自己統霸天下最大的障礙已經死了,眾臣向他道賀,但葛爾丹只是淡淡一笑道:「靠別人家內訌而得來勝利,不是大英雄所為。」他當即宣佈大夏國舉國哀悼三日,然後起兵東進,名義上是為大明忠臣鎮國公劉子光報仇,幫助鄰國剷除奸佞。
旅宋國得到消息後,舉國震驚,樞密院向大明發出通牒,要求追究害死劉子光之人的責任,並為死者平反昭雪,否則將斷絕兩國邦交以及一切民間貿易往來,以往所有政治軍事條約統統作廢,並且保留進一步為旅宋駙馬,護國公劉子光的冤死追究大明朝廷的權力。
朱由校震怒,劉子光不過是一個臣子,殺不殺他純屬大明內政,別國跟著攙和什麼,尤其旅宋,彈丸小國地少人稀,居然敢要挾大明,雖說這些年來兩國密切交往中大明得了不少實惠,但也不是離了旅宋便過不下去了,當即他指示理藩院,不要理會旅宋的抗議,他要戰,那便戰。
鎮國公府前的空地,泥水中夾雜著血跡,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彎下腰從泥水中撿起一朵雪白的紙花,很奇怪,這朵小花居然在污水中保持了潔白無暇,少年望了望大門緊閉,貼滿封條的鎮國公府,歎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少年正是昔日姑蘇豪富江南織造曹寅的孫子曹沾,曹家被劉子光查抄之後便急速敗落,曹沾從往日錦衣玉食的公子爺變成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書生,由於他是犯官子弟,不能參加科考,只好靠賣字賣畫為生,他為了紀念那段無法忘卻的回憶,寫了一部小說,但是寫了一半總覺得深度不夠,又找不到靈感下筆,今天特地在城中閒逛,希望能找些靈感出來,正巧走到這已被查封的鎮國公府門口,不由得唏噓感慨,相比他們曹家的榮辱跌宕,劉子光的一生豈不是更加富有傳奇色彩,更加具有人世變幻莫測的寓意。
曹沾一路狂奔回家,寫就一篇曲子: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樑,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令宵紅絹帳底臥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歎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槓;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寫罷這首曲,曹沾文思如尿崩,下筆如有神,片刻間就將小說後半部的提綱寫出來了,並且將原本《石頭記》的名字正式改為《紅樓夢》。
就在曹沾從鎮國公府門口的地上撿起那朵小白花的時候,一個北去的車隊正在一條街外路過,這是前往山東撫慰地方的欽差大臣孫啟超的隊伍,朝廷企圖以老孫家的威信抵消劉子光的影響力,所以才會委派年輕的孫啟超擔任這個職務,車隊中一個不起眼的從人抬眼望了望不遠處鎮國公府的樓台,在心裡暗暗歎息了一聲:再見了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