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八百八十兩銀子這個價格,確實很低,要知道一里江堤牽扯到的事情簡直太多了,絕對不是用沙袋盛了泥土壘上就行的,必須按照嚴格的施工標準,用石頭、灰漿,沙子建造牢固的堤壩,堤壩上面還要種植防護林,遇到支系河流的時候,還要建造閘門,以便必要的時候開閘放水緩解主河道的壓力,每隔五十里就要挖掘洩洪渠備用,這還不包括收購沿堤附近的農田之資金,石料土方的成本,民工的飯食等等。
總之這次江堤工程是按照百年一遇超級洪水的高標準建造的,絕對不是一萬兩銀子能擋住的,其他建築商的報價都遠遠高於這個數字,最低的都有一萬五千兩,怪不得馬雲對於奪標如此有信心。
在座的都是內行,知道八千八是不可能再低的地板價,這回可讓林如海賺到政績了,別管這麼少的錢能不能修成堤壩,反正這個數字報到朝廷肯定是一片讚譽。
掌聲響起來,眾人紛紛起立向馬雲和林如海表示恭喜,那些落標的建築商都酸溜溜的走到馬雲跟前拱手道賀,心裡卻惡意的想著八千八百八十兩看你怎麼修這個堤壩,反正你轉包給俺們的時候決不能低於一萬五,馬雲彷彿知道他們想法似的,笑意盈盈的一邊回禮一邊暗有所指的說:「全靠大家幫襯哦。」
劉子光並沒有出現,以為到現在為止,江堤招標並沒有出現任何違規的地方,雖然他認定這件事肯定存在舞弊,而且在不久的將來還會出現更大的貪污行為,可是這都是還沒發生的事情,他只能指示番子們密切關注這件事,隨時進行匯報。
至於林黛玉抗拒婚事的事情,劉子光也有耳聞,他才沒精力去弄什麼英雄救美的ど蛾子,但也不願意看到這麼一個漂亮的妹子落到馬雲這個齷齪的傢伙手裡,劉子光手下也不乏察言觀色的聰明人,對於這件事如何處理心領神會,根本不需要領導親自下令……
湖廣的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垂涎已久的武昌船廠被江南造船廠併購,成為劉子光旗下的隱形資產,難民陸續回歸家園,一支忠於朝廷的軍隊也建立了起來,這支軍隊的核心力量就是劉子光整訓的壯丁部隊,湘西、四川、雲貴的事宜,牽扯到複雜的民族問題,並不是單純的武力能解決的事情,劉子光沒興趣去管,他只想盡快回家去看老婆。
一艘巨大的江船停泊在武昌碼頭,劉子光在湖廣官員的相送下登上了機器船,向岸上無數的百姓拱手告別,雖然他不是民政官員,但當地百姓依然按照父母官離任的規矩送了萬民傘給他,還留下鎮武侯的一隻靴子掛在武昌城頭,表示侯爺將永遠留在武漢人民心中。
時間已經是八月末了,沿著長江一路東進順風順水,只一天就到了九江,過九江的時候,城頭上的駐軍看到鎮武侯的坐船過境,特意鳴炮致敬,機器船汽笛長鳴還禮,過了九江不遠就是鄱陽湖湖口。只見長江到此,黃色的江水與青綠色的湖水截然分開,在水道中形成分明的界線。遠處的鄱陽湖白帆點點,襯著藍天浩瀚秀美。近處的石鍾山矗立在江邊,山腳懸崖被江水拍打得空空有聲。向它背後望去,一抹蒼青高大的暗影接天聳立,那裡就是廬山。航船仍是不停留,溯水而上,這一路,水路錯綜複雜,長江主航道經常漫無邊際不見兩岸,有時可以見到兩旁有許多寬闊的岔河支流,通向某個野湖沼澤。不是熟悉長江水路的船家,經常會把航船開到某處岔河彎裡,迷了路可就非常危險。
一路飽看長江中下游風光。兩岸千里平原沃野,隨處可見稻浪滾滾,時常看到有牧童在江邊牧牛,風中傳來漁歌陣陣、牧笛聲聲。如此美景令人心曠神怡,不知不覺旅途已經走了一半,到了南直隸安慶境內,劉子光不想驚動當地官府,便讓人將他的旗幟降下,在安慶城的碼頭邊下錨休息,買些新鮮蔬菜吃,正好江邊有人兜售河豚,下人順便買了幾尾來給侯爺嘗鮮。
河豚味道極其鮮美,自古就有著「食得一口河豚肉,從此不聞天下魚」的說法,雖然做法極其繁瑣,稍有不慎就能毒死人,但是這難不倒劉子光,他手下既有高明的廚子,又有用毒的高手,處理小小河豚算什麼大事,廚子用小刀割去魚鰭,切除魚嘴,挖除魚眼,剝去魚皮,接著剖開魚肚取出魚腸、肝臟、卵巢和腎等含劇毒的內臟,再把河豚的肉一小塊一小塊的放進清水中將上面的毒汁漂洗乾淨。洗淨後的魚塊潔白如玉,晶瑩剔透。接著,將其切成像紙一樣薄的片,再將這些魚片擺在盤子裡,預備好一碟碟的醬油和辣油配合食用。另外還偷偷預備了一桶大便,萬一誰中毒了可以立即催吐。不管做的有多乾淨,都得準備這個東西,這是吃河豚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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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光讓人在甲板上擺了餐桌,將部下們召集起來共嘗河豚,廚子先嘗了一口,然後大家一同舉筷,夾起魚片蘸著碟子裡的醬油和辣椒放進嘴裡慢慢地咀嚼。吃完魚片後,再喝上一碗河豚魚湯,真是爽心可口。
正吃喝著,忽然聽到遠處碼頭上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是一幫兇神惡煞的壯漢在搜查客船,長江是大明朝最重要的水道,從四川一直到上海都是繁忙的航線,貨船客船絡繹不絕,客船大多是風帆動力的的木船,無風的時候可以使用縴夫拉著前進,一艘船能裝數十個旅客,安慶是沿江大城市,所有的客船都要在這裡上下客,所以碼頭上人很多。
這一幫大漢穿著短打,腰裡帶著刀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惡奴,他們封鎖住碼頭到棧橋的出入口,檢查每一個出碼頭的人,並且搜查每一艘客船,好像是在找什麼人。而附近就站著幾個皂吏,拄著水火棍饒有興趣的當著看客,似乎根本沒有過問的意思。
劉子光微微皺眉,剛想派幾個人去看看,那邊已經鬧起來了,大漢們從一艘客船裡抓出兩個書生打扮的人,那兩人雖然身著男裝,但是身材嬌小,叫聲尖利,一看就是女扮男裝,大漢們並沒有動粗,很克制的勸著那兩個人,那倆人不住的尖叫,有個大漢忍不住打了其中一人的耳光,周圍的百姓都圍了上來,指責這幫大漢的粗魯行徑,可是手無寸鐵的百姓終究不能和拿著鋼刀的惡奴對抗,眼看他們就要將那兩個女子帶走。
「大人,那個叫聲尖利的女子好像是咱們南廠的人哦。」一個侍衛說道。
「哦?那還不過去看看,敢欺負南廠的人,反了他們了!」
大帥發話了,立刻有幾個侍衛放下舢板搖了過去,登上碼頭和那幾個大漢交涉起來,距離較遠聽不到雙方的談話,但是能看到那幫大漢在見到南廠腰牌之後並不懼怕,反而據理力爭,最後南廠番子把刀抽出來,火銃掏出來才佔了上風,那兩個女子上了客船奔京城方向去了,番子們才收起武器回來。
番子們跳上舢板劃回來,向劉子光匯報說:那兩個女扮男裝的人一個是巡江御史林如海的千金林黛玉,一個是林家的丫鬟翠鳳,不過丫鬟只是翠鳳的掩護身份,她的真實身份是一名實習期的南廠番子,從林如海的書房裡偷看到京城密信內容的就是她,此番帶著林小姐逃婚正是奉了南廠的指令,那幫大漢是馬雲家的家丁,奉了馬少爺和林御史的命令前來抓捕小姐回去完婚,他們以為抓捕翹家少女是堂堂正正的事情,而且和當地官府也打過招呼的,所以即使見到南廠腰牌也不膽怯,反而據理力爭,不過南廠番子可不是吃素的,當場就抄傢伙要殺人,這下他們才知道害怕,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林黛玉的船離開。
聽了匯報,劉子光滿意的說:「做得不錯,包辦婚姻害死人啊,咱們索性好人做到底,傳令起錨上路,一路護送這艘客船進京。」
於是劉子光的機器船放慢了速度,一路陪伴著這艘帆船慢慢的向京城進發,後面還有兩艘裝潢豪華,掛著馬家旗號的中型機器船一路跟著,但一直沒有動手搶人,明顯是忌憚南廠的官船。
安慶到京城的距離不算很遠,兩個晝夜就到了,京城這一畝三分地南廠的勢力可是不容小覷,還沒等馬家的機器船靠上碼頭,就被兩條長江水師的兵船攔了下來,當兵的跳上船二話不說先將所有人揍一頓然後扣船拿人,至於罪名嘛,隨便安一個非法攜帶兵器就是了,管他什麼後台,先扣半個月再說。
水師把總板著臉指揮士兵們將馬家的家丁押進底艙,抬起頭正看見南廠的官船過去,趕緊換上笑臉揮手致意,南廠托他辦事那是看得起他,怎麼能不盡力辦得漂漂亮亮,唉,不知道這任務是不是鎮武侯本人安排的,如果是的話,那我可就離飛黃騰達不遠了,把總開心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