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是精鋼鑄造,內膛打磨的非常光滑,對付步兵的霰彈早就裝好了,全是尖銳的鐵三角密密麻麻裝在圓形的炮彈裡,一拉炮繩,擊針撞擊發射藥底部的雷汞,引燃火藥將炮彈射出,火藥發射的炮彈比蒸汽動力發射的炮彈霸道多了,一陣鐵雨呈扇面潑過去,頓時漫天血雨,殘肢斷臂到處亂飛。
天氣炎熱,左軍大多赤膊上陣,絲毫沒有甲冑防衛的他們成了氣動機關鎗最好的獵物,這種已經相對落後的武器在對付無防護集群方面還是有著獨到之處的,機關鎗所到之處,一陣陣鋼釘入肉的「噗噗」悶聲,左軍士兵們哪裡經受過這種打擊,頓時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紅衫軍的騎兵們上馬突擊,一手拿刀,一手持短銃,將賊軍們的退路擋住,左軍雖然悍勇,但是被大殺器打昏了頭,又沒有軍官組織抵抗,便成群的跪下來請降,他們是流賊出身,投降是很習慣的事情,以前和官軍打仗的時候,隔三差五的就玩招安的把戲,領了糧餉接著再反,反了再招安,樂此不疲。
左軍的這種作風劉子光當然清楚,如今已然大開殺戒,開弓就沒有回頭箭,如果讓這些人跑回武昌報信的話,這趟差事就算是泡湯了,憑著自己這五百人搞突擊佔領鄂州或許有幾成勝算,可是打草驚蛇,雙方正式面對面的開戰,他並無勝算。
場面一團混亂,碼頭上足有三四千左軍,除了被打死打傷的之外,剩下的扔了兵器在地上請降,可是鄂州城上的人看見開戰,立刻緊閉了城門,城內響起了戰鼓,侯恂捶胸頓足,抱怨劉子光行事魯莽,劉子光大怒,喝令他閉嘴,同時命令炮兵即刻攻城。
「這些俘虜怎麼辦?」一個手下指著滿地的左軍兵痞問道,這些傢伙雖然趴在地上高喊投降,但是一個個眼珠子亂轉,手還偷偷往丟在一邊的兵器上摸,這麼多俘虜,又是兩軍陣前,根本沒有人力看管他們,劉子光所以一揮手,厲聲喝道:「殺!」
炮聲再次響起,俘虜們被轟成了血肉渣子,他們立刻拔腿逃竄,紅衫團放開去路任由他們向鄂州城奔去,可是城牆上的人懼怕朝廷軍隊趁機入城,就是不開門,反而放箭猛射,這些人鬼哭狼嚎的繞城而走,與此同時劉子光的炮兵也裝填好了攻城的實彈,十門大炮就在碼頭上擺開,八斤重的鑄鐵球朝著城牆猛射,氣動機關鎗也抬高仰角,掃射城牆上的士兵,左軍士兵頂著盾牌還擊,機關鎗的鐵釘子彈砸在盾牌上如同下雨,還好力道不足無法射穿盾牌,可是那幾百桿火銃就不一樣了,子彈呼嘯而至,能射穿蒙著牛皮的木盾,打在城磚上也是石屑亂飛,左軍不堪打擊,無法探頭放箭,只能躲在垛口下面顫抖。
大炮的後坐力很強,每發射一發炮彈都要劇烈的向後移動,幸虧炮身是固定在馬車上的,後座的時候車輪向後退能減輕一部分坐力,那些拉車的馬也都經過訓練的,對這種震耳欲聾的炮聲已經習慣了,要不然非驚了不可。
鄂州城是長江中游的要塞,當年宋朝大將呂文煥曾在此阻擋元軍多年,現在的城牆依然是在宋代的基礎上修補而成,年頭久遠扛不住大炮的轟擊,城牆垮塌,大門被打成碎片,騎兵狂風般捲了進去,看見拿兵器的人就砍,這一路上劉子光多次給他們灌輸左良玉軍隊戰鬥力強悍,絕對不能等閒視之,所以這些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大開殺戒,其實左軍只不過是兵痞加流賊,哪是這些百煉精兵的對手,兵痞們最大的長處不是打仗而是保命,眼看大勢已去,誰還有心思和這些凶神惡煞的騎兵拚命,一個個的拿了兵器四散而逃,出城為匪去也。
五百精兵迅速進城,控制了官衙、庫房和鄂州車站,滿街都是亂兵和饑民,場面極其混亂,鄂州車站連接著黃石和武昌,車站的庫房裡還存著很多黃石轉運過來的生鐵,車站守軍是左良玉手下真正的精銳,雙方爭奪的極其激烈,紅衫團用大炮抵近射擊才解決了頑敵,車站上還停著一列加滿了煤水的火車沒來得及開出。
劉子光親自揮刀上陣,直殺得通體是血,鄂州城血流成河,城外的難民也趁亂進入城內劫掠,憑著五百人馬很難控制大局,劉子光想到鄂州已奪,不如乘勝進擊武昌,朝廷大軍也可以從鄂州入境,計劃不如變化,還按照原先的計劃進行肯定是不行了,當即他傳令留下一部人馬控制渡口,其餘的人乘火車直撲武昌,同時用電報聯繫吳三桂的大軍,讓他迅速接管鄂州。
紅衫軍放棄了鄂州城,一部人馬佔據了渡口,將機器船都收攏過來,等候接應大軍過江,其餘的三百人乘上火車,生火燒鍋,直撲武昌,火車的速度快,必能在鄂州亂兵之前到達武昌。
此時鐘壽勇和達文喜的南廠特工隊已經潛入了武昌,武昌號稱九省通衢,交通極為發達,最近幾年沒有戰事,所以門禁不是很嚴格,他們稍微塞了幾個銀元就成功的混了進來,住進城內的客棧,客棧附近就是湖廣總督何騰蛟的衙門,衙門門口是左軍的校場,名為閱馬場,附近駐紮著左軍的精銳騎兵一部,守將名為賀人龍,負責鎮守武昌,而左良玉則在武昌、漢口、漢陽都有官邸,正所謂狡兔三窟,這三座城互為犄角,即使一座破了,其他兩座也能依天險據守。
左軍十萬之眾,鄂州有一萬人,黃石有一萬人,長沙有三萬人,其餘五萬人都在武漢三鎮,武昌有造船廠,漢陽有鐵工廠,漢口有眾多的商舖、碼頭,商業發達,左良玉盤踞這裡已經六年,經營的還算不錯,糧庫裡存著幾十萬石的糧食,碼頭上停著上百條戰船,水災淹沒了沿江無數良田,十幾萬的災民在城外搭著簡陋的棚子居住,說不心慌是不可能的,畢竟這些百姓和田地是自己的根基所在,可是左良玉卻不想放糧賑災,因為他的存糧是給軍隊吃的,而不是做善事用的,這年頭有了軍隊就有一切,湖廣遭了災不要緊,我可以進兵江西廣東嘛,所以武昌城下饑民無數,卻只有幾所民間人士開設的粥棚,難民們食不果腹,隨時有爆亂的可能,而且每天都在死人,天氣又炎熱,瘟疫隨時會爆發。
左良玉表現的很鎮定,越是情況危急他這個當老大的越不能亂,水患導致附近幾個州縣的交通訊息中斷,鄂州過來的鐵路也被梁子湖氾濫出的大水沖垮了,導致一批生鐵運不過來,派駐在京城等地的細作也沒有消息傳過來,想必是道路難走,驛站都停業的吧。這兩天何騰蛟一直讓人捎信給自己,說什麼務必開倉放糧,不然就是千古罪人,左良玉很不耐煩,訓斥了替何騰蛟傳話的賀人龍。
賀人龍是邊軍出身,資歷很老,被左良玉訓斥了一番心裡極不痛快,他除了掌管左軍中的騎兵部隊之外,還有一個任務是看管何騰蛟,賀人龍和左良玉不一樣,他是武進士出身,算是正經軍官,遇到何騰蛟這樣的朝廷大員自然有一種親切感,長久的接觸下來,身不由己的接受了一些何騰蛟的想法,現在被左良玉當眾訓斥,不由得起了反心。
傍晚時分,閱馬場,一所掛著蔡林記幌子的麵條鋪下,達文喜和鍾壽勇正端著大碗吃麵條,這裡正好能看見湖廣總督衙門的大門,奪取湖廣之後,必須啟用何騰蛟,因為此人雖然沒有實權,但是在湖廣一帶的名聲很好,幾次和左良玉據理力爭,為農民減輕賦稅,要求懲辦禍害百姓的兵痞,百姓們都知道,就連殺人如麻的左大帥都怕何總督呢。眼下欽差隊伍就要抵達武昌,按照計劃聖旨的頒發應該在總督府進行,所以必須提前和何騰蛟打個招呼才好。
鋪子裡還坐著南廠派駐武昌的番子,他是本地人,熟悉城內情況,眼看著一個身著戎裝的將軍走進總督府,那番子壓低聲音說:「此人名叫賀人龍,外號賀瘋子,武功極好,是左良玉手下大將,掌管著十營騎兵,如果能把他幹掉,左良玉則去一臂膀矣。」
「這麼晚了他找何總督做什麼?」達文喜問道。
「不清楚他搞麼司花樣,不過他在裡面咱們就別進,等等看吧。」番子答道,顯然對賀人龍很是顧忌。
過了一頓飯的時間,賀人龍才從總督府裡出來,他走了之後,兩人才放下湯碗,整理了衣服朝總督府走去,鍾壽勇塊頭太大,面相又凶,過於引人注意,所以留下望風,總督府是賀人龍部下的一個小旗負責把守,何騰蛟手下沒兵,只有幾個傭人丫鬟師爺,用不著嚴密監視,所以當兵的都很懈怠,那番子的掩飾身份是大糞商,專門清理城內富戶家的馬桶,當兵的都認識他,所以打個招呼就進去了,達文喜裝作新來的挑糞夫,也沒有受到任何盤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