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公早就聽說山東前線出現過很多匪夷所思的利器,不過都是些體積巨大的玩意,沒想到一輛普通的馬車裡面還有玄機,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時,懶洋洋躺在步輦的楊公公反應迅速,和他的年齡完全不相稱,一個後空翻就落到了步輦後面,那些縱馬衝鋒的番子們就沒那麼幸運了,根本來不及躲閃,被怒吼的機關鎗掃倒一片。
這尊機關鎗連帶著酒精內燃機是從鐵甲戰車上拆下來的,剛才劉子光打眼色的時候趙彰成就開始發動機器了,此時一扣扳機,巨大的銅製氣缸迅速運動起來,轉眼之間就把一個二百發裝的彈匣打了個精光。鉛身鐵頭的子彈被強大的氣體推動出來,彈彈咬肉,夏天炎熱,東廠番子們都穿著涼快的夏布衣衫,根本沒人頂盔貫甲,這下可被打慘了。趙彰成嘴裡叼著一根劉子光賞賜的旅宋雪茄,瞇著眼睛把機關鎗呈扇面打出去,所到之處,一片人仰馬翻!
劉子光留了一手,知道今天雙方定要大打出手特意把機關鎗帶了出來,就為了應付這種敵強我弱的形勢,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二百發子彈掃出去,東廠番子們倒下去一大片,受傷的戰馬和人員哀號不已,楊公公乘坐的步輦也被打得七零八落,木屑亂飛,十六個抬步輦的小太監已經被掃倒在地,如果楊公公還有命回去的話,恐怕要自己走路了。
今天出任務的可是東廠的精華力量,全部人員都是江湖上招攬的好手,看他們的兵器都能覺察出來,很少有尋常刀劍,多是護手雙鉤、峨嵋刺、判官筆、月牙鏟之類的奇門兵器,想來這些番子哪一個不是當年在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今天本想在楊公公面前露個臉,哪知道丟了大人,被人家的獨門暗器打死了一大片,暗器這個東西,不管是人力擲出還是機關射出,無非講究一個速度,一個準頭,氣動機關鎗這個東西的威力遠遠超過這些前江湖人士的想像,那是又快又狠又準,連幾個自以為暗器見長的青城派出身的番子都沒看見暗器的蹤跡就被撂倒了。
二百發子彈打完,趙彰成哼著小調把空彈匣卸下,又拿起一個滿彈匣往機匣上裝,趁著這個空當,楊公公衝著趴倒在地的番子們喊道:「賊人暗器打光了,趕緊給我上!」
番子們大吼一聲再次衝上來,可是這邊的彈匣已經裝好了,一摟扳機,清脆的銅製氣缸發出急促的撞擊聲,潑風一般的彈雨再次把番子們壓制下去,劉子光等人緊緊圍在馬車周圍,番子們從哪邊進攻,機槍就掃向哪裡,馬車在孫綱的駕馭下,三百六十度的轉動,趙漳成的長點射打得又準又狠,不出片刻,包圍他們的五百東廠番子就死傷了大半。
楊公公自打淨身以後就開始習武,除了一身強橫的武功之外還有足夠聰明的頭腦,否則也坐不上東廠提督這個位子,他深知今天帶出來這五百人的份量,就算對抗三千五城兵馬司的官兵或者一千內操都是穩操勝券的,可是居然連十來個人都收拾不了,可見對方那件兵器的厲害!
「撤!」楊公公含恨說道,帶頭貓著腰沿著一條齊腰深的排水溝向城裡的方向逃去,番子們看見老大跑了,也不敢戀戰,一個個灰頭土臉的跟著往回撤,有幾個傢伙還想按照江湖規矩在臨走之前放幾句狠話,說點山不轉水轉,等著瞧之類的,可是還沒等把話說全了就被機關鎗打成了篩子。
看到番子們逃竄,劉子光放開嗓門在後面喊道:「楊公公,剛才你不是說好玩麼?現在玩夠了嗎?不夠再來啊。」眾人哈哈大笑,只有剛剛死了兄長的許三皮沒笑,複雜的眼神看了看哥哥的屍體,又看了看那挺神奇的機關鎗。
楊公公帶著殘餘的番子匆忙回城,半路上正遇到趕過來的李公公,今天宮裡出了點事,他不得不推遲原先的約定,可是當心腹告訴他東廠大舉出動的時候,李蓮英忽然意識到自己是被牽制住了,趕忙點了五百人趕過來,剛出了城門就遇見丟盔卸甲的東廠販子們,不消說這幫人沒佔到什麼便宜,楊波的品級和李蓮英相當,兩人雖然年紀相差很大,但也是多年的老對頭了,此刻看見東廠敗退,人手也遠少於己方,李蓮英不由得動了殺機,可是想到權衡之下,此刻大打出手未必能全殲對方,只要對方有一個人逃掉,那太后方和九千歲方的全面大戰就要提早爆發,眼下還不是全面動武的時候啊,一念閃過,按在劍柄上的手還是鬆開了,只是含笑對楊波說道:「楊公公好雅興啊,一大早出來跑馬遊玩,怎麼這麼不小心弄一身泥漿啊?」
楊波冷哼了一聲沒搭理他,帶著警惕萬分的手下和內操們擦肩而過,逕直入城去了,李蓮英望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的番子們不時緊張回望的身影,冷笑了一下:「走,去看看他們留了多少死人給咱們埋。」
儘管李蓮英作了充分的思想準備,看到滿地黑衣屍體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吃驚的原因有好多,一是沒想到東廠為了幹掉劉子光居然下了那麼大的本錢,二是因為這麼多的好手居然敗在劉子光等十餘人的手下,看來招攬這個人的決定確實英明!
滿地的東廠番子有死有傷,除了一部分因為距離近被爆頭的之外,傷員佔了大多數,畢竟番子們還都是真把式,中幾枚子彈還不至於斃命,這些傷員中有不少是內操的老熟人,雙方經常打交道,一來我往的積怨很深,現在正好報仇雪恨,五百內操一擁而上,管他是死是傷,先補一刀再說。
一上午就被幹掉了那麼多東廠主力,怎麼不讓李蓮英欣喜,撫摸著那尊機關鎗道:「有如此神兵利器助戰,何愁奸佞不除,劉千戶可否把此物貢獻給朝廷?」這一問純粹是試探,這樣威力強大的武器都是幫派、家族的傳家之寶,一般不會願意上供的,劉子光可不這麼認為,既然瞞不住藏不下,還不如爽快點獻給太后做個人情,還能顯得自己忠心耿耿,反正這機關鎗威力也有限,對付重甲武士的效果並不是很好,將來火藥機關鎗一研製出來,還不是淘汰的貨色。
得到大殺器機關鎗的李蓮英哪還有心思看什麼新廠址,匆匆瞄了兩眼,連宅子都沒進就要急著回宮獻寶了,拍著劉子光的肩膀說:「一切有劉千戶做主了,該怎麼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不必事事問我。」說完留下二百內操幫著收拾屍體,便帶著其餘的人和機關鎗笑瞇瞇的回去了。
在新南廠的建設完成之前,嚴家兩座宅子暫時留用,劉子光讓人把城裡的河房騰了出來,找木匠打了些木頭架子放在院子裡面,再安排人每從魚市上買了大批的鮮魚放在盆裡,還有夫子廟上買的各色鳥兒,都是野貓們喜歡的東西,到了晚上,他如約把鬼宅裡的貓大人請了出來,到城裡視察小動物保護中心。
本來以為這個人身貓心的少女無法適應正常的人類社會,劉子光特意帶來一輛封閉嚴實的馬車,哪知道貓女竟然穿了一身合體的綢緞長裙,抱著小三從院子裡款款走出,而且目不斜視、也不搭理旁人,儼然是一個飽讀詩書、家教嚴謹的大戶人家小姐。
劉子光剛想誇她兩句,哪知道人家抱著小三一躍就上了車頂,這哪行啊,大姑娘家家的蹲在馬車頂上成何體統,劉子光好說歹說,連哄帶騙才把貓女弄下來坐進車裡,一路趕進城裡,到了河房門口,貓女抱著小三從車上竄下來,三步兩步就進了院子,劉子光在後面只聽見院子裡一陣驚恐的鳥叫聲和撲動翅膀的聲音,看來花大價錢買來的那些珍奇的小鳥已然遭了毒手了。
進去一看,果然鳥籠子都被打開了,滿地的羽毛和死鳥,小三正在狼吞虎嚥的撕扯著一隻百靈鳥,貓女卻不吃鳥,盤腿坐在高處,老僧入定一般半閉著眼睛,看見劉子光進來只說了兩個字:「石斑。」
這貓是拿我當傭人了,那麼多的長江裡撈出來的鮮魚不吃,非要吃昂貴的深海石斑,劉子光苦笑道:「石斑魚連御膳房都不多見,這裡暫且沒有,要不您先來條鱸魚對付著?」
「不好吃。」貓女說。她說話都是簡單的字或者詞組,智力有多高不敢說,語言能力相當於三四歲的小孩應該差不多。
既然能對話就好,劉子光接著問:「那你要吃什麼?」
「要吃咕咕咕,清蒸的。」
天哪,還知道清蒸,口味很刁嘛,只是這咕咕咕是什麼東西,劉子光就弄不明白了。難道是....雞?
看見劉子光發呆,貓女很不耐煩地左盼右顧,正好天上一群鴿子飛過,她伸手一指:「咕咕咕。」
原來是要吃清蒸鴿子啊,看來這只介於人和貓之間的動物還是接近人一些,除了魚類喜歡生吃之外,其他肉類還是喜歡燒熟了吃的,不是茹毛飲血的那種半原始人。
「沒問題,要吃多少咕咕咕都行,清蒸紅燒都隨你,這裡的佈置還滿意吧,回頭把你那些部下都帶來吧,以後魚和鳥管夠,不過我這麼破費,你也得幫我點忙。」劉子光說完,看了看貓女,不知道剛才的話她能不能理解。
貓女直勾勾看著劉子光,好像在考慮,又好像是在發呆,半晌才發出一聲「嗯?」
「幫我去別人家拿點東西,正是你的強項。你可不要推辭噢。」劉子光一開始就打算把這隻貓人培養成工作貓,順帶著她那些機靈的部下,以後都能派得上用場,據說貓的智商比狗還高,只是不願意幫人做事罷了,現在有了一個能夠和貓溝通的人,何愁不發展出一支集竊聽、偷盜、監視於一身的動物部隊。
女在石牆上磨著指甲,心不在焉地回答。看來是同意了。
「那好,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你叫什麼名字?」
「嗯?」貓女回過頭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劉子光,顯然是沒明白他的話。
「名字,人都有名字的,我,叫劉子光。」劉子光指著自己的鼻子說,然後指著正在撕咬第二隻虎皮鸚鵡的小三說:「小三。」
如此反覆了兩次,聰明的貓女自然理解了意思,學著劉子光的樣子點著自己的小鼻子說:「我,小貓。」
這算什麼名字啊,連個姓都沒有,既然是我收來的,乾脆就跟我的姓吧,劉子光指著貓女的鼻子說:「你以後跟我姓劉,暫且叫劉小貓,以後想出更好聽的名字再改,好不好?」隨後又單獨喊了好幾聲劉小貓。
貓女的耳朵動了幾下,自己也跟著說了兩聲「劉小貓」,隨後又是不置可否的一聲「嗯。」
劉子光還想進一步把以後的工作安排給貓女佈置一下,哪想劉小貓打了個哈欠,擺出懶得理你的表情,進屋找地方睡覺去了。
唉,難以馴服啊,劉子光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剛想走,小三跟了過來,忽地跳上他的肩膀,喵喵叫了兩聲,又抬頭望望其他幾個還沒打開的鳥籠子,它沒有劉小貓那樣靈巧的雙手,自然無法打開上鎖的籠子,只好來求劉子光了。
這貓倒是和主人一樣,屬於自來熟型的,看看籠子裡亂飛亂蹦,驚恐萬分的小鳥們,再看看一嘴鮮血和羽毛,小屠夫一樣的小三,劉子光無語了,這哪是小動物保護中心啊,整個一鳥類殘害中心。
「大人,不好了!」孫綱從外面奔進來:「東廠開始報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