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劉子光帶著一隊隨從來到了嚴宅,雨已經停了,被連續幾日的艷陽照得發蔫的樹葉恢復了些許生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著,眾人騎著戰馬,趕著一輛馬車而來,到了院門口紛紛下馬,把戰馬和馬車帶到院子後面的馬廄去休息,如今這座宅子已經不姓嚴了,自然不用再將馬匹拴在門口,嚴家寡婦和一個老管家一個丫環暫時還住在宅子裡,等行李收拾好就回鎮江娘家去。
劉子光在堂上坐著喝茶,隨從們從馬車上拿下大掃把、油漆桶、刷子之類的東西開始打掃粉刷,就等著東廠的人來找碴了,劉子光已經約好了內操的李總管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到時候兩下一起衝突他就可以跟著看熱鬧了,可是到了約定的時間,李公公他們還沒有到。
站在嚴宅門口挎刀守門的是孫綱的兩個手下:許三皮和許三多兩兄弟,此二人正是前幾日被虎字幫搶了三輪車的那兩人,兄弟倆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小樹林裡忽然冒出一面旗幟,上面四個猙獰的黑字「東輯事廠」隨後是大群身穿黑衣的東廠番子如同鬼魅一般從四處冒出來,手持明晃晃的刀槍衝了過來,許三多性子憨直,還想出言詢問,早被機靈的許三皮一把拉進大門,隨手把大門一關,一陣雨點般的聲響砸在大門上,顯然是對方的弓箭射過來了。
「大人!不好了,東廠番子殺過來了,怕是有好幾百人!」許三皮一把頂上門閂,拉著兄弟就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大聲示警,正在院子裡打掃的眾人趕忙把掃把扔下,抽出兵刃作戒備狀,劉子光聞聲也抽刀跳了出來,大門被砸得砰砰響,厚重的門閂彷彿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東廠番子都是身手敏捷的好手,等不及砸開大門便紛紛翻越院牆而入,轉眼之間就進來二三十人,也不說話,直接揮刀就砍,劉子光等人一共才十四個人,除了孫綱帶領的許氏兩兄弟之外都是劉子光精心挑選的紅衫團士兵,此刻毫不含糊地迎上去廝殺起來,打了一會兒才發現對手實力相當的強,遠比韃子兵要厲害,這也難怪,東廠番子本身就是招募江湖上的武林高手組成的,千軍萬馬打仗可能沒什麼經驗,但是這種小規模的打鬥絕對是經驗豐富。
眼下不比濟南保衛戰那樣的形勢,沒有寸土不讓的需要,自家人數處於劣勢,當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了,劉子光大喝一聲:「閃!」親自斷後,孫綱領著眾人往後院而去。
饒是東廠番子武藝高強,也擋不住劉子光的一把快刀,接連砍翻了七八個人後攻勢不得不放慢。劉子光等人來到後院,剛想打開後門而走,忽然許三皮喊道:「東廠捕人算無遺漏,後門外必有埋伏!」這小子的頭腦很利索嘛,劉子光讚許地看了他一眼,環顧四周,正好馬廄就在旁邊,他靈機一動說:「大家上馬。」眾人來不及細想,紛紛牽出戰馬,翻身躍上坐騎,那邊劉子光看準一處破敗的院牆,飛起一腳踹上去,圍牆轟然倒塌,不待他下令,眾人猛夾馬腹,一個個從倒塌處跳出,缺口不夠大,劉子光又踹了兩腳,把圍牆又踹倒了一段,把馬車也趕了出來。
此處院牆外是一片空地,再遠處就是一望無垠的田地,正適合戰馬馳騁,大家縱馬揚鞭直衝出去,濺起一片泥漿,東廠番子們從院牆倒塌處追出來時已經望塵莫及了。
「哈哈,你們追不上了吧。」許三多回頭望著東廠番子笑起來,笑聲餘音未了,土地突然鬆動,十幾個黑影如同土行孫一樣從地下暴起,直衝上天,眾人措手不及,勒馬躲閃,那些黑影在空中擲出圓盤一般的武器,直取眾人的頭顱。十幾個飛盤在空中飛舞,發出尖厲的嘯叫,極其詭異!許三多反應稍微慢些,被一個鐵盤套住了腦袋,黑衣蒙面人把連著鐵盤的鏈子一收,許三多的頭顱已然消失,一股血柱從脖頸衝出,無頭的屍體還動了動,便從馬上栽了下來。
眾人大驚,這種取人首級的神秘武器從未見過,蒙面人們也吃驚不小,按理說他們一擊之下,斷無失手的道理,如今只幹掉了對方一個人,如何不叫他們吃驚。
蒙面人已經全都落到了地上,擺出一個錯落有致的陣勢,手中的鐵盤猶自發出詭異的聲響,說是鐵盤,其實更像是一頂草帽,只是這帽子裡面排列著幾十個鋒利的刀刃,在機關驅動下能夠迅速轉動,加上使用者的高深武功,二十步內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
剛剛失去兄長的許三皮雙目通紅,咬牙切齒地說:「血滴子!」就要縱馬衝過去,「三皮!」孫綱一把拉住他的馬韁,「不要去送死!大人自有安排。」
原來這個東西就是血滴子啊,劉子光冷眼看著還在擺造型的蒙面人們,剛才那一波突襲,除了許三多被殺之外,還有幾個兄弟躲閃不及,被血滴子鋒利的刀刃割傷了,雙方相同的人數下吃這麼大的虧可是第一次。
「連弩!」劉子光暴喝一聲,從馬鞍上抽出諸葛連弩對著黑衣人們疾射起來,紅衫團的騎士也都配備了諸葛連弩,緊跟著劉子光抽出連弩射過去,十一具連弩一共二百二十發弩箭形成的鐵雨頓時覆蓋了蒙面人們。特工用的武器到底不敵軍用武器,再加上這些弩手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把蒙面人能躲閃到的位置都覆蓋到了,可憐這些東廠的秘密殺手,被一陣箭雨射的損失慘重,狼狽不堪。
被蒙面人這麼一耽誤,背後馬蹄聲響,東廠的人已經追過來了,前面田地裡也隱隱出現了埋伏的番子,看來東廠這回下了大本錢,起碼出動了五百人以上來對付劉子光。
被包圍想走也走不成了,劉子光反而把白虹刀插回鞘中,撥轉馬頭,面對著東廠的追兵淡然處之,眼神不經意地和趕著馬車的趙彰成對視了一下,後者悄無聲息地從車伕位置上消失在掛著簾布的車廂內,紅衫團士兵們也把刀插回鞘中,滿不在乎地給諸葛弩重新裝填著箭矢。
一面「東廠提督楊」的黑旗下,一個身穿蟒袍的老太監坐在十六個人抬的步輦上走過來,旁邊隨從打著傘蓋替他遮著太陽,還有各種服色、級別的東廠番子簇擁在周圍,如同眾星捧月一般。
「東廠提督楊公公在此,爾等宵小還不下馬授首?」一人出列喊道,正是昨天和劉子光起衝突的楊孝武,今天他穿的是一身黑色的東廠官服,煞是威風。
「楊檔頭好神通,不就是搶個田產嘛,怎麼把你爺爺也喊來助拳了,哼,把你奶奶叫來都沒用,幾百東廠番子我還不放在眼裡。」劉子光說。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楊孝武正在對罵,忽然被楊公公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你就是劉子光吧,果然好手段,不愧是威震山東的名將,咱家執掌東廠這麼久,第一次遇到這麼扎手的貨色,真是好玩,好玩啊。」楊公公也不正眼看劉子光,自顧自地拿著冰鎮的荔枝品嚐著,彷彿在對著空氣說話。
「對,我就是劉子光,楊提督動用這麼多人馬來對付我,想必不只是為了好玩吧,不然這玩的代價可大了點。」劉子光一邊說,一邊回頭看看倒伏在地上,被紮成刺蝟的血滴子蒙面人們。
「哼,咱家也不和你廢話了,你不要以為靠上了太后這棵大樹就有恃無恐了,告訴你,今天李蓮英是來不了了啦,和東廠作對,只有死路一條!」楊公公軟綿綿的語氣說出這番殺氣騰騰的話,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本來楊孝武真以為和他爭地的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啊,京城裡敢和東廠叫板的只有太后方面的嫡系,這幫人絕對不簡單,於是留了個人盯了劉子光的梢,東廠密探盯梢的本事絕對一流,硬是沒讓劉子光發現,探聽到了劉子光的住處,再綜合其他的情報一分析,才知道這個人原來是東廠如今的大目標——劉子光,京城就這麼大點地方,遍佈著各種密探眼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太后秘密成立南廠的事情已經被東廠偵知了,而且知道這個山東來的猛將已經投靠了太后方面,錦衣衛黃鎮失蹤的事情八成就是這位爺干的,東廠正愁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下手呢,楊孝武的情報送上去了,南城郊外不比城裡,劉子光他們無法得到兵馬司和內操的支援,正是滅掉他們的好地點。
東廠提督楊波也被驚動了,親自來主持這個行動,他先派人拖住了李蓮英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導致他們不能出城,然後埋伏了數百番子在嚴宅附近,一等目標出現就直接殺出,力求一擊必殺,可是這劉子光到底是名不虛傳,居然殺傷了東廠幾十個好手,自家只折了一人!現在又面對著數百番子談笑風生,真是個人物!
越是這樣,楊公公的殺意就越重,關於劉子光的檔案在東廠已經有好幾本了,每一本都是在和東廠做對,這樣的人絕對留不得!
「殺」楊公公輕飄飄的說出一個字,隨後是數百番子齊聲大喊:「殺!殺!殺!」附近樹林裡的鳥兒都被嚇得飛起來了,震耳欲聾的聲響下,誰也沒有發覺劉子光旁邊那輛馬車裡被棉被包裹著機器轟鳴聲…….
楊公公像趕蒼蠅一樣很隨意地揮了一下手,眾番子無不想在提督大人面前好好表現一把,立時爭先恐後的衝了上來,雙方只隔了一箭之地,眼看著這群如狼似虎的傢伙就要衝到跟前,劉子光忽然獰笑起來,一把扯下馬車的後簾子,酒精內燃機驅動的氣動機關鎗的黑洞洞槍口出現在番子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