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還沒生氣,每人自己扇十個大嘴巴,然後給我滾蛋!」華服青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根本沒拿正眼瞅劉子光,彷彿在對著空氣說話。
「兄台是在和我說話麼?這裡好像不是你家的宅院吧,就是下逐客令,也輪不倒老兄你啊。」劉子光自顧找了一張太師椅坐下,大大咧咧地說道。
「我再說一遍,趁我的脾氣變壞之前,自己掌嘴,然後滾蛋,你也可以不這樣做,繼續在這裡耍嘴皮子,但是下場就會很難看,自己看著辦吧。」華服青年已經隱隱有些怒色,若不是看出劉子光等人也是有身份的人,恐怕早就讓人開打了。
「你脾氣變壞….哼,你怎麼不怕我脾氣變壞呢?告訴你,爺爺可是官場上的人。」說著劉子光特意把一隻腳伸出來踩踩青磚鋪的地面,顯露出腳上的薄底快靴。
華服青年斜眼瞟瞟他,嘲諷道:「看不出來閣下還是六扇門的人啊,不知道是刑部的?還是還是大理寺的差官?」
「咱們是五成兵馬司的,怎麼著,怕了吧?」劉子光說。
一幫人哈哈大笑,笑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笑夠了之後那華服青年臉色一變吼道:「五城兵馬司的什麼時候也這麼猖狂了,告訴你,老子是東廠廠督楊公公駕下十三太保……駕下檔頭楊孝武是也。」
「啊」劉子光等人頓時大驚失色,呆若木雞。
「非逼我亮出東廠的字號你們才知道怕啊,現在後悔晚了,東廠的規矩,招牌不亮則以,一亮必須要見血,是留手指頭還是留耳朵你們看著辦吧…」楊孝武很滿意自己亮出招牌之後的效果,這幫兵馬司的賤骨頭,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啊哈哈哈!」劉子光等人忽然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後合,楊孝武的臉色由矜持變成了錯愕,又從錯愕變成了惱怒,一拍桌子把茶杯震起老高。
「大膽!竟敢嘲笑東廠。」
劉子光臉色一變,笑得流出眼淚的臉一轉眼變成了鐵板一般,啪地一巴掌打在茶几上,把黃花梨的茶几幾乎拍散了。
「嘲笑?老子還要打你呢!動手!」
一聲令下,雙方戰成一團,楊孝武這次出來購買田地,身邊帶的並不是東廠的番子而是自家的家丁,所以根本不是南廠眾人的對手,被一頓拳腳打得屁滾尿流,大廳裡楊孝武也被劉子光幾拳打成了熊貓眼,然後被一腳踢了出去。
「滾!別讓老子再看見你,要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楊孝武捂著臉連滾帶爬地往外面跑,一邊跑一邊回頭說著:「有種的別走!明天此時爺爺來找你算賬!」
「老子等著你!」劉子光衝著他的背影吼了一聲,轉身對一直無言地看著他們鬧騰的嚴家寡婦笑了笑,拱手說道:「見笑了,在下劉子光,特地為購買貴府田莊而來。」
剛才二十多個大漢在自家院子裡大打出手好像沒有給嚴家寡婦帶來任何震動,她的面色如死水一般沉靜,半晌才幽幽回答:「買吧,但是不能光買地不買宅子,二百畝地加兩所宅院,一共是三萬兩銀子。」
三萬兩銀子買一大片田地和兩所破敗的宅院,其中一所還是鬼宅,這個價格不算便宜,要知道京城裡一所上好的兩進河房也就是五百兩銀子而已,不過劉子光財大氣粗,慷他人之慨,才不在乎這點銀子呢,當即拿出三萬兩的銀票交給嚴家寡婦,把地契房契換了過來。
「大人,咱們打了東廠的人,他們待會過來報復怎麼辦?」孫綱問道。他們京城人士自然不比紅衫團的那些漢子,對於東廠還是有些懼怕的。
「無妨,咱們可是南廠的人,憑什麼就低東廠一頭,再說了,咱們上面不還有內操麼?明天把咱們的提督大人喊過來參觀新廠址,到時候看看是東廠厲害還是內操厲害。」劉子光嘿嘿一笑。
「大人高明啊,隨便一招就讓他們兩派狗咬狗。」孫綱眉開眼笑地讚道。
「什麼狗咬狗,李總管可是咱們的上司,不是狗。」劉子光正色糾正道,雖說大家現在每月都拿上了太后用內帑開的俸祿,可是哪有劉子光發的餉錢多啊,這些人無論頭上頂了什麼樣的頭銜,內心裡總是忠於自己的。
拿到了房契地契的劉子光帶著一幫手下出了嚴府,按照地契標注的坐標開始視察起自己的新領地,一邊看一邊策劃著,這裡蓋兵營,那裡建校場,還要修幾條道路通往聚寶門、正陽門、通濟門,方便軍隊及時進入京城。那些嚴家的佃戶也可以留用,充當南廠的雜役什麼的,好歹不能斷了人家的活路啊。
在陽光下走了半天,不由得口渴了,眾人轉回嚴家宅子討水喝,正發現門口大槐樹下有一口古井,木桶就在旁邊,夏天的深井水清涼甘冽,可比茶水要好喝的多,大家七手八腳用轱轆吊出井水,隨意坐在大樹下一邊喝水乘涼,一邊吹牛談天,天上的太陽火辣辣的,樹上的知了不停的鳴叫,劉子光忽然看到另外一所宅子的牆角處有個虛幻的人影一閃,難道這裡真的鬧鬼?太陽那麼毒鬼難道不怕麼?好奇之下,劉子光忍不住走了過去。
兩所宅子的距離只有一牆之隔,兩堵圍牆之間,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一個婦人的身影正蜷縮在那裡,面前一個小火堆,不時有穿堂風把灰燼吹起來,看起來非常邪乎,劉子光越走越近,聽那婦人低聲說著:「大伯,大嫂,是我對不起你們,不該輟叨相公謀害你們,相公也被你們叫走了,嚴家也散了,你們總該滿意了吧,如今我把房子和田地都賣了,這些銀子都還給你們……」
劉子光才沒閒心管這些多少年前的家族謀殺案呢,他關心的是這婦人正在燒的東西,幾步搶過去踩滅火堆,低頭一撥拉,果然燒的是剛才給她的三萬兩銀票,已經燒的七七八八,沒幾張完整的了。
「瘋了你,這可是銀票不是紙錢!」劉子光晃動著兩張殘破的銀票說。
「銀子,房子,都是人家的…要還給人家….」嚴家寡婦眼神空洞地繞開他,飄飄乎乎地走了。看來精神有點問題。
「受什麼刺激了。」劉子光嘀咕著,繼續在灰燼堆裡翻著,殘破的銀票還可以去日昇昌兌換,真當成紙錢那可太浪費了。正在扒拉著,忽然注意到這些灰燼周圍畫著一個圈,而這個***的出口正指向那所更破敗的宅子,也就是佃戶口中鬧鬼的房子。
難道真有鬼?能把嚴家的活人嚇死嚇傻,劉子光的好奇心一下子湧了上來,打量了一下這所年久失修的宅子,茂密的樹葉從院牆裡滲出來,被風吹的沙沙響,光天化日地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古怪。
劉子光剛想跳牆進去看個究竟,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隨即是孫綱的喊聲:「大人,彭小姐有事請您回去。」
原來是彭靜蓉差人來叫,看來家裡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劉子光趕忙帶著手下趕回河房,一問原來是鐵廠方面送來快信,彭廠主讓大小姐趕回去有要緊事。本來彭靜蓉來京城就是陪劉子光看病來的,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也沒有理由繼續呆在京城了,家裡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回去看看再說吧,劉子光這邊的事情繁雜,就暫且不跟著回去。
彭靜蓉做事雷厲風行,收拾收拾東西就帶著幾個隨從丫環出發了,劉子光一直把她送到水西門外的碼頭,兩人依依不捨的纏綿了半天,直到蒸汽船的汽笛鳴了好幾次才分別。
彭靜蓉走了,劉子光忽然覺得很沒趣,吃了晚飯之後百無聊賴,李公公和五城兵馬司方面已經約好了,明天一起去郊外看南廠的選址,如果到時候那個鬼宅真出點什麼問題就不好辦了,古代人都講迷信,好不容易買下的地方可不能因為這個被否決掉,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趁機夜探鬼宅了。
主意打定。劉子光換上城市迷彩夜行衣,帶上百包囊和武器,悄悄溜出了河房,一路沿著屋脊飛奔,向著城外跑去,一路上看見不少院子裡支著床鋪,掛著蚊帳,白花花的身體搖著蒲扇躺在蚊帳裡睡覺,南京夏季炎熱,倒也是一番奇景。
劉子光沒空看這些,一路竄蹦跳躍,用飛虎抓爬出了南門,朝著嚴家宅子奔去,晚上的郊外沒有什麼行人,月朗星稀,劉子光跑的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此時的嚴家老宅可不比白天,茂密的大樹遮蓋下,光怪陸離的影子投在院牆上,緊閉的大門油漆剝落,一股陰森之氣若有若無的傳出來,不時傳來樹林裡不知名的鳥叫以及遠處村落裡此起彼伏,微弱的犬吠。還真有點聊齋故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