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紅袍的中年人得到劉子光肯定的回答之後,伸手從旁邊拿過一桿烏木桿的煙袋,旁邊的隨身差役趕忙擦著一根火柴點燃了白銅煙鍋裡的旅宋進口煙葉,中年人美美的抽了一口,吐出一股煙霧後說道:「飯後一袋煙,賽過活神仙啊。」南洋煙草是最近在京城上海一帶流行的最新玩意,山東這種閉塞地方還沒接觸到這種東西,除了劉子光之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吞雲吐霧。
中年人很滿意這種震驚四座的效果,又抽了兩口煙才緩緩說道:「既然都是官場中人我也就不廢話了,這家店本官看上了,你開個價吧。」
原來是想霸佔老子的產業,劉子光心頭火起,強耐住抽刀子砍人的想法,從懷裡掏出一根帶著卡加延商標的旅宋大雪茄,然後摸出一個白銀殼子的長方形小匣子,「噹啷」一聲脆響甩開蓋子,大拇指一擦,一股藍幽幽的火光竄起,點燃了雪茄後他又瀟灑的把打火機收了起來,踱到一張官帽椅前坐了下來:「我這個店可有些貴,就怕上官買不起啊。」
這種上好的雪茄是劉子光的故交,旅宋國的文雋大人派人送到鐵廠,又從鐵廠輾轉送過來的,就是南京的達官貴人也品嚐不到這種奢侈品,只有王公貴族才能從旅宋使團那裡獲得一盒兩盒的贈品,還都珍惜得不得了,平時根本捨不得抽,至於一般社會中層人士能用煙袋鍋子抽點碎煙葉就覺得很牛氣了。那個白銀殼的打火機更是天下獨此一個,是艾迪生根據劉子光的意思研製出來的,用浸透酒精的脫脂棉和鋼質打火輪、火石、彈簧片、石棉和棉線繞成的火芯組成,首飾樓的匠人精心打造而成。
劉子光斜眼看了一下同樣目瞪口呆的紅袍中年人,狠狠抽了一口雪茄,噴出醇香的煙霧後用鼻子嗅了嗅,輕輕說了一聲:「土包子。」
中年人哼了一聲,把煙袋鍋子往旁邊一扔,語氣提高了兩個八度:「有什麼天價你只管開出來,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本官倒想知道天下還有什麼買不起的店!」
「那好,這家店我就算你二十萬兩銀子,不知道上官能不能出得起啊?」劉子光把自己罩在雪茄的煙霧裡,放出一個高的嚇人的價格,雖然貴和樓很高檔,地勢也好,但是二十萬兩的價格還是太高了,即使把未來十年的利潤算進去也沒那麼昂貴。」
「哼,你倒捨得要價,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阿知道你們徐州軍的袁大帥見了本官也要客客氣氣的,你們這些小小的把總哨官仗著兵荒馬亂不花一文搶佔的店舖一轉手就要賣二十萬兩,你不如去搶錢了!不過….本官買了。」中年人拿起一張白紙刷刷寫了幾個字丟給劉子光,「把房契拿來吧。」
什麼時候日昇昌發行個人支票了?劉子光狐疑地把那張紙拿起來一看,鼻子差點氣歪,原來是一張白條,上面寫著「茲欠現銀貳十萬兩,山東兵備道團練使石彥立。」
「石大人是吧,您這個條子讓我找誰要錢去?」劉子光拿著白條質問道。
石彥拿起茶杯吹著上面的泡沫,根本不理睬他,旁邊的差役狐假虎威的喝道:「讓你把房契拿來就趕緊拿來,囉囉嗦嗦做什麼!石大人寫的欠條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趕明兵備道衙門建好了,去那裡拿錢吧。」
「這二十萬兩銀子太多了,我不敢拿啊,小店不賣了。」劉子光一聽原來是兵備道的官員,更是怒上心頭,你個人武部的小官還那麼拽,強買豪奪到了我的頭上,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說二十萬兩賣的是你,說不賣的還是你,你這人還有沒有誠信?」石彥重重的把茶碗拍在桌子上,眉頭擰起老高,「算了,送客,不識抬舉!」
劉子光把白條子隨手一扔:「奉勸石大人一句,濟南不比京城,這一套訛人的把戲還是省省吧。你今天喝多了我不和你計較,要不然早把你們扔出去了。」說完轉身就走,掌櫃的、丫環、小廝都跟著退了出去,留下錯愕的石大人和隨身差役。
「這小子擺的一比吊糟,恐怕是禁軍裡混得出彩的角色,大人可要小心這幫丘八,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差役略微有些擔心地說。
「屁,一個小小的九品官,能認識什麼重量級的人物,頂多是攀上滿桂祖大壽的粗腿,哼,本官才不鳥這些人呢,整個山東地界,再大誰能大過我姐夫?」石彥被劉子光最後的話氣得岔了氣,抓過煙袋又胡亂抽了幾口才緩過勁來。
次日中午,貴和酒樓的小夥計再次跑到劉子光的府上,短短一段路跑得氣喘吁吁:「董…董事長,大事不好了!」
「什麼素質,天塌下來有老子頂著呢,慢慢說。」劉子光對這些膽小如鼠的小夥計很是頭疼,心想是不是該弄個軍訓什麼的加強一下素質訓練。
「有一幫人來吃飯….」小夥計說。
「吃飯怎麼了,酒樓不就是來吃飯的嗎?」劉子光奇道。
「他們是一夥的,把所有的桌子都佔了。」小夥計接著說。
「包場啊,這有什麼不好,昨天不就是朝廷慰問團包場嗎,這些京城來的傢伙點菜從來不砍價的。」劉子光說。
「可是今天這幫爺們只點大蔥蘸醬和煎餅,一坐就是半個時辰,佔著座位不走,弄得本來想來吃飯的客人都去了其他酒樓,掌櫃的也不好趕他們…」小夥計這才把正題說出來。
「直接說有人搗亂不就成了,還扯那麼遠,走,帶我去看看。」劉子光立刻想到昨天那位要用白條子買酒樓的石大人,肯定是這廝派來的人。
貴和酒樓餐飲部分是一座三層的樓,包間和大廳的座位有一百多張,平日裡總是酒客臨門,營業額很是可觀,可是今天樓裡卻冷冷清清,每張桌子前坐著一個大漢,個個把穿著官靴的腳翹在桌子上呱唧呱唧啃著煎餅卷大蔥,還不停用南方口音吆喝著:「小二,倒茶!」敢情把豪華酒樓當成打尖的小飯鋪了。
「你們誰是領頭的?站出來說話。」劉子光大踏步走進店裡問道,依然是一片啃煎餅的呱唧聲,沒人搭理他。
「都是出來混的,有什麼話拿出來當面鑼對面鼓地說,玩這樣的損招算什麼好漢?」劉子光再次說道,語氣中已經帶了一絲陰冷。
「咱們都是食客,吃個煎餅大蔥不犯法吧?你要是有能耐就報官抓咱們,要是沒那個能耐就哪涼快哪呆著去。」一個大漢背對著劉子光冷冷地說。
「報官?官府管天管地,管不了咱們花錢吃飯啊,這裡的大蔥還真地道,比江南小蔥夠味多了,咱們晚飯還來吃。」另一個大漢卡嚓一口咬掉半截大蔥,幸災樂禍地說。
「咱們天天來捧場,就怕人家酒樓老闆不領情啊。誰叫咱們沒錢呢,只能點最便宜的煎餅大蔥蘸醬。」又一個大漢幫腔道。
「咱們菜譜裡怎麼訂的價?」劉子光問賬房先生,「這個煎餅卷大蔥作為山東特色民間飯一般來說是白送的,沒有定價,他們先是一個人進來問的,小二就報了三文錢的價,這下慘了,今天晌午只能有三百文錢進帳。」賬房先生苦著臉說,他們這些忠厚的山東人哪裡見過這樣奸猾的商戰方式啊,一個個愁眉苦臉看著劉子光,心說咱們什麼時候招惹這幫穿官靴的南方爺們了。
三文錢!小夥計還真實誠,劉子光無語中,那幫傢伙得意地吹起了口哨,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拍拍屁股,每人丟了三個銅板在桌子上,一聲忽哨招呼樓上的同伴下樓,就要離去。
「且慢!」劉子光大喝一聲,剛才第一個說話的傢伙看來是個頭目,冷笑一聲拉過一張椅子單腿踩了上去說道:「劉老闆有什麼指教?」
「你們這一手確實厲害,這樣連續幾天下去我這酒樓就得關張。不就是為了霸佔貴和樓嗎,居然動用了一百位官差老爺,至於嗎?」劉子光不動聲色的說著,眼睛往外邊瞟了一下。
「算你小子識相,咱們石大人說了,都是場面上的人,也不坑你,一千兩銀子你拿著,貴和樓歸石大人,咱們兩清,以後大家還是朋友。」說著那漢子摸出一張銀票拍在桌子上。
「好大的手筆,那我要是不答應呢?」劉子光掃了一眼銀票,悠悠的問,一千兩就想把貴和樓買下來,當是買青菜蘿蔔呢!還真是打的如意算盤。
「姓劉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識抬舉咱們就天天來吃煎餅卷大蔥,吃到你酒樓關張為止,你還別以為爺們就會這一手,實話告訴你,京城裡比你牛氣的酒樓客棧咱們都能買到手,你就不怕客房裡出個女鬼,跑堂的半夜摔死嗎?」那漢子逼視著劉子光壓低聲音威脅道。
劉子光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退了半步,一臉悲憤地說:「不能再加一點嗎?」那漢子想到臨來的時候石彥給了三千兩銀子的,又恨恨地摸出一錠十兩的銀子拍在桌子上說:「媽的,看你是個爽快人,老子私人贊助你十兩,再不能多給了,你愛賣不賣!」
劉子光搖搖頭說:「一千零一十兩,你們打發要飯的呢,我還是不賣了。」
漢子勃然大怒,抓過銀票和銀錠塞進懷裡說:「姓劉的,這可是你自找的,走!咱們晚飯見!」
劉子光眼皮一翻,兩道凶光射了出來:「晚飯恐怕你來不了!」
那漢子心裡沒來由的一慌,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們這幫狗賊的腿已經斷了!」劉子光一拍桌子,「效死營何在?」
「在!」外面齊刷刷的喊聲震耳欲聾,不知道什麼時候三百名持刀帶棍的士兵已經在貴和樓門前整齊的列隊等候了,裡面居然一點聲音都聽到。
「反了你們了!咱們可是兵備道衙門的….」那漢子剛說了兩句就被劉子光一腳踹倒,摔了個四仰八叉。
「統統給我拿下!」劉子光大喝一聲,效死營大隊人馬湧進貴和樓開始了抓捕行動,那些手無寸鐵的南方漢子哪裡敵得過三百身經百戰的好漢,紛紛被棍棒拳腳打翻在地,有那機靈的從二樓上跳下來也被早埋伏在樓下的士兵一棍砸倒,抹肩頭攏二臂捆綁起來。
這場低烈度的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先前還牛逼轟轟的吃客們這會兒都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的,一個個鼻青臉腫的趴在地上。劉子光站在領頭漢子跟前,伸出腳來踩著他的頭說:「小子,濟南不是京城,你們那一套吃不開的,濟南府只認誰的人多,誰的拳頭硬!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劉子光是誰,居然敢欺負到我的頭上,後悔了吧?告訴你,晚了!」說完給旁邊的扎木和使了個動手的眼色。
扎木和立刻把漢子翻轉過來,抓住一隻腿搭在椅子上,揮起棍子就狠狠地砸了下去,頓時一聲慘嚎響起,漢字的腿變成了可以三百六十度隨意彎曲的形態,已然是骨折了。
劉子光到底是成熟了,沒有把所有人的腿都打斷,只是下令將其餘的人暴揍了一頓,然後將他們統統丟出了貴和樓。
那斷腿的漢子倒是個硬角色,頭上碩大的汗珠直往下淌,愣是不叫疼,被同伴抬出去十幾步遠還放出狠話:「姓劉的你等著…咱們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有種你把我另一條腿也弄斷….」
扎木和聽見這話拿起棍子就要衝過去,被劉子光一把攔住,草原上的漢子就是耿直,「這小子不是強烈要求咱們打斷他另一條腿的嗎?」
「人家腿都被咱打斷了,放一兩句狠話也是可以容忍的嘛。」劉子光一邊勸阻著扎木和,一邊對加快速度逃走的吃客們揮手致意:「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