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鰲拜發現關帝廟後面的被殺的兩個戈什哈的時候,劉子光已經帶著昏迷的多爾袞走在回濟南的路上了,一路上遇到不少零散的清軍潰兵,他們是見人就殺,見馬就搶,經過七八次小規模的戰鬥後,每個人都是一身的泥漿和血跡,手裡牽著兩三匹馬,馬身上馱著搶來的清軍財物。
濟南城外依舊是一片混亂,清軍已經全面潰敗,形勢從兩軍混戰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明軍騎兵來回馳騁斬殺著落荒而逃的清兵,遍地是屍首和丟棄的輜重,春雨混合了鮮血流淌在郊外的泥濘地面上,使道路更加難走。
被屠殺的多是滿八旗部隊,漢八旗和綠營兵們已經乖乖抱著頭蹲在爛泥地裡了,任憑雨水把衣甲澆了個通透,周圍是橫眉冷目的明軍看守,對付漢奸他們可沒有什麼好脾氣,哪個敢亂說亂動直接就是一箭射過去。
劉子光的騎兵隊從俘虜們跟前呼嘯而過,濺起的泥點把垂頭喪氣的俘虜們搞得更狼狽了,沒有人敢有半句怨言,有眼尖的看到劉子光身後那匹馬上馱的一個捆得像粽子的人正是身穿杏黃龍袍的睿王爺。
「睿王爺被俘虜了!」戰俘們一片嘩然,然後這個消息迅速傳遍了戰場,劉子光他們所到之處,明軍一片歡呼,俘虜們哀聲遍野。
明軍已經進駐了濟南,接替了鐵衛們的城防工作,疲憊不堪、傷痕纍纍的士兵們回到了駐地修養,劉子光他們也回到了內城的駐地,把多爾袞從馬上拽下來隨便往馬廄一扔,大家就去吃飯了。
下午時分,袁崇煥的中軍大隊才開到了濟南城,這一次的入城儀式就遠不如劉子光上次那麼風光了,濟南百姓再次經歷了一場血雨腥風,幾乎每家都有人戰死負傷,已經沒有熱切的心情出門夾道歡迎了,但是看到更多的明軍入城,他們的心情還是踏實了許多,看來這回是真的光復了,再也不用受韃子的氣了。
當晚袁崇煥在前總督衙門升帳,全體將領到場,大家的戰袍上依然還有血跡和泥土,根據各軍統計,此役斬首萬餘,生俘三萬人,大部分是成建制投降的漢人部隊,根據俘虜交待,泰安戰役後滿人的部隊就不多了,這次更是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十五萬南征部隊恐怕已經不復存在了。戰場上寧死不降的都是正宗的滿人,那個叫蘇克薩哈的大將更是戰至身邊不剩一兵一卒依然不退,最後身中百餘矢而死。
「滿人也不乏豪傑啊。」袁崇煥歎道,「厚葬蘇克薩哈,別讓人家小瞧了咱們的氣量。」
殲敵一萬,自傷八千,明軍的損失也不小,幸虧每次戰後都獲得了戰場控制權,大批傷兵得到了救治,大批跑散的士兵得以收容,所以大部分部隊的建制都在,能戰之兵還有七八萬。
「我軍既然已經攻佔濟南,那山東已是囊中之物,眼下應該兵分兩路,一路直逼韃子老巢,一路兵指青州和登萊二府,把三地百姓從韃子手中解救出來。」滿桂說道。
「韃子新敗,我軍氣勢如虹,正當高歌猛進,乘勝追擊,光復漢家江山,末將願領本部人馬,星夜趕往北京,把韃子皇帝抓住,好和他叔叔做伴。」這是祖大壽在發言。劉子光生俘多爾袞的消息已經傳開了,這份天大的功勞不得不讓眾人羨慕的眼睛發紅,如果不趁機擴大戰果,弄點更大的功勞出來,那以後真沒臉在年輕人面前抬頭了。
袁崇煥捋著鬍子沉思著,作為主帥他考慮的東西要更全面一些。「大軍糧草還能堅持幾日?兵器戰馬的情況如何?」
「啟稟大帥,糧草不足支撐三日了,戰馬的精料也不夠了,眼下正是青黃不接,山東境內一片貧瘠,就地徵糧很成問題。士兵的刀槍破損也很嚴重,尋常羽箭在戰場上收羅一下還堪使用的尚能維持幾次作戰,但是大型武器所用的特種箭矢已經消耗殆盡了。」軍需官稟告道,滿臉的憂色和那些興高采烈的將軍們截然不同。
「朝廷的錢糧怎麼還不送到?」袁崇煥一愣,沒料到大明這麼富庶的國家也有後勤跟不上的問題。
軍需官腦門上的汗都下來了,心說咱們把兵部尚書兼山東巡撫都給逮了,那在朝廷眼裡不和反賊是一樣的麼?朝廷不發兵來打就是好的了,怎麼可能再送糧草。
「這個….卑職派人到徐州府去問了,可是人家看到咱們的信使居然不讓進城,徐州守備軍那些龜兒子和咱們禁軍不對付您也是知道的,據說朝廷…朝廷已經停止了對山東前線的一切錢糧運輸,要等到崔承秀安全回京再做主張。」
「啪!」袁崇煥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朝廷奸賊當道,居然黑白混淆,為了一個出賣民族國家的小人斷絕了大軍的供應,導致北伐大業受阻,此等奸佞小人,真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大帥息怒。」眾將一起勸道。平日裡喜怒不行於色的袁大帥居然拍了桌子,看來這怒氣一定很大。
「朝廷奸人當道,咱們何不殺回去清君側,古語說得好:攘外必先安內。奸黨一日剷除,咱們的北伐大業就不能成功!」何可綱大聲嚷嚷道。
「對!打回南京去,剷除奸黨!」眾將跟著七嘴八舌的幫襯道。
「放肆!你們真的想造反不成?」袁崇煥再一次重重拍了桌子。
「我意已決,祖大壽帶領本部騎兵明日向北進發,把所有韃子佔領下的州縣掃蕩乾淨,一直推進到黃河一線為止。趙率教帶領一萬人馬向東進發,清、登、萊三府就交給你了。你們兩路人馬就地徵糧,無論有什麼困難都要自己解決,朝廷不管山東百姓了,咱們不能不管。」
「遵令!」將軍們齊聲喊道。
袁崇煥定了定心神,看到了角落裡站著的劉子光,忽然想起還有個俘虜的多爾袞沒看到呢,多年沒見這個老對手了還真有點想念。
「劉將軍,此戰你可是立了頭功,幸虧你搶先佔了濟南,要不然韃子依托堅城防守,咱們還真不容易取勝。聽說你還生俘了敵酋多爾袞,可有此事?」袁崇煥問道。
「都是將士用命,百姓,才僥倖守得濟南半日,若不是大軍及時趕到,咱們這幾千人可就全完了。」劉子光謙虛道。
「多爾袞確實被我軍俘獲,現正押在馬廄。」劉子光衝著外面一擺手,「那誰,去把多爾袞提過來。」
可憐一世英名的多爾袞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散發著馬尿騷味的馬廄裡躺著了,濕漉漉的草弄濕了他的龍袍,旁邊的戰馬很眼熟,看那鞍具明明是我大清騎兵專用的戰馬,難道是回到了小時候?在盛京的馬廄裡和其他阿哥們藏貓貓呢?多爾袞頭腦昏昏沉沉的,已經有些糊塗了。
戰馬可不認識什麼睿王爺,只管把馬糞球盡情地往多爾袞臉上傾瀉。被五花大綁的多爾袞根本無力挪動身軀,只能強忍著這一切。
幸虧趕來押解他的士兵解了圍,把他從馬廄裡提出來一看,怎麼滿頭都是馬糞?當兵的心想這位爺怎麼說都是大清的親王,怎麼能如此對待呢,於是找了一盆冰冷的井水,迎頭澆在多爾袞身上,美其命曰:洗臉。
多爾袞本來重病在身,已經神志不甚清楚了,這麼用冷水一澆,居然清醒了很多,被拉到大堂上的時候昂首挺立。
「爾等把本王抓來有何用意?」多爾袞掃視著眾人,雖然是英雄末路,但是虎威猶在,一副錚錚鐵骨的硬漢派頭。
「多爾袞,五年前你兄皇太極斃命在山東,現在又是你這個攝政親王被生俘,你們滿人終究是要失敗的,難道你還不服輸嗎?」袁崇煥盯著多爾袞的眼睛問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們南朝人喜歡玩陰謀詭計和那些會炸能飛的妖孽,勝之不武!咱們大清勇士只會光明磊落的正面交鋒,哼,大清雖敗猶榮!」多爾袞脖子一擰,氣哼哼的說。
眾人憤憤不平,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敗了還不承認。「大帥,我建議將此賊遊街示眾,不,遊街不夠,要遊遍江南,他們韃子不是最希望到江南旅遊的嗎,現在咱就成全他,讓千萬百姓看看大清朝皇帝的叔叔長得什麼德行?」劉子光惡毒地提出了建議。周圍一陣惡意地哄笑,就連袁崇煥都很贊同的點了點頭。
「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曾經是多少遊牧民族好漢的崇高理想,多爾袞也不例外,但是絕不是以這種坐在囚車裡的屈辱方式。我是努爾哈赤的兒子,皇太極的弟弟,決不能給他們丟臉!更不能給大清皇帝丟臉,一想到福臨那張消瘦的臉,多爾袞內心一陣抽搐,我決不能成為他們娘倆的負擔!
「想當年你們漢人的宋朝皇帝被大金擄到北地受盡凌辱尚自苟且偷生,你們覺得愛新覺羅家族的人是那樣的懦夫嗎?」多爾袞冷冷的說。
話音剛落,多爾袞就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往旁邊的柱子撞去,一時間竟然無人攔阻,眼睜睜地看著一代梟雄撞了個腦漿崩裂。
眾人半晌才緩過勁來,沒想到多爾袞如此剛烈,袁崇煥歎了一口氣說:「念他是一條漢子,就葬在八百烈士陵園給孫閣老守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