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明軍大隊沒有防禦任務的士兵排列在營地裡做早操,這是袁崇煥規定的晨練項目,先做一刻鐘的五禽戲運動,然後在軍官的帶領下高唱軍歌《滿江紅》,大合唱結束之後才開始日常活動,至於每天兩餐中的朝食起碼要到太陽轉到東南方向的時候才開始,大概在九點鐘左右。
劉子光標新立異,規定效死營每天要吃四頓飯,這伙奴隸出身的傢伙實在是餓怕了,一大早集體跑步五公里,然後吃早飯,馬奶或者羊奶每人一碗,雞蛋一個,,兗州附近的下蛋母雞早被清軍和明軍搶光了,所以暫時不能提供,但是大餅子小鹹菜依然管夠。軍歌《滿江紅》的旋律激昂,每天聽得多了,效死營士兵們不會唱也會哼哼幾句。
忽然遠處殺聲震天,不好!清軍突襲,不是說三日內必退的麼?怎麼沒退反進啊!
袁崇煥說得沒錯,清軍已經開始了撤退,留做後衛的是正藍旗的精銳騎兵,他們在明軍的營地前呼嘯而過,放了一陣亂箭之後迅速撤退,如此往復了好幾次,明軍怕有埋伏不敢出擊,只是發射箭矢反擊。
清軍最後一次襲擾過後,終於消失在天際了,東大營此時接到了兗州傳來的煙火號令,輕騎出擊,大軍隨後拔營起寨,全線北進。
祖部多騎兵,追擊速度最快,很快就來到了昨日清軍大營駐紮的地方,十幾萬大軍已經人去營空,木頭搭建的營房來不及拆毀,一片狼藉場面,斥候探查了一番,爐灶都是冷的,看來昨夜就已經開始撤離了。
「追!」祖大壽一聲令下,大隊騎兵尾隨著清軍的車轍印開始了追擊,吳三桂率領一千騎兵在前面開路,劉子光帶領本部三千五百人馬和大隊一起行動,效死營馬多,現在已經做到了每人一匹半戰馬了。
浩浩蕩蕩的部隊追了半日,朝食也是在馬上吃的,中途休息也是人不卸甲,馬不解鞍,終於在一次休息的時候偶然發現了清軍幾個時辰前埋鍋造飯留下的痕跡,有經驗的軍官清點後得出一個結論:原本清軍的十五萬人馬,經過這幾天的殺傷和潰散,現在隊列中大約只有五六萬人了,這裡面還要包括相當一部分沒有戰鬥力的民夫。而明軍這一支追擊部隊就足有一萬五千精兵,快馬追上的話,勝算還是相當大的。
祖大壽立刻動起了心思,明軍多路追擊,本部仗著馬快是最靠前的,滿桂何可綱他們都在後面急火火的往前趕呢,泰安州恐怕已經落到了趙率教的手裡,這個天大的功勞簡直就是老天拱手送給自己的,老天待我祖某不薄啊!
「傳令各營,即刻開始強行軍,一定要在韃子到達泰安州之前追上!」說完,祖大壽扔掉吃了半塊的餅子,翻身上馬。
隨著旗牌官揮動令旗,吹動號角,明軍騎兵利落的集體上馬,再次投入到追擊當中。
明軍馬匹種類不同,一些輕快的三河健馬跑在前面,蒙古馬、中原馬只能跟在後面,馱著東西的騾子落在最後,漸漸地一萬五千騎兵拉成了一個長條,又經過兩個時辰的追擊,跑在最前面的明軍前鋒已經俘獲了十幾個掉隊的清兵了,審訊得知清軍大隊就在前面不遠了,而且經過長時間的趕路,清軍們已經疲勞不堪了,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虛弱。
吳三桂快馬加鞭,不惜馬力帶領本部前鋒騎兵又飛奔了一段距離,轉過一道山頭,終於看見清軍的後隊了,旗幟倒拖著,士兵有氣無力的跟著馬車蹣跚前行,一個個被大軍過後的煙塵弄得灰頭土臉,狼狽得很。
吳三桂大喜,振臂高呼:「弟兄們,殺韃子啊!」一刀當先手持打槍衝了過去,明軍們也忘記了趕路的辛勞,精神振奮,奮勇突擊,如同一群下山猛虎一般衝了過去,全然沒有注意到兩邊的丘陵上散發的隱隱殺氣。
清軍發覺明軍追來,頓時驚恐萬分,落荒而逃,明軍更加得意,猛抽馬鞭,恨不得飛過去屠戮敵人,就在這時,一聲忽哨之後,兩邊的密林裡飛出黑壓壓一片箭雨,頓時把明軍連人帶馬射翻一地,吳三桂大驚失色:「不好,有埋伏!」
現在發現已經晚了,等候已久,以逸待勞的清軍吶喊著兩邊殺出,一個個眼睛發紅,血管暴漲,這幾日所受的屈辱終於可以洗雪了,他們充分發揮了騎射的優秀技術,在馬上狂奔的時候就連發了數箭,箭箭命中,殺的明軍前鋒頃刻之間就損失過半。
吳三桂舞動大槍死戰不退,這是韃子最後的瘋狂了,只要頂住這一波襲擊,後續部隊就上來了,清軍就完蛋了。
但是他嚴重低估了清軍的戰鬥力,後衛部隊是清軍的精華所在,吃掉他一千騎兵是很輕鬆的一件事,眼看著周圍的士兵越打越少,吳三桂心慌起來,雞蛋粗細的白蠟桿大槍如同巨蟒一樣橫掃,四五個清兵圍攻他一個人也討不到便宜,忽然一箭飛來,正中吳三桂的左臂,三稜鋼簇穿過甲片後力道不減,疼得他大叫一聲,長槍脫手。抬眼望過去,清兵見機一起揮刀砍來,眼看著大好青年吳三桂就要喪身刀下了,說時遲那時快,三支雕翎箭破空而來,巨大的力量貫穿了清軍的頭盔,把三個清軍同時射落馬下,另外兩人被飛濺的鮮血和腦漿糊住了,來不及閃躲又被呼嘯而至的箭射死。
後續部隊終於到了,大隊明軍騎兵和清軍撞到了一起,一場硬碰硬的騎兵肉搏戰在這片丘陵地帶展開了,兩邊都是精兵,一方是氣勢正旺,一方是哀兵必勝,好一場血戰直殺得天昏地暗,腦袋和殘肢斷體滿天飛,無主的戰馬四下亂逃,斷後的清軍人數不少,足有上萬人之多,這哪裡是斷後的人馬,根本就是主戰部隊。
這是多爾袞特意安排的強大伏擊部隊,利用強大的騎兵部隊在運動戰中殲滅明軍的有生力量,這一仗如果成功的話,甚至有翻本的可能,即使不成功,也能打疼明軍,保證安全順利的撤兵,所以他安排了強正白旗、正藍旗近三十個牛錄的騎兵埋伏在這裡,爭取打一個翻身仗。
明軍陸續到達,這種逐漸添兵的方式敵不過清軍的集團衝鋒,人數佔劣勢的明軍騎兵被三五成群的包圍殲滅,等到祖大壽趕到的時候已經損失了數千人馬了,看著滿地的屍體和負傷的外甥,祖大壽火冒三丈,可是火氣沒處發洩,因為清軍已經消失在密林中了。
明軍再次前進,清軍不斷進行襲擾,採取了蒙古人的戰術,在前面一邊放箭,一邊撤退,搞得祖大壽焦頭爛額,一時間追擊陷入了半停頓狀態。這也怪不得他,因為清軍的斷後部隊是正宗滿人八旗的部隊,戰鬥力比明軍強,人數也不少。
就在祖大壽一籌莫展的時候,劉子光已經悄悄領著本部人馬脫離了大隊,行進在遠離官道的大路上,隊伍由兩千五百人和三千匹騾馬組成,一輛馬車一個輔助兵都沒有,,全部是精幹的控弦之士,蒸汽大炮和弩車拆成了散件用騾馬馱著,備用的兵器箭矢糧食草料讓多出來的馬匹背著,他們通過農田阡陌,越過河流小山,穿過樹林和荒蕪的村落,一路向濟南挺進。
李巖的計策是輕騎突擊濟南,劫掠濟南府的庫銀,清軍這次南征下的本錢很大,山東的壯丁都被征發殆盡,八旗兵馬也幾乎傾巢出動了,除了拱衛京城和天津衛的人馬,已經沒有多少力量防衛後方城市了,北京天津靠這點人馬啃不動,但是打濟南還是有些把握的,攻佔濟南不但能撈上一票,還能截斷多爾袞的退路,為明軍奪取山東全境打下基礎,濟南一破,青州和登萊二州也是大明的囊中之物了。這個計策李巖早就想實施了,可是苦於自己力量有限,獻計給袁崇煥吧,即使被採納也輪不到自己出馬,更別想什麼劫掠府庫了,還是劉子光這個同樣懷有野心和貪心的上司好啊。
兗州距離濟南三百里,距離泰安二百里,趙率教的一萬人馬奉命偷襲泰安,二百里路走了兩天,來到泰安城下的時候已經走漏了風聲,泰安知州派了六百里加急的快馬飛奔到濟南求援,濟南府的守兵本身就不多,可是泰安是濟南的屏障,也是南征大軍的後方補給基地,如果有失的話,山東總督的位子就不保了,所以總督大人從僅有的三千綠營兵中調了兩千人過來增援,另外命令青州府派五千兵增援,一時間泰安倒成了一塊難啃的骨頭。
劉子光的隊伍一路急行,幾百里的路程對於騎兵來說算不得什麼,對於草原戰士來說更是小菜一碟,他們慣於在毫無補給的荒漠上連續行軍,春天的山東平原遍地野花綠草,河流潺潺,食物和飲水都不成問題,他們一路翻山越嶺,繞過了戰事激烈的泰安,從肥城、長清一線直插濟南。
效死營穿著正白旗的衣甲,打著清軍的旗號在前面開路,以迷惑路人,後面的部隊也把旗號收起來,匆匆趕路不驚動地方官府。一路倒也平靜得很,即使有人發現破綻,報告官府再送信去濟南也來不及了,偷襲大軍可是一色的騎兵,速度非常迅速。
經歷了一天一夜的行軍,劉子光終於在深夜踏上了濟南府南面的千佛山,望著下面漆黑的城池,他和手下將官們開始了作戰安排。胡先覺已經回利國了,現在在劉子光跟前能說上話的也就是他效死營的幾個連長和李巖、王大海兩個千戶了,王大海經過李巖的蠱惑,已經真心投入到劉子光麾下了,現在一幫冒險家正對著沉睡中的城市指指點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