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巧兒的反應最為激烈,臉色越發煞白,口中喃喃念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我們只是路過,我們不想這樣子的。」
楚爭雄緊緊摟著應巧兒,眉頭大皺,對著正在操舟的木青山喝道:「你是怎麼帶路的,有這種東西存在也不說一聲?你這個嚮導怎麼當的?」
木青山望著岸邊這幕人間慘劇同樣也是心神劇震,在楚爭雄的連番責問之下,咬緊牙關,過了半晌才黯然說道:「我不知道,我以前來草湖的時候都是太陽落山的時候,夜裡從沒有見過這些蟲。」
這也確實怪不得木青山,山裡人沒有可以過山路的交通工具,過山路全憑兩條腿,從村子出發到草湖最快都要走上差不多一個白天,到了草湖的時候都是太陽下山的時候,而這些巨蝗極有可能是日間生物,一到太陽下山就全都躲進洞裡休息了,所以木青山之前沒有見到過也不奇怪。這地方本來就人跡罕至,有些稀奇古怪的生物存在當然也在情理之中。
應巧兒擺擺手,示意楚爭雄不要再說了,楚爭雄也知道不關木青山的事,只是自己的情緒無處發洩罷了。
楚爭雄身為世家傑出弟子,此次前來到神農架深山之中乃是有重大圖謀,沒想到才剛剛進入無人區範圍便惹出了這麼大的陣仗,接下來會遇到些什麼,實難預料,所以他當然有些沉不住氣了。
兩支皮筏順流並行而下,河水並不算湍急,轉過幾道彎之後的水面上已逐漸清澈,恢復了初時的平靜。木青山默不作聲的用力撐舟,應巧兒也漸漸安靜了下來,情緒看上去好了很多。
河岸兩邊風景如畫,綠草如茵,時不時有白鳥扇動著翅膀自河灘邊驚起,這地方勝似人間仙境,讓身處其中的過客們心中感到份外的舒服。
肖軍與白先生所乘的那只皮筏遠遠的超過了木青山三人,肖軍立在船頭,一邊撐船一面自口中唱起了歌兒,音色雖略顯沙啞,不過此人唱歌時卻勝在所表達出的意境與心胸,他唱的是老武俠電影《笑傲江湖》中的一曲。
蒼海一聲嘯,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江山笑,更惹寂廖,誰勝誰負天知曉……
白先生端坐在船尾,也隨著肖軍的歌聲合了起來,偏偏這兩人也是至交好友,這一唱一和,竟頗有些電影原版中的意味。
木青山望著眼前的碧波鱗峋,耳中聽到前方兩人的豪邁歌聲,少年心性,激盪不已,這幾句歌詞他聽得似懂非懂,胸中好像多了些東西一般,卻又說不出來多了些什麼。
待到肖軍與白先生唱到合聲部份之時,木青山終於也按捺不住,跟著兩人的調子吼了起來,雖然記不住歌詞,但是啦啦啦總是會的。木青山的嗓門清亮渾厚,這幾聲啦啦啦吼出來,頗具氣勢,直震得河灘兩岸的飛鳥紛紛再度驚起。
應巧兒看著木青山傻小子似的跟著人家亂吼,只覺得好笑,等到木青山一通吼下來,應巧兒笑瞇瞇的問道:「小弟弟,你的嗓子真不錯,想不想學這首歌?」
木青山聽到應巧兒對自己說話,激動得一桿子差點捅到岸上去,面紅耳赤道:「我……我想學!」其實木青山平素為人很是大大咧咧,偏偏見了應巧兒卻話都不會說了,這也正是所謂的「關心則亂」了。
應巧兒笑道:「我唱一句你唱一句,來,蒼海一聲嘯,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應巧兒的聲音甜美動聽,唱起歌來字正腔圓,不過這首歌由她唱出口卻少了幾分蒼涼與豪邁。
木青山跟著唱道:「蒼海一聲嘯,滔滔……」後面的詞木青山就唱不出來了,他一個山裡孩子,這幾句詞對他來說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根本連不起來。
楚爭雄在一旁嘿嘿直笑。
應巧兒伸出手去一邊摀住情郎的嘴,一邊說道:「不許笑,他將來唱歌一定會比你好聽。」
木青山本來有些懊惱自己怎麼生得這麼笨,一聽到應巧兒對自己的這句評語,簡直有若天簌之音,心中頓然溫暖無比,且暗暗下了決心,將來一定要把這首歌唱會。
楚爭雄笑道:「這首歌的韻味你們倆是唱不出來的,只有肖軍和白老大才可以,只有江湖人才知江湖事,才唱得出江湖歌的味道!你明白嗎?」
應巧兒心知楚爭雄所言非虛,剛才聽白老大和肖軍兩人在那邊唱得頗有味道,換自己來唱,雖然曲調均不差分毫,卻怎麼都不知滋味了。
應巧兒抬眼看了看木青山,心中暗道,這個農家小弟倒是生了一副江湖人模樣,若是再長大幾歲,倒和自己心目中的江湖俠士的形象挺像的。楚大哥生得太俊俏了,倒顯得不如肖軍有男人氣概,不過把白老師也說成是江湖人,不知是不是算他的口誤。
應巧兒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楚爭雄,你開口江湖,滿口江湖,你倒是給我說說看,什麼是江湖?」
楚爭雄聞言不由得一怔,舉頭望向肖軍和白求仁所乘的皮筏,頓了頓聲,瀟灑的揚聲道:「有雲的地方就叫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木青山聽到楚爭雄這話,心中不禁一動,彷彿把握到了些什麼,一種莫名的情緒襲上了心頭,輕輕搖搖頭,暗想反正他們說些什麼,自己都是不會懂的。
應巧兒對這個答案也相當的滿意,只是不喜歡楚爭雄說這句話時的口氣,在她的理解中,說這句話的應該是種看透世情般的大徹大悟,而非是楚爭雄所表現出來的瀟灑輕狂。
應巧兒再度將注意力轉移到木青山身上,微笑著說道:「小弟弟,我聽村長說你早就沒上學了,為什麼不上學呢?學校裡很好玩的,又可以學很多的知識。」
木青山腦中稀里糊塗,想也不想就隨口答道:「我不喜歡上學,學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而且一點也不好玩!」
這小孩說這後半句的時候,語氣堅定之極。應巧兒與楚爭雄都聽老村長說過木青山的身世,不難猜到,一個由老牛倌養大的野孩子,在學校裡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
應巧兒心中一痛,憐惜般說道:「你很勇敢,但是光憑勇敢是不夠的,你可以不在乎別人的想法,但是知識卻是有用的,你明白嗎?」其實應巧兒也知道,學校裡學到的知識對木青山未必有用,但是同齡人在一起,成長的環境卻是很重要。
木青山不知應該怎樣回答這句話,索性隨便哼了一句就過去了,再度將目光投向清澈的河面。
應巧兒笑語盈盈道:「等這次活動完成了,姐姐帶你到大城市裡去好不好?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呢?你應該上學,在學校裡交很多朋友,學很多有用的東西。」
木青山聽得心中一動,他對大城市裡有些什麼並不關心,但是他的心卻不爭氣的砰砰跳得極快,「她是在關心我?她想帶我走!」一股暖流頓時湧上了木青山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楚爭雄也跟著笑道:「行啊!等這次的事辦完了,我們帶這小子回去,馬上可以拍人猿泰山國產版了。」
應巧兒詳怒道:「楚爭雄,你再胡說八道,本小姐就把你踢下去!」
楚爭雄連連擺手,笑道:「不敢,不敢。我什麼都不說了!」
木青山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也隱約知道楚爭雄在取笑自己,看他們兩人打鬧在一起,木青山一顆少年心中半是澀苦半是羨慕。
這段水路應該是一路上最為舒適的一程了,在這條不知名的河流中漂流了約有兩個小時左右,前方的水域豁然開朗,水流至此形成了一個大水潭,水勢也因為奔流而下的關係,顯得明顯急促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