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蝙蝠記 第三卷 第十四章 名城,雨夜,醇酒美人可論武。
    婠婠雙手輕按桌面,翻身落到石之軒的位子上坐下,以最為舒適的姿勢悠閒的躺著,美眸忽閃忽閃,喃喃道:「婠兒現在才知道,即使是在風雨中,能夠躺著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原隨雲微微搖頭,訝然失笑道:「婠兒能夠如此想,只因你現在極端睏倦。這也正如,餓了十天、半月的人能夠有一碗冷飯已十分滿足,但等到他解決了溫飽,所希求的便是醇酒、美人、權利。只因人只要有貪慾,便永不會滿足於現狀。」

    婠婠閉上美目,輕笑道:「或許你說的對,但人之所以能夠進步,能夠成為世間生靈的主宰,極大原因也是因人追名逐利,慾望無窮的特性。所以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貪慾是世間罪惡的源泉,卻仍然會迷醉於其中。直至毀滅。」

    原隨雲輕輕笑了笑,心想你倒想得挺深,不期然,歎了口氣。

    婠婠側臥以手支下頷,美目深注的打量他,卻岔開話題道:「我有個很奇怪的感覺,婠兒和你相識有一段不短的日子,可是卻從來不瞭解你。例如你心內想甚麼?有甚麼追求?除了殺人,放火,鬥爭,仇殺外是否尚有別的生活?閒來會幹甚麼?對人會否生出感情?我真的一點都不明白你。」

    原隨雲聽得微微一怔,露出深思的神色。良久,才淡淡著說:「我又何嘗能明白你。」

    婠婠淒然一笑,如深黑夜空中的繁星般美妙的眼眸中露出複雜無比的神色,輕聲道:「連你也不明白我。」她雖然是在詢問,然而語氣中已帶著肯定。

    一時默然。

    他們本是最為相似的人,行走於孤獨,黑暗,幽玄之間。殺戮相隨,以鮮血磨礪鋒芒。看似親密無間,然而互相卻並不瞭解對方,這豈非世間最大的悲哀。

    婠婠也不說話,只是瞧著原隨雲,眼眸中已生出奇妙的變化,本來淒然的表情變得平靜,最後竟是升起說不出的驚訝與詫異。

    半晌,婠婠才豁然動容,心思百轉,似笑非笑道:「與四大金剛以及了空這等級數高手一戰後,又與石之軒這幾乎無敵於天下的大高手短暫交鋒,無論是誰,功力如何深厚,招式變化縱然窮究造化,怕也難免生出疲痺之感,功力也難免大打折扣。」

    只是這些在原公子身上竟似全然行之不通,他不但神情出奇的鎮定,儀態更是說不出的瀟灑寫意,雖然站在風雨中,卻予人一種置身於畫境中的微妙感覺。

    原隨雲微微一笑,歎了口氣,說:「說得不錯。」

    綰綰像是最為賢惠的妻子般,慇勤的為原隨雲斟上一杯酒,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柔聲道:「婠婠說得雖然未必錯誤,然而卻是不能包括你的……請!」說著,皓腕輕抬,遞給原隨雲。

    原隨雲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那杯酒忽然已經到了他的手上,婠婠瞪大了眼睛,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那杯子又擺在了桌子上,不多不少,連一滴酒也沒有濺出來,婠婠甚至連原隨雲用的什麼手法也沒看清楚。

    愣了愣,婠婠驚訝道:「好精妙的手法。」

    原隨雲皺了皺眉,道:「手法雖妙,酒卻不好。」

    婠婠瞪了他一眼,氣惱道:「這是婠兒親手為你斟上的,那點不好。」

    原隨雲也不生氣,淡淡笑了笑,說:「沒有斟滿。」

    婠婠打量一眼那滿滿的一杯酒,小嘴噘了噘。心中暗惱:簡直是笑話,以婠大小姐的功力,天魔妙法之變化,斟上小小一杯酒難道也倒不滿。這般想著,眼中已不自覺的帶著不滿的神色。

    原隨雲提著酒壺,向杯中倒去,眼中似也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婠婠卻已經笑不出來了。

    酒並沒有溢出來,酒杯確實是滿的,原隨雲也真的是在加酒,怎麼可能沒有溢出,難道蝙蝠公子還會變魔法不成?

    原隨雲當然不會什麼魔法,但婠婠的眼睛已再也無法從他的手上移開,小嘴微張,滿臉吃驚的神色,喃喃道:「這……怎麼可能?」

    酒從壺中落下,像是酒箭般傾入杯中,但它並沒有向外溢出去,反而像是凝固了般朝上升騰著,妙不可言。

    倏忽間,杯中已起了一種奇妙的變化。只見那酒杯中的酒水忽的旋轉開來,瞬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像是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般,立刻化成兩股均勻奔騰的水龍,一股是從壺中倒出的,而另一股卻又從杯中順著壺口再度注進壺內。

    這種魔法般的景象別說看見了,簡直連想都沒有想到過,婠婠悚然動容,只覺心中油然升起一絲寒意,縱然是面對石之軒時也沒有這般的無力感,只有真正臻至她這種級數的高手才能明白這其中的奧秘,不由失聲道:「這是什麼功夫……?」

    婠婠現在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妙至毫巔的技巧功夫,這分明就是一門極為高深的內力運行的法門……不!不應該說高深,而是只有登峰造極才能形容其中的萬一了。這種武學一出,世間的絕技、神功勢必都要下降好幾個層次,除了那存在於虛無縹緲之間的《戰神圖錄》或可與之相提並論,怕是《長生訣》、《慈航劍典》以及《天魔策》都要遜色幾分,石之軒那威震天下的不死印法與之一比,也是算不得什麼了。

    婠婠怔怔的看著那酒杯中小小的漩渦,心膽俱寒,神為之攝,只覺那漩渦中恍如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能將一切盡皆吞噬。

    「咚!」原隨雲放下酒壺,靜靜的看著婠婠,眼眸中沒有半絲的光彩,更形幽深。笑了笑,道:「現在,婠兒,可知我為何沒有半點的疲憊了吧。」

    婠婠仍似未回過神來般,美目深深的打量他,默然半晌,才幽幽歎道:「婠兒又不是傻子,豈能還不明白?」那本是充滿誘惑的眼眸中神色複雜,淡淡著說:「婠兒與你一起闖入靜念禪院,和氏璧卻被你據為己有,婠兒本是不服氣的,現在才知道,你縱然是沒有我們陰癸派的幫助,也能辦到此事的。」

    「……想來,我們也不過是有拖延之功罷了。」

    原隨雲微笑道:「婠兒果然深明大義,只希望祝宗主也一般通情達理,不要來找在下的麻煩才好。」

    婠婠狠狠的瞪了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一眼,頹然坐下,苦笑道:「你又如此神功絕學在手,我們又哪敢找你原公子的麻煩。」她歎了口氣,低聲道:「難怪你三番兩次有機會逼迫寇仲、徐子陵、進而強取《長生訣》,到最後卻是輕輕放過,若婠兒有如此絕學,也絕不會將世間武學放入眼中的。」

    原隨雲微微一笑,靜靜聽著,她知道婠婠仍有下文,若不將此種武學打聽清楚,卻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果然,婠婠香肩微聳,似是漫不經意的道:「世間武學,分上中下三品,各品級之間又有三六九等,婠兒的天魔大法,已可說是超然於上品之上,原以為足以自傲,那知原公子的此項絕技竟似可奪天地造化了,委實令人歎為觀止,婠婠佩服。」

    「這不是由我所創,你不用佩服我……。」原隨雲笑了笑,道:「正如婠兒所見的那般,我這「明玉功」運行之時大異於世間武學,天下武學之道,無論多麼高深的絕技,運行之時總是會消耗功力的,所以歷代以來才會屢有天縱之才創出各種妙絕天下的奇妙招式。力求不浪費每一絲真氣,做到對全身真氣的絕對掌控。」

    「只是盛極必衰,物極必反,柔到極致亦會生出剛猛狂暴之勢,所謂的絕對掌控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而我的明玉功仍然會有消耗,只是消耗的同時,功力也同時內斂,兩相互補,陰陽相生,反而臻至生生不息,圓轉通明之境。看起來,就如這種武功運行時,功力絲毫不會外洩,反而內斂。」

    婠婠雖然已然猜到了幾分,但此時也不由駭然,也就是說,修煉明玉功的人,在與別人動手時,他的內力不會流失,始終都可處於鼎盛狀態,永不知疲憊。以此種絕學迎敵,縱然是面對比自身高上一個級數的對手,怕是也能將對方拖垮。也難怪原隨雲能在力抗四大金剛等人後,仍可與石之軒硬撼而不敗。

    其實原隨雲仍是保留了明玉功最重要的部分,明玉功到了第九重大圓滿境界之時,整個身體內的經脈循環自然而然就會形成周天星辰運轉之勢,體內真氣形成一股漩渦,任何人進攻的真氣,都會被化為己有。彼攻我幾分,我便強盛幾分,而自身卻可長久的保持在巔峰狀態,真氣操控至化境時,甚至可隔空將對方的功力全部納入自身體內,奪天地造化為己用,亦不是虛言了。

    「婠兒要走了呢,不要想我哦!」弄明白自己想問的問題,俏臉上露出個可令任何男人意亂神迷的嬌憨表情,婠婠倏忽往後飄退,片刻間消沒在雨幕中,聲音遙傳回來,像柔風般吹進原隨雲耳內。

    原隨雲只有苦笑,心中暗思,婠婠雖然一時震驚,但畢竟也是天下有數的高手,心神堅定無比,自然能夠迅速的調整心態。淡淡一笑,只是縱然如此,也應該在她的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了吧,倒是能讓陰癸派平靜些許日子,他也好應付隨之而來的挑戰。

    原隨雲知道自己雖然沒有在靜念禪院留下痕跡,但是若是給他們點時間,最後不難猜到他的身上來,天下間,除他之外,又有誰在那般的黑暗中,仍能來去隨風,縱橫自如。而且今夜與石之軒一戰,雖然暗夜溟溟,但怕是也落入有心人眼中,望了望董家酒樓的方向,腳步安然自若的走入雨中。

    縱千萬人,我又有何懼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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