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依舊迷濛的下著,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眾人的焦慮。
而緊跟在兒科醫生殷子賢身後的張濤,緊繃的神經已經無法再去辨別遮擋了視線的是雨水還是汗水。世界,彷彿只剩下這片濕滑的叢林地和撕裂空氣在耳邊獰笑的子彈。
如果說一定要有其他,那麼,就只剩下責任這二字。
距離不超過四十米。
透過雨幕,張濤可以清晰的看見在越野車頂跳躍的彈殼,也可以聽到盧西官與林烈峰的怒吼。只要願意,張濤有信心在十幾秒的時間內回到車裡。在那米大口徑機槍,有防彈的車體,還有一起並肩作戰可以生死相托的戰友。
可是在十點鐘方向的草叢裡,兒科醫生殷子賢正在慘號。
目光變的更加敏銳,藉著地形掩護前進的身子倏然加速,張濤毫不猶豫的衝向了慘號聲傳來的地點。
而在草叢裡,一名旺達叛軍正騎坐在兒科醫生殷子賢的身上,在他的手裡,一把鋒利的尖刀正死死的插在兒科醫生殷子賢的肩胛處。鼻口流血,下顎脫位的殷子賢正死死的握住這名盧旺達叛軍的手臂,他很清楚,只要這把刀抽出來,那麼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可就在這時,騎坐在他身上的盧旺達叛軍忽然走神。與此同時,殷子賢的耳朵裡也清晰的傳來了連串的草籐斷裂聲。
有人來了!
劇痛中夾雜著驚喜的殷子賢奮力嚎叫。
可此時的盧旺達叛軍已經回過了神來,手臂猛然發力,將牢牢插在殷子賢肩膀上的刀拔了出來。
一瞬間,兒科醫生殷子賢的腦子一片空白。
死神,似乎以在微笑……
可就在殷子賢閉眼等死地時候,這名盧旺達叛軍卻猛揪著殷子賢的衣領站了起來,將刀子逼在殷子賢地胸前。並藉著殷子賢身體的掩護將視線緊緊的鎖定在了殷子賢的身後。
草葉聲靜了下來。
從殷子賢肩膀處露出眼睛的盧旺達叛軍緊盯著緩緩從草叢中出現的軍人。而隨著這名軍人的出現,一股涼意彷彿揮之不去的噩夢般攀上了這名盧旺達叛軍的心頭。
穩!
驚人地穩!
在堆滿了陳年腐爛的落葉與草籐盤雜的草叢裡。張濤從容不迫的緩緩向殷子賢二人走近,可無論腳下是鬆軟地落葉,又或者是濕滑又纏人的草籐,都無法撼動張濤平穩的手臂。
雜亂的槍聲與嘶吼聲在這一刻彷彿消失了,開槍、鮮血、死亡、勝利!活動在叢林裡的盧旺達叛軍對這一切都不陌生,可就是因為他熟悉這些,此刻他才會覺得恐懼。
致命的槍手,是不會抖的……
這句話,他已經記不清曾經對多少人講過。開槍的一瞬間,只要手臂抖動,那麼射出去的子彈,就會偏離自己的目標。所以想拿槍,就要先學會穩。而此時地張濤,在他的眼前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穩。
身子下意識地縮了縮,盧旺達叛軍將身子牢牢的藏在了殷子賢的身後。
可隨後,他的臉色瞬間蒼白。
冷漠!
在張濤的眼神裡,他見不到一絲地焦慮。所有地一切只是一點點戲謔,一點點憐憫,那眼神就像翱翔在天際的雄鷹發現了狐兔般讓人無法忍受。可這一切,又似乎是天經地義一般令他壓下所有憤怒地想法,轉而將視線飄向一旁的草叢。
逃命。或許才是他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
雜亂的槍聲越發的狂暴了。
一陣風吹過,冷冷的雨滴順著脖領子灌進去,喚回了殷子賢那早已被嚇到了九霄雲外的魂兒。肩胛。還在劇痛,眼前,還是那個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怖分子,可奇怪的是,此刻這名恐怖份子卻臉色蒼白的望著他的身後。
轉瞬。一種名為激動的東西衝上了他的心頭!
雙眼。已經已經被淚水模糊了,殷子賢清楚的聽到那踏在濕滑草地上的腳步聲。那距離,至多不會超過三米!是張濤,是張濤!可殷子賢不敢動,在他的胸前,那把鋒利的尖刀已經變成了顫抖的紋身機,正隨著這名盧旺達叛軍顫抖的手臂瘋狂的在皮膚上跳動著……
而此時,不遠處的草叢裡忽然傳來了幾聲音調平緩卻又瞬間尖利的猴子叫聲。
張濤停住了,冷冷的盯著躲藏在殷子賢身後的盧旺達叛軍。而面色蒼白的盧旺達叛軍在聽到了這猴子的叫聲後,眼中爆起了喜色,並在隨後的一瞬間忽然手臂用力,對身子僵硬的殷子賢猛的一推。瞬間,身材健碩的像黑熊一般的殷子賢像被投擲的沙袋般踉蹌著倒衝出去。
身子失去了平衡的殷子賢,心跳都似乎停止了,眼神呆呆的望著手持尖刀,眼神狠戾,正猛撲過來的盧旺達叛軍,可隨後,他愕然的發現,盧旺達叛軍的目標不是他,而是他的身後!
殷子賢鬆了口氣。
這名恐怖分子的目標是張濤!
盧旺達叛軍眼神中那嗜血的興奮仿如實質,他似乎已經見到了血花從這名令他坐立不安的軍人的身上飛濺,甚至連這名軍人的慘號聲他都已經在心頭模擬了出來。可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就像黑夜中的暴風雨般襲上了他的心頭。
視角,已經完全的擺脫了殷子賢那粗壯的身板,想像中驚惶無措的軍人正穩穩的站在那裡,彷彿完全沒注意到一名體重超過兩百的大漢正撞向他!與此同時,張濤冷峻的嘴角翹了起來,一股刺骨的寒流隨著他的冷笑,向一支穿心利劍般直刺叛軍地心頭!
強烈的緊張與不安感,像興奮劑一般奮力地推動著叛軍的動作。
眨眼間,鋒利的尖刀暴戾的撕裂了空氣。帶著死亡的氣息瘋狂的衝向了張濤,而張濤卻彷彿早已經料到了這一切。身子微微向後一閃,右手閃電般攀上了叛軍的手腕……
風雨更急,那刺耳的慘叫聲似鋼針般狠狠的撞進了殷子賢地耳中,剛鬆了口氣的殷子賢像觸了電般彈起,他很清楚,一旦張濤犧牲,下一個去見上帝的肯定是自己!可當他回過頭才發現在他的身後,那名令他毛骨悚然地恐怖份子已經停止了慘叫,正嘶嘶的吸著冷氣。
張濤的左手由下而上。穿過這名叛軍呈詭異角度扭曲的手臂緊緊抓住叛軍後腦的頭髮,而右手,則正握著那柄曾深深插進殷子賢肩頭的尖刀。在尖刀下,一絲淡淡的血痕正隨著雨水變淡。
附近的草叢中。再次傳來了尖利的猴子叫聲。
張濤的眼角微動,將身子緊緊地貼在叛軍身後,鬆了鬆緊壓在叛軍脖子上的刀,冷靜的道:「能走嗎?」
聽到張濤地話,殷子賢顫抖的道:「能!」
「馬上走。」
「好!」殷子賢轉身,忽然又回過頭道:「一起走。」
張濤笑了笑:「不想拖死我就馬上滾!」
當兒科醫生殷子賢的身影轉過高聳的草叢,張濤的目光倏然變冷,用法語低吼道:「出來吧,你們這群老鼠。」隨著張濤地低吼聲,簌簌地草葉響後。幾名目光陰狠的叛軍出現了,望著他們手中地槍,張濤抓緊了叛軍的頭髮。低沉的道:「不想你們的兄弟死,就不要動……」斑駁的車窗,可以清晰的見到那些即將衝到路旁的叛軍,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已經衝向了路旁的樹木。很明顯,只要他們成功的將路堵住。所有人都不會再有離開的機會,結局,將會以死亡告終。
陳陽的牙咬的咯咯作響,對著通訊器怒吼道:「沒時間了!三十秒,最多三十秒,林烈風你給我聽好了!到時間馬上離開,就算是八哥和那個醫生都回不來也不允許你做任何延誤!」
而此時的林烈風,鼻尖上以滿是汗水。沉默,是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戰友,命令,哪一個可以放棄?就在這時,車頂上的盧西官忽然吼了起來:「回來了!回來了!」
林烈風望過去,兒科醫生殷子賢連滾帶爬的出現了。
「劇本明白!劇本明白!」
性急的孫二炮打開車門,大吼著:「八哥呢!八哥呢!」
「在後面!在後面!」臉色蠟黃的兒科醫生殷子賢竄上了車。
時間滴答的過,每一秒都像一記重錘般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坎上。唰啦,隨著草籐的分開,背向著車的張濤出現了,孫二炮興奮的大吼:「快回來!沒時間了!」而車頂上的盧西官卻清晰的見到了在草叢中晃動的人影。
指揮車上。
聽著通訊器裡傳來的吼叫聲,陳陽長出了口氣,醫生回來了,張濤回來了,一切都好,一切都好。而在叢林中,一名身材健碩的光頭叛軍,正獰聲戾吼道:「幹掉他!我命令你幹掉他!」
伏在他身邊不遠的一名狙擊手緊盯著狙擊鏡,冷冷的道:「塔伊的身體擋住了可以致命的位置,如果一槍不中,我沒有機會再向他開槍。」
光頭叛軍的臉變的有些扭曲,低沉的說道:「距離不超過三百米,狙擊槍的子彈穿過一個人的身體後也是足以致命的。」
「塔伊是我們的兄弟!」
光頭叛軍笑了:「如果他們走了,少將會殺死我。」一邊說著,光頭叛軍的槍已經頂到了狙擊手的頭上,依舊緊盯著目標的狙擊手嘴角微翹,冷冷的道:「塔伊的女人是我的了。」
「成交!」
「彭!」
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