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只有風中殘留的花香,時間已近黎明。林中空地上,群舞的少女失去了蹤跡,猶菲勒被包裹在藍色冰晶裡,長劍舞動出星陣,冰晶無聲融化了。
這一輪,洛桑落了下風;沒有狄安娜的幫助,洛桑真就「迷惘」了。
「為什麼要暗算我?」猶菲勒知道自己沒機會了,恢復了一貫的漠然與冷靜;「狄安娜,說出你的理由,你觸犯了奧林匹斯山與我們的約定。」
「洛桑是我的愛人,我只能幫他;大天使,把我的愛人禁錮到你的樂園裡,還有怎麼多美人陪著他,原本是好事;但是,你不能殺了他,那樣我會傷心的。」
狄安娜真如情人般依偎在洛桑身邊,溫柔撫摸著洛桑胸前的傷口;隨著少女們的消失,銀箭也沒了影子,只在洛桑胸膛上留下道傷口。
「還疼不疼?洛桑啊,你只是個凡人,怎麼能與大天使作對?人家是掌管人間秩序的上帝的使者,是國王的們的仲裁者;我們只是管管風花雪月的小神,得罪了他們,誰能護住你呢?」
在狄安娜細心的撫摩下,洛桑的傷口癒合了,只留下道綠色的傷疤。洛桑還在回憶剛才的一切,「迷惘」的滋味是很消魂,但是更凶險;如此溫柔的手段,洛桑可沒把握能抗過去。
猶菲勒絲毫不在乎狄安娜的譏諷,在他的眼睛裡,只有冷漠:「上帝懲罰還沒結束,我雖不能找上奧林匹斯山,梅丹佐會找你父親的;這件事情超過了你的權限,誰也不能違反上帝的意志。」
「隨便你怎麼做,洛桑是我的愛人,當然在我的保護之下,即使他是個魔鬼,也不是你現在操心的;猶菲勒,你現在很危險啊,血天使復活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惹那麼多麻煩。」
狄安娜說著,拉起洛桑就走:「親愛的,不想道歉也沒關係,他不在乎這些。今後離這裡遠點,天使們的地盤不是誰都能來的。」
輪到猶菲勒迷惘了,血天使復活的消息對他如晴空霹靂,再說不出話來,只有呆看著洛桑被狄安娜攙扶著離開。
洛桑走出沒多遠,思想就徹底清醒了。是要快些離開這裡,猶菲勒是個麻煩傢伙,厲害得有些過分,得罪了他可不是件好事,要好好想想今後該怎麼班?
「他是誰?你怎麼會來?」離得遠了,洛桑回頭看一眼,問狄安娜。
「猶菲勒,你不是知道他的名字嗎?七大天使排位第三,星期三的天使就是他。別在乎他了,今後又他忙的了;血天使一出來,先要找得就是他們。血天使現在的情況,猶菲勒要負一半責任;也就是因為這,他才被趕出神殿。猶菲勒,作為神殿的守護天使,洩露了天機。」
「他做什麼了?」洛桑不明白,「那猶菲勒怎麼看都是個沒有情感的怪物,這樣的傢伙是也會洩露秘密?我不相信。」
「他們本來就沒有感情的動物,與其說他們是動物,其實他們與植物更相似,天使們的出身,就是伊甸園中的那棵神樹。他們心中沒有是非善惡的概念,只知道自己的職責,所有天使的唯一職責就是維護上帝神殿的利益。」
果然是妖精,洛桑思量著,忽然又笑了。
狄安娜一直偎依著他,看到洛桑在笑,捶了他一下:「笑什麼?你得罪了猶菲勒,就是得罪了全部天使。猶菲勒雖然被扁,但是他和梅丹佐走得最近,今後還是有麻煩的。如果梅丹佐找上奧林匹斯山,我也要但責任。但是也沒什麼,只要我們在一起,這個理由就足以搪塞他們了。你可要對我好些了,梅丹佐比猶菲勒厲害,那是上帝留下來監視耶蘇的天使,權利不大,地位最高。」
「這怎麼說?權利和地位不是一樣的嗎?」洛桑奇怪狄安娜的說法,伊甸園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說他權利不大,是因為他帶領的天使團只負責神殿的安全,神殿以外的事情都不管;說他地位高,是因為他能左右我父親和耶和華的決定。神殿的天使團比我們的騎士團厲害多了,阿波羅想造反,卻從來不敢對神殿不尊敬,誰也沒把握對付梅丹佐的天使團。以前,還有七大天使掌管下界的教會與國王,猶菲勒是專門仲裁國王們糾紛的天使。因為這七大天使中有四個墮落為血天使,猶菲勒也受牽連被驅逐了。」
怪不得自己一說上帝的事,阿波羅會那麼緊張,原來上帝的神殿有如此厲害的護衛。好在掌管人間的天使墮落的墮落,被貶的也沒什麼權利了,自己不應該怕猶菲勒。
猶菲勒也夠執著的,自己都混成這樣了,還借助四大家族暗中控制著歐洲王室。
這樣說來,阿波羅想得到奧林匹斯山的王位就很正常了,原來的奧林匹斯山王位是一座空中樓閣,上不管神殿,下不管人間,只在天界威風。現在沒有了七天使,無形中就擴大了奧林匹斯山的權利。
「但是,墮落天使比魔鬼都可怕。」狄安娜緊接著的話又嚇了洛桑一跳;「天使團的天使們,在伊甸園的呆久了,有些也變得有了感情;主管下界的七天使受的影響最大。七天使就是因為各自一個國王,彼此發生了衝突。猶菲勒為了保留自己的權利,傳授給自己的王國可怕的煉金術;雖然他沒有直接危害天界的安危,但造成了血天使的墮落。好笑吧,那次死了幾十萬人,所以後來天使們被禁止出神殿。沒有了七天使,我才能在這裡晃悠,才能遇到你;沒有天使的世界其實更好。」
「狄安娜,我認為天使是妖精,也許在天使們看來,我們才是妖精呢。天使在影響著我們,我們也在影響著天使。」落桑的話不算深奧,狄安娜卻不耐煩了:「什麼妖精不妖精,天使就是天使,天神就是天神,不一樣的。小天使其實很可愛,長大後一進神殿就全變了。我有過一個天使朋友,從神殿出來,根本就認識我了。」
這邊,洛桑在思量神殿裡究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使天使由善良變為冷酷,那邊,猶菲勒遭遇到了可怕的報復。
林中空地上,正是黑暗最盛時分,猶菲勒正在思想狄安娜的話有幾分真實,強烈的殺氣籠罩住整個空間。
天使是靈動的,本體就是自然凝聚出的靈體,作為上位天使,猶菲勒感覺敏銳之極,眼神中正驚懼,美麗的藍色境界又護住了全身。
這殺氣是如此的強烈,似乎猶菲勒是對方不世的仇敵。
渾身金光的南天王攜帶著滾滾雷聲出現在猶菲勒上空,他的身邊是月光菩薩。
現在的南天王,面色如霜,人剛出現,十六個烏黑的夜叉已經團團圍住了猶菲勒。南天王話也沒說一句,一現身就是猛烈的進攻,月光菩薩的青蓮花首先發威,破開猶菲勒的結界,南天王手中的利劍隨即劈向猶菲勒頭頂。
夜叉也是靈體,與天使的組成最相似;猶菲勒是被扁下界的天使,雖經多年修煉本事已經恢復了大半,面對夜叉的銀鉤黑棒還是多有顧及。
南天王的利劍更是犀利異常,出手毫不保留,劍劍攜雷帶電,直把猶菲勒劈得手忙腳亂。
猶菲勒只能憑借綠色轉盤抵禦著,旋轉著的綠色轉盤,湧出一群群美麗的少女,卻被月光用一面銅鏡震懾了靈魂,全收進青蓮花中。
猶菲勒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如此不留情面,沒有感情的他,混跡人間時間長了,知道自己實在是小看了洛桑,小看了洛桑身體內的兩個存在。最後的時刻,猶菲勒右手利劍投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夜叉,左手迎向南天王的巨劍。
劍光閃爍,猶菲勒的左手齊腕斷落,藍色的汁液從猶菲勒手腕間噴出,把綠色轉盤也塗成了湛藍。
「天使是不死的生命,我們的存在方式是你們理解不了的。東方的天王,你將得到一個沒有靈魂的猶菲勒。」
「沒有什麼是不死的,我既然敢來殺你,就有殺你的理由,也有殺你的手段;即使你還是大天使,我也能毀滅你,如果你還有記憶的話,就應該知道我是金鵬,停留在鳳凰樹上的金鵬怎麼不知道天使是什麼?」
南天王是個仔細人,這時也不再廢話,一劍揮向猶菲勒的胸膛;蛇皮軟甲分開兩片,藍色的汁液奔湧而出;猶菲勒右手握住插在胸前的劍身,正驚疑,卻見南天王一直緊握的右手鬆開,裡面是一道暗紅色的道符。
道符上刻畫先天八卦,中間篆寫著八個漢字:斗轉星移,風雲雷電。
猶菲勒正想掙脫,四肢已經被夜叉緊緊鉤住,眼看著南天王把道符輕貼在自己頂門。
長長的銀髮飛舞起來,猶菲勒眼睛裡的冷漠消失了,生命的熾熱在這一刻燃燒得最濃烈,解開了全部加在他身上的封壓。
猶菲勒鬆開殘缺的右手,指指天,指指地,放聲高笑,唱出天使之歌,美妙的旋律感天動地,森林在隨著歌聲歡呼;貝洛林湖神面色平靜時,對南天王沒有了怨恨,恭身微笑著:「終於得到了解脫,天使原本就不應該涉足人類的世界;九天上的金雕,涅盤是快樂的,總有一天我們還會相聚,在這個世界,我們都是工具。天使,是不死的。」
猶菲勒說完,渾身藍光大放,銀色的長髮根根斷裂,穿破了月光菩薩的結界,飄蕩進虛空中;猶菲勒收攏起藍色的翅膀,把自己包裹起來,惘然而逝。
南天王揀拾起綠色轉盤,夜叉們把猶菲勒的肢體收進去。
月光面現不忍:「這個生命曾經那麼的輝煌,就這麼消失了?」
「這樣的結果對於他是種解脫,天使都是可憐的精靈,他們不該沾染上人類的氣息,即使我們不毀滅他,他也會毀滅自己。猶菲勒只知道人類的思想,不瞭解人類的情感;這樣不是很好嗎?今後,你的洛桑少了個對手,你們也能更自由些。」
「天王兄,應該感謝你的援手,如果只我自己,真不知道怎麼對付這個怪物。」月光有些懷疑了,今天南天王表現的太凌厲,如利刃般毫無感情,他與猶菲勒之間的話也很奇怪。最奇怪的是,南天王竟然是用九重天道家法門毀滅了猶菲勒,他是佛祖最信任的門神,什麼時間學會道家的功夫了?」
「咱們不需要客氣,洛桑也是我的兄弟。快走吧,在這裡時間長了,終究不方便。」猶菲勒消失了,南天王也如利劍歸鞘,恢復了以往的安詳。
青光一閃,月光收斂起自己的結界,東方來的殺手消失在天際。
在城堡邊與狄安娜話別的洛桑一陣不安,胸前的黑玉扳指一陣抖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大力抽出,洛桑緊握住它,躁動片刻,黑玉扳指終於安靜下來,一道微弱的光芒直指東方的天空。
「猶菲勒上天了。」洛桑嘟囔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他是不能上天的。」狄安娜表示懷疑。
「我知道,他不在我的感覺範圍內,還帶走了我一件寶貝。」洛桑已經不怕猶菲勒了,黃金魚就是猶菲勒的坐標,只要他做好準備。猶菲勒奈何不了洛桑,雖然「迷惘」很奇妙,但洛桑自認不會「迷惘」兩次。狄安娜怕情郎再受到意外,把「迷惘」給洛桑解釋了一遍。天使們最厲害的本事還是對人類夢想的控制,猶菲勒的「迷惘」,是用訓練出的少女把夢境演示出來,無形中模糊了現實與夢境的界限。
一束陽光從東方大地深處騰出,林中空地上,一株藍色的細苗鑽出土壤,試探著迎風招展出兩片嫩葉。
上午,是波拉馬德公爵的兩個兒子去貝洛林湖畔接受教導的時間,洛桑和波拉馬德公爵一同跟隨他們而去;一同去的,還有三個年幼的小女孩,她們是為今後準備的祭品。
知道了猶菲勒的來歷後,對一個被貶的天使,洛桑並不懼怕。驕傲的洛桑本對巴拉狼還有些同情,什麼使命命運他都不相信,猶菲勒既然先出手對付他,洛桑就要揭開這裡面隱藏的秘密。
神仙們,天神們,就喜歡用這些玄虛的東西欺騙眾人,天使在聖潔的外衣下,對人類的生命竟如此的漠視,洛桑想看看巴拉狼身體裡面封閉的到底是什麼?
波拉馬德公爵似乎感覺很好,今天一早,洛桑就要求去貝洛林湖神,如果洛桑親自出手,巴拉狼肯定不是對手,他的寶貝女兒巴巴拉也就能擺脫那該死的命運了。
早晨的空氣是最新鮮的,女孩子們跳下馬,歡快的在草地上撒著歡。王子他們也想跟來看看,但波拉馬德公爵堅決不允許,在洛桑堅持下,趙鷹成為唯一跟隨來的外人。
看著面前這歡樂輕鬆的世界,洛桑心裡鬆弛了許多,轉身問波拉馬德公爵一個早想問的問題:「您為什麼不相信上帝?波拉馬德公爵,是貝洛林湖神靈教導你們的嗎?」
「不全是,貝洛林湖神靈只是教導我們,不要去教堂接受祝福,四大家族的存在應該是超越王室、超越宗教的;但是,我們根本沒感到自己有特別的神聖和高貴。借助上帝的名義,我們也發動過幾次對異教徒的屠殺,所以,上帝對於我們,與貝洛林湖神靈一樣矛盾,既充滿恩德又充滿血腥。
「我更欣賞哲學家的觀點,理性應該高於信仰,上帝是不可認識不可證實的;但是,面對這些孩子,所有的理智都是虛偽的。小時候的巴巴拉最喜歡坐在夜空下,抑起一張天真的臉,注視著天上眨著的眼睛,想著星星上的花,最喜歡纏著我講一些遙遠的故事;最能打動她的就是關於漂亮的公主與英俊的王子的故事。」
「所以,洛桑先生,我決定,不論今天結果怎麼樣,我將放棄這個承諾,不論是不是波拉馬德家族的女兒,今後都不會被奉獻給貝洛林湖神靈。」
說著話,一行人轉過了山口,貝洛林湖出現在大家面前。
猶菲勒沒有在這裡,巴拉狼正煩躁的在湖中激烈的盤轉,把貝洛林湖攪動得失去了安詳。
「現在開始嗎?」波拉馬德公爵問;「今天,貝洛林湖的神靈不在這裡,正是好機會。」
看到洛桑詢問的眼神,波拉馬德公爵指這湖邊的一道天然石碑:「那裡沒有任何信息,以往,貝洛林湖的神靈都是借助它來教導我們。」
石碑光滑如壁,確是湖畔最好的傳遞信息的所在。
「讓孩子們退出去吧,我們這就開始,貝洛林湖的神靈已經拋棄了你們,他走了。」面對石碑,他能感覺到猶菲勒再不會回來了。想到猶菲勒曾經在這裡教育了一代又一代四大家族的孩子,最後竟落得被人拋棄,洛桑感覺很壓抑。
付出與收益的平衡,隨著時間的改變而改變,都是人心在改變。
八寶玲瓏瓶飛舞起來,巴拉狼被收到湖岸上。
洛桑在前,用五股降魔杵鎮壓住巴拉狼的靈魂,面對這佛門降魔聖器,巴拉狼匍匐在地,嗚咽做聲。
波拉馬德公爵轉到巴拉狼身側,擎出聖勞倫斯劍;九芒星陣被聖勞倫斯劍泛出的九朵劍花同時擊中。
巴拉狼顫抖著昏迷了,星陣轉動,貝洛林湖畔狂風大作,一道閃電從巴拉狼背部射出。
風住時,巴拉狼身邊站立著一個高大的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