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沉思時,漸漸已經來到了比登俱樂部內。
將要進入十二號別墅時,洛桑囑咐剛加道:「一會兒我就介紹說你是我的兄弟,不要再叫我師傅了,在這個世界裡,我們還是表現的世俗點的好;回頭找人給你買幾件衣服,把你的藏袍也換下來,穿著藏袍不太方便。」
剛加點頭答應,洛桑怎麼說,剛加就怎麼做,這個徒弟是洛桑最放心的一個了。
經過昨夜的狂歡,別墅裡的人都還沒醒,也使剛加能提前適應一下環境;洛桑帶剛加在樓下轉了一圈,就把他領進了書房;這裡有剛加最喜歡的東西,書塚裡出來的佛經影印本,洛桑也想和剛加好好談談工體內那個能量場的事情。
剛加對於洛桑的提問很不理解,他只知道這是個能夠提升境界的修煉場,至於怎麼修煉、怎麼形成的也不十分清楚,畢竟剛加以前一直只是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弟子,境界雖高也是比較卡瓦輪寺同年齡的僧人而言,他還沒資格知道這些活佛們的秘密;剛加現在只是跟隨扎爾額尼大喇嘛學習管理寺院的日常事物,負責對給下一帶卡瓦輪寺的密宗弟子灌頂、護法,扎爾額尼大喇嘛還沒顧得上給他說這些東西;扎爾額尼大喇嘛甚至以為洛桑應該已經把這些不好意思說的事情已經交代給剛加了,在扎爾額尼大喇嘛心中,洛桑的層次是佛的層次,對於這些小的技巧運用的應該比自己更熟練,作為洛桑的弟子,剛加應該知道這些。
剛加對這些其實也有點瞭解,每次七月法會時,恩扎格布大喇嘛都要帶著剛加一同參加,並且在法會結束後肯定要閉關一段時間,;憑借對密宗深刻的瞭解,剛加說出了自己的推斷:「洛桑師傅,雖然我不明白你遇到的究竟是什麼情況,我想應該和我們的法會比較接近,我想那是一個修煉菩提心的好地方,在這萬眾聚集的場合,是修煉菩提心的最好地方了。你教給我們的東西雖然奇妙,但是和我以前所修煉的不太一樣;卡瓦輪寺的心法裡沒有這樣重視身體修煉的,我們更重視的是修煉菩提心,我們在剛開始進行密宗修煉時,都要在師傅的引導下選擇本尊佛,這個本尊佛就是我們今後修煉的方向和燈塔,我以前的本尊佛就是光明佛;我們以意念關注本尊的形態來修煉自己,把自己在本尊佛身上凝注的精神投射到身體上,用本體修煉的三脈七輪學習本尊佛的形態來得到本體的菩提心,我們修煉的菩提心就是在本尊佛的力量場裡修煉的;可能你說的那個力量場就是師傅你修煉的地方,可是你什麼能把力量場給吸收了呢?剛加想不明白,這麼大的力量場是修煉的地方,沒人能把它吸收掉,吸收掉後,怎麼修煉菩提心呢?師傅的菩提心不會比力量場還強大吧?」
剛加說完,看著洛桑,洛桑比他還糊塗,他只是知道菩提心是什麼,洛桑還不知道菩提心是怎麼修煉的;剛加看洛桑沒說話,又說道:「現在卡瓦輪寺的人都把你作為本尊佛了,我們也沒辦法再修煉原來的本尊佛了,師傅你的神通已經把我們都按照你的意願給改造了,卡瓦輪寺的弟子只有關注你的形態才能修煉;白殿裡已經在為你造像了,你下次到卡瓦輪寺就能看到你的大曼陀羅像,就在觀音菩薩的對面。我們已經在作坊裡定制了一百零八尊師傅的小銅像和十二尊金像,卡瓦輪寺的密宗弟子只要是修煉師傅你的神通,都要把師傅當為本尊佛供奉起來;這些天扎爾額尼大喇嘛,尼瑪長老他們和我都忙著為新弟子灌頂,師傅你留下的陣法真是太好了,用師傅的陣法灌頂不會很累,也能修煉自己的菩提心。」說著剛加從懷裡取出一座金佛像,高只三寸,赫然是洛桑的模樣,那樣子和洛桑丟失的佛陀一樣的形態,連身上的法衣也一般無二。
洛桑看到自己的樣子變成了佛像,可是嚇了一跳;如此說來,自己不是成卡瓦輪寺的總教頭兼護法金剛了嗎?想到自己成為那麼多密宗弟子每天意念存想的對象,成為他們修煉的榜樣;想到在卡瓦輪寺密宗修道場那陰森的百十個小石洞裡,每天有百十個僧人對著自己的銅像修煉什麼菩提心,洛桑的後背一陣陣發緊,頭頂冷氣森森,洛桑自己還沒修煉出菩提心呢;再想到今後每天將有幾百個僧人在白殿自己的曼陀羅像前禮拜,有成千上萬的藏民對著自己的大曼陀羅像叩頭,洛桑感覺到天地失色了;能在有生之年成為開創一代功法的宗師,洛桑還能接受,但是成為並肩佛祖菩薩的東西,洛桑感覺太慚愧了。
洛桑開始著急趕快回到卡瓦輪寺一趟了,他怕回去晚了,扎爾額尼大喇嘛把自己的摸樣再繡成堆繡,常年用香料熏陶在庫房裡,那明年的七月法會出來曬太陽的就不只是如來佛祖了,自己這個依然健在的轉世佛也能在那三面朝陽的講經台上有一塊地方了;很可能自己和如來佛祖被同時弄出來過曬佛節,如來在正面,洛桑在側面。想到扎爾額尼大喇嘛對自己的態度,想到那些在洞穴裡對自己唸經的密宗弟子,洛桑已經斷定自己的身份在卡瓦輪寺的僧人心中比如來也差不到那裡了。
不一會兒,汗水就濕透了洛桑的衣服;玩笑開大了,自己的一時手癢,改造了七十多個卡瓦輪寺的密宗弟子;成就他們的修行不要緊,引發的後遺症太恐怖了。
洛桑沒想到,他在卡瓦輪寺密宗修道場幹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人幹的,能在三天裡把七十多個修為普通的修煉者強行抬升的接近活佛的境界,這種空前盛大的集體灌頂儀式,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在密宗的所有典籍裡,在密宗的所有傳說裡,都沒有比這更盛大的威儀了;扎爾額尼大喇嘛除了用轉世佛來形容洛桑,沒有另一樣說辭能解釋這一切。
扎爾額尼大喇嘛得到的好處是僅次與剛加的,他對於洛桑的尊敬還超越剛加,他曾經在天葬場試探過洛桑開放的世界,那個世界是他不能理解的;不說洛桑半仙之體的境界比他高的太多,只是洛桑的道家修為就是扎爾額尼大喇嘛不能瞭解的了,他也想用洛桑來提升卡瓦輪寺的地位。
洛桑知道自己的事情,他是見識過仙人的神通的,也被現代武器打擊的抱頭鼠竄過,他不認為自己已經是佛了;洛桑現在只想安靜的生活,順利的掙錢,再見識一下這個花花世界;把自己當成了佛,在這個資訊發達的世界裡,他已經能想像到將要面對的悲慘生活了:成為怪物的滋味不會好受,成為佛的滋味絕對更難受!
洛桑扔下剛加在書房看佛經,自己來到臥室的衛生間裡,沖洗著汗津津的身體。現在已經是冬天了,比登的十二號別墅裡暖氣燒的火熱,但是更熱的洛桑身心。
水漸漸的把洛桑頭上的頭髮和臉上的藥膏也衝下來了,洛桑從鏡子裡看到一個赤裸裸的光頭形象,眉毛也掉了一半:鬼剃頭!洛桑嚇壞了,怎麼剛加剛說過卡瓦輪寺為自己造像,自己的頭髮就掉了?不會真的佛祖顯靈吧?洛桑開始顫抖了。
他知道至少仙人是存在的,佛祖也是存在的,洛桑害怕自己的行為觸怒了佛祖,那可就沒救了。
正在沉睡的王思韻被洛桑的動靜吵醒了,她迷糊著來到衛生間,也被洛桑現在的樣子驚住了。從昨天到現在,洛桑一直沒時間梳洗,雖然感覺頭部不適,也以為是發膠的原由,到現在看到這樣,兩個人都楞住了。
好半天洛桑才和王思韻出了衛生間,洛桑的頭髮已經被王思韻用剃鬚刀修理成了光頭,上面還有點點血跡;半邊眉毛沒了,也被王思韻仔細的描繪出一條假眉毛,穿好衣物後,王思韻又給洛桑帶上了自己的馬帽,現在洛桑總算正常了。
剛加的來到在別墅裡的五個美女中引起了轟動,她們都以為洛桑沒有親人了呢,報紙上已經把洛桑的情況介紹得像檔案一樣詳細,在洛桑說剛加是自己在草原上的夥伴後,她們才接受了這個解釋,但是對於剛加頭上的香疤還是不能理解,洛桑和剛加索性不解釋了。洛桑給天天錢讓她給剛加買幾套衣服,王思韻自告奮勇的開車去了,逛街的事情是個女人都迷戀,所以一會兒別墅裡就安靜下來。
九重天的迎仙候裡,原來仙門官浮雲君的殿堂裡豪華舒適,極近奢華的傢俱擺設透露出浮雲君的貪婪、虛榮和淫蕩。
現在這間殿堂的主人正在迎仙侯外的仙榜上餐風飲露,修煉丟人大法,他再沒機會踏進這裡了;被綁上仙榜後,浮雲君就注定成為迎仙侯的過去了,現在迎仙侯的仙門官是兩個:一個是寶龍樹,一個是雲一真人。
雲一真人和寶龍樹回到九重天不久就被南天王帶到了迎仙侯,他們被南天王任命為新任仙門官;南天王也不管這種任命合不合九重天規矩,把他們放在這裡就走了。
寶龍樹和雲一真人想不到他們還能坐到如此的「高位」,迎仙侯是他們經常出入的地方,每次出入都要掏買路錢;買了幾百年的路,他們見仙門官的機會都很少;在九重天,迎仙侯是個十分另人羨慕的地方,在這裡的小吏每月都能掙上千多個金幣,作為迎仙侯的主官,浮雲君的身家早已出乎人們的想像了。
做夢也想發財的寶龍樹和雲一真人,再也不用為錢發愁了,他們得了另一種富人常有的毛病,發愁錢多的沒地方用了。
寶龍樹和雲一真人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清牛廣場內,出了廣場就格殺勿論,現在的清牛廣場上只天兵就駐紮了五衛近六百名,迎仙侯巨大的黑色石門兩旁,更是佇立著各十二名天兵;自從寶龍樹和雲一真人被南天王封為仙門官後,別說是走私的人沒有了,就是平時買路下去逍遙的仙人也消失了,這個仙門官做的,沒了俸祿不說,還沒了外快沒了自由。寶龍樹和雲一真人還不能同時離開這間殿堂,要出去只能一個一個出去。
青牛廣場上有什麼化錢的地方?那裡的鬼市已經被驅散了;封閉了迎仙侯和天門後,借助走私賺錢的商人們都開始把手中的貨物當成寶貝了,他們已經轉移到地下交易了,聽說一副名牌胸罩要賣五千金幣了,而一個月前,才只不過五個金幣。現在只有那間牛牛酒樓還在營業,一重天的青牛廣場上的所有商家都分散到二重天以上去了,現在一重天是在戒嚴狀態下,哪裡有仙人敢下來?原來寶龍樹和雲一真人理想的生活終於實現了,只要他們願意,可以每天在牛牛酒樓裡吃喝玩樂。
寶龍樹和雲一真人看著身邊的一大捆金票發愁,這是他們在南天王的手下搜查過後從浮雲君的桌子夾縫裡搜出來的,竟然有二百萬之巨;為了這筆巨款,寶龍樹專門到門外和風光無限的浮雲君談判了多次,到現在也沒達成協議。畢竟仙人是講道德、講規矩的,這不義之財沒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也不能安心的享用。
現在寶龍樹已經對和浮雲君討價還價上癮了,也只有這個時間寶龍樹才能提起些精神,他是每隔一個時辰不和浮雲君討價還價一回就坐臥不寧,而雲一真人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記帳了,算計著今天又從浮雲君那裡敲詐了幾個金幣;浮雲君好像也十分喜歡這項活動,整天眼巴巴的看著原來自己的地盤,希望能看到胖和尚的影子;他們現在已經把討價的單位壓到以個為單位了,每一個金幣的歸屬到要爭論好久,想來要把二百萬個金幣化完需要漫長的時間了。但是仙人們什麼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寶龍樹現除了是九重天名義上的仙門官以外,實際上也是個飼養員,每天負責餵養綁在仙榜上的浮雲君;寶龍樹已經把價值一個金幣的龍鬚面提價到了十一個金幣,而浮雲君只吃九個金幣一碗的龍鬚面,而寶龍樹要價一百個金幣的青絲游豬餅,浮雲君是堅決不吃了;有時侯只為一頓飯的開飯時間和食物種類,就能討論十多次,要照寶龍樹的意思,浮雲君一天就要吃上十頓飯,那樣一來只帶浮雲君去上仙茅房,寶龍樹就能掙十幾個金幣了。
但是今天不是寶龍樹和浮雲君討論金幣的時間,是寶龍樹和雲一真人發愁的時間。
他們在昨天就發現了練魂石的異常,今天又發現練魂石離開洛桑已經十多個小時了,他們已經上報南天王府好久了,卻還沒有消息傳來;寶龍樹剛才想從迎仙侯的通道下去看看,但是通道旁是三十六個羅漢僧排下的伏魔陣,他們根本就不理會寶龍樹這個和尚。雖然都是佛門弟子,羅漢僧的地位比寶龍樹高的太多了,寶龍樹在他們看來只是個野和尚。
寶龍樹和雲一真人發愁的是南天王留下的話:事情是你們做下的,禍是你們闖下的,你們現在的命運就和洛桑連在一處了,洛桑出了什麼事情,你們也會出什麼事情。洛桑要是有什麼意外,他們倆準沒好下場,可能比浮雲君還要慘些了,眼前的大捆金票就全沒用了。
從來也沒有如此富裕過的兩個窮仙人,總算知道有錢人的滋味了,他們守著金山卻沒了自由。洛桑如果順利開啟了六道輪迴,雲一真人和寶龍樹相信自己再不用受南天王的鳥氣了,他們已經把自己的一半留在了練魂石裡,也在洛桑的大度下得到了很大的好處,而他們對洛桑做的事情卻不合仙人的身份,所以倍受良心煎熬的他們對南天王對自己的懲罰毫無怨言。他們知道,司徒家都已經沒有了,自己做的事情只比司徒家更過分,不是他們能感知煉魂石的情形和洛桑的位置,南天王都不會有興趣看自己一眼的。
子夜十分,洛桑正在和剛加討論發給扎爾額尼大喇嘛的電報該怎麼措辭,難的是不能讓旁人看出自己的意思而扎爾額尼大喇嘛又必須明白;洛桑心神忽然被輕輕觸動了,一個夢在召喚著洛桑;洛桑對依然在推敲電報稿的剛家說:「我出去一下,不要等我。」轉身躍出了十二號別墅的窗口。
香山的高處,雪後無人上來過的地方依然保持著原始的雪原味道,洛桑風一樣的趕到了這裡,並一直掠向山頂處。
山頂出現了一抹白光,那一株最大的楓樹下,俏立著一個白衣麗人;洛桑在看到這個白衣麗人的第一眼,魂都飄到九重天外:世上竟有如此絕色?只此一眼也不枉此生了!
楓樹的紅葉都落了下來,在楓樹下鋪成了一片紅雲,白衣麗人就靜靜的立在那紅雲上,一顆拇指大的明珠搖曳在她的雲簪上,把一幅清麗的工筆畫展現在洛桑的心田。
白衣麗人在這呼嘯的寒風中只一襲白裙,單薄的衣裙下是一灣淳美的溫柔;長長的雲袖絲絲落下,凝脂般的蔥指間捏著洛桑留在居林別墅的黑玉扳指,那扳指都被白細的肌膚也襯得似仙境了;猛烈的北風只能微微掀動幾絲裙裾,體貼的白裙勾勒出三分誘惑,露半點金蓮心疼著洛桑的眼睛。
洛桑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麼來到這裡,忘了在被觸動心神時那一絲惶恐,他的心裡甚至沒有了整個世界,只牽掛著眼前的白衣麗人,俏立在光暈中的白衣麗人微微一笑,把黑玉扳指遞到洛桑的眼前,「這個東西對你很重要,別再丟了。」手心裡溫暖了起來,那細微的接觸也讓洛桑戰慄不已。
輕巧的幾句話,把洛桑的的魂魄都收了回來;「你是有大緣法的人,不要用世俗的眼光看待眼前的一切,就像夢總會醒來一樣,只要這個夢足夠精彩,且不仿好好做下去。」
白衣麗人緩緩升起,腳下的楓葉也隨著她舞動起來。
洛桑終於能開口說話了:「我還能見到你嗎?什麼時間能再見到你?」聲音沙啞,只說這一句洛桑的喉嚨就哽咽了。
「君且記,好好保有它,每年的這個時候你會在這裡見到我;君且記,好好保有你手裡的東西,好好活者,只要活著,總能見到我。」
仙音未落,人以緲然,只漫天雪花又飄舞了起來。
火樣的楓葉在風雪中旋轉而下,在雪舞的半空中幻出兩個篆字: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