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 第一部 第四章 往事如煙
    清乾隆49年,18歲的曹玉琅隨兆惠將軍西出玉門關討伐准葛爾殘部霍集占部落的反叛。黑水河一役,兆惠將軍領五千鐵騎纏繞霍集占部六萬兵馬,馬光祖將軍和寥化清將軍率三萬人馬策應前後。

    清軍另一路海蘭察將軍正率五萬大軍完成對霍集占判軍的包圍,作為兆惠軍前參領的曹玉琅奉命領一百騎兵聯繫海蘭察將軍,在與判軍連場激戰後,突遇沙暴襲擊;就此與大軍失去了聯繫。

    精通滿、漢、蒙、藏文字的曹玉琅是康熙年間江南織造曹寅後代。乾隆四年捲入逆案被第二次抄家後,曹家就徹底衰落了。

    乾隆31年,曹門幾家的唯一男孩曹玉琅一出生就被寄予振興曹門的重望。曹玉琅也不負眾望,三歲進學,修讀四書五經;五歲拜師,學習太極門武功;到他十五歲時,已經是文武全才一個翩翩少年。

    就在這一年,曹玉琅遇到了對他一生影響最大的人。

    乾隆46年,曹玉琅參加了鄉試,中秀才,回家時路遇大雨。

    由於家境貧寒,他只有這一件好點的衣服,就躲在路邊的小廟裡避雨。雨,不多時就停了;曹玉琅準備上路回家時被小廟後傳來的兩個人的吵鬧聲吸引,身懷武功的他沒理會高低就饒到小廟後。

    廟後別有洞天,一座小茅屋搭建在一棵大棗樹下;樹下另有一石几,幾上橫豎各19道的棋盤上黑白棋子縱橫交錯,一僧一道在下棋;此時兩人正為一顆黑子的擺放位置在激烈爭吵,也沒理會曹玉琅的接近。聽了一會兒,曹玉琅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下雨前,兩人在此下棋,後兩人進屋避雨。雨住了,出來繼續棋局,發現剛才道人落雨前走的最後一步黑子被雨水移動了一格位置;奇怪的是滿盤棋子都沒有移動,就此一枚黑子移動了,如此一來,黑白形式逆轉;原本佔有微弱優勢的白棋已回天無術,黑棋的這一招變間為飛,截斷了一段白棋大龍的尾部。兩人正為此爭吵不休。

    曹玉琅看了半晌,冒出一句:「天意啊。」

    一僧一道聽到曹玉琅的話,如雷貫耳,須臾大笑攜手而去。臨走前道人拍拍曹玉琅的肩膀,和尚衝他合十為禮。

    曹玉琅只覺一股暖流順和尚的雙手引發並撲向他的全身,一股極大的真氣從道人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傳入他體內。練了十年太極神功的曹玉琅只覺全身經脈似沉浸在柔密的溫泉洗滌中一般,一股綿綿的暖流在經脈中流動,以前真氣怎麼也衝不破的玄關一貫而通。

    曹玉琅運起本門功法,催動那股真氣不斷流轉於自己的全身各個經脈,只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盈,經脈越來越通暢,丹田內的真氣越來越凝重;沉浸在這感覺中,曹玉琅昏昏然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了。

    曹玉琅又醒來時,一輪朝陽正從東方升起;幾隻小鳥啄食著棗樹上的蟲蟻,陽光穿透棗樹的枝葉鋪撒在他的身上,一股和熙的暖流通過皮膚流入體內,輕轉一周,又歸於府髒。輕提鼻翼,一抹清新的氣息湧入胸腔,流轉一次,一股濁氣又呼出體外。這一刻,他是真正感覺到自然對自己的恩賜。

    內視丹田,自己原本練了十年的太極神功形成的內息已蕩然無存,現在是一黑一白兩團盤旋的凝如實質般的氣流交纏在一起;緩緩的在丹田中旋轉著,黑的極處是一點白,白的極處是一點黑;真的形成了一個體內太極。同時,玉琅又感到自己的經脈內有一股氣息在自動流轉著,混不用自己操心。

    大喜下,玉琅朝石几跪下,心中默默禱告致謝。

    石几上的棋子、棋盤已不見蹤跡,一個玄妙之極的五行陣刻畫在石几上,陣中是一顆閃亮的晶石,上方飄蕩著一葉草箋;自己看去,草箋上寫著:此乃天意,何必掛懷,小友如能看到此箋,必有望得竊天道,前途珍重,後會有期。

    一會兒,草箋隨風飄舞,就那麼消失了,一點痕跡也沒留下。石几上的陣圖也漸漸消散著,隨著陣圖的變淺,外界的聲音傳了進來,隔絕內外的結界消散了;玉琅緊記慢記還是沒能記下全部的陣圖,心裡邊描畫著記憶中的部分邊埋怨自己的蠢笨。師傅說過,這種能隔絕空間的陣圖非有大神通著是不能使用和瞭解的;自己碰到了傳說中的仙人就說了那麼一句話,苯啊!

    陣圖能記的都記下了,玉琅就運指如刀,在石几上描繪起來;模糊的陣型圖漸漸浮現出來,當玉琅運功催動真氣試探著使陣形運轉起來時,卻一點作用也沒有;玉琅沒有氣餒,不斷調整著真氣的運行方式,繼續試探著。終於,當他把真氣從陣圖的天門位置順奇異的線路達到陣中的靈石時,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聲音就被隔斷了,玉琅能感覺到四周的能量湧向以石几為中心的丈許空間裡,但是,這空間裡除了石几和充沛的靈氣什麼也沒有。

    玉琅知道自己還是沒能完全記住陣圖,剛才的空間裡的茅屋棗樹都不見了。玉琅知道要發揮這個陣形的作用,除了要有陣圖,還要一個好的靈石作為陣眼,最主要的就是一個修為高深的施法者本身灌注的真氣;一個好的靈石能最大限度的聚集起周圍的能量來,而沒有高深的修為和深厚的真氣來催動和激活,再好的靈石和陣形都發揮不了作用。他在驅動五行陣運轉的同時,自己體內的真氣也在隨著陣法的運轉而變化著,運轉五行陣也是一種修煉的方法。玉琅不知道,自己的好奇心和超人的記憶力幫了他大忙;本來,所有的奇遇都是暫時的和不確定的充滿變數的,特別是他遇到的這種所謂的仙人度化,更是如此。靠仙人神通只能得到短暫的修為上的提高,由於提升的太快和被度化人本身身體和內力的不足,這種神通會漸漸消退,直至穩定到一個和身體內的內息相對平衡的水平上。像玉琅這樣悟性特別高的人,更是還有幾分危險;玉琅一下子就憑藉著本門獨特的功法跳躍到一個令度化他的僧道兩人也吃驚的境界,所以等不及的兩的所謂仙人才留下陣形飄然而去;一來給他護法,二來也是他的機緣。

    曹玉琅如果一醒來就興奮的跑回家去找師傅,或是沒能注意到陣圖的存在,那麼等著他的只有兩條路了:一是全身功力消退,退到同他來時一樣;二就是走火入魔,經脈爆裂;因為在他的身邊,不可能有境界和功力足夠高的人來穩定他的內息。玉琅借助演練五行陣,不僅穩定了自己的境界,也避免的經脈爆裂的危險,但是,能自修五行陣的人本就是天才。現在玉琅已經有了很高的境界了,所缺的就是深厚的內息可凝練的真氣了。

    曹玉琅又用了三天來鞏固自己的境界和演練剛學到的陣圖,直到確定自己再不會遺忘了,才從石几上取下晶石離開了那裡。師傅曾經說過:傳說有四大陣圖——五行陣、伏魔陣、伽瀾陣和幻星陣,能得到任何一個陣圖對於修煉者都是一種奇遇。

    離開前,玉琅仔細查看了一下小廟四周的情況,驚奇的發現,原來茅草屋離那個小廟竟有十多里地的距離;真是奇怪,自己那麼幾步竟跨過了十多里的距離,他對自己得到的陣圖更加好奇了。

    曹玉琅到家後才知道,自己那一站,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三個月不吃不喝,但身體反覺的比原來長高了不少,除了有點消瘦,內外均無不妥。自己的精神比原來旺盛了許多,注意力更易集中,記憶力也是突飛猛進;過目不望那是傳說,但他確實把老夫子的幾本破書和大堆的後人點評、斧正都大概背了下來。

    太極門是一個小門派,說是一個門派還高看了它。因為整個太極門就他一個弟子,上面就一個師傅;兩個人的門派也太小了點。

    曹玉琅居住的玉泉山在北京的西郊外,是清軍如關後朝廷給正白旗旗人的封地。玉琅的祖先是早年流落到關外的漢人,後隨清軍轉戰,被編入了清八旗。

    曹家由於捲入了內廷的權利鬥爭,被兩次抄家,後人也被從北京城內給趕到了這裡,受本旗牛錄的看管。小鎮上居住著幾百戶人家,多是沒落的旗人;由於朝廷對於旗人每月都發有例銀,所以大多還不愁吃喝,這就使這裡成了一個看似繁華的小陣。一些年老的旗人挑頭辦起了宗學,教導幼小的孩子們學習,入關久了,旗人的後代也要靠科舉來謀求進身了。

    平時師傅賣茶為生,每年初春到南方進茶葉,端午前回來,然後就一年不出門。

    十年前玉琅體弱多病,剛來到玉泉山下開茶鋪的史師傅見玉琅伶俐可愛但整天病泱泱的,就時常教他點功夫,強身鍵體。起初幾年只是教他點打坐吐吶的工夫,再就是些花拳繡腿的套路;練了功後玉琅到是再沒生過病。

    五年前史師傅開始領玉琅正式進入太極門,行入門大禮後,開始學習太極神功。玉琅的家人為了讓他重振家門,只是督促他攻讀詩書;窮人的孩子學點功夫身體好點不生病省了吃藥的開銷就行了,平時都是叫他整日讀書。這一來練工夫的時間就少了,再有當時的人都以為,學武功都是富貴人家的奢侈品,沒好吃好喝的將養著,也練不出什麼功夫。

    豈知所謂的太極神功只不過是史老隨便起的個名字,那些花拳繡腿只是表面文章;這門無名神功是一門流傳久遠的修練法門,歷代多是單傳,前輩多有飛昇仙去的;其功法注重內力和心靈的修煉,由重悟性,每一重的突破都需頓悟。所謂悟性天生,木吶的人是練不來的這門功夫的,有一代弟子到老死了還在門外徘徊,漸漸的歷代傳人都是從詩書世家子弟中挑選。玉琅也是在十歲時靈竅突開,悟開了第一重境界,才被正式收歸門下。

    這麼一段短短的口訣帶領玉琅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玉琅真正接觸神功後,就經常一動不動一整天,面前擺的書也看得進去,功夫也在飛速增長,到十五歲就練入了第六重境界;要知道史師傅也不過在地七層境界,且徘徊很久也沒再突破。

    古來修行者修行的過程共分九重境界:前三重為築基,中三重為修本,後三重為入神。

    修煉的門派功法各有不同,但境界是唯一的修行標桿。有的門派重在築基,進境就慢些,但到後期會越來越順;有的注重修本,那樣就能憑借丹藥或別的奇功快速進入入神。

    玉琅修煉的無名神功更重悟性,也就是入神。他們一開始就把修煉心靈的靈動放在首位,所以本門傳人多能練到五重以上;好處是能更好的發揮個人的潛力,能飛躍般的提升自己的境界,所以這一門下多在年輕時就具備了很高的境界;所謂富貴險中求,有一利就有一弊,這一門能飛速提升境界的功法有兩大弊端:一是入門難,二是修煉中危機重重;進入第六重境界後,就開始就一重比一重艱難和凶險,經常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需要有本門前輩的護持。但苦盡甘來,這門功法到了其他修行者視為鬼門關的第九重,就雲開霧散了;不僅沒有功虧一簣散功的危險,更不用聚集強大的能量來護持飛昇;他們隨時有飛昇的可能,曾有位師祖在飯桌上就白日飛昇了,所以到了第九重反是最安全的,所有進入此境界的師祖都飛昇了。危險的只是第六到第九重的幾道難關,前提是你有足夠的靈性和高明的師傅。

    為了挑選門人,前輩祖師留下了外門功法,也就是開始玉琅練的功法;一般會同時傳給好幾個徒弟來修煉,其他就看各自的悟性了,但是能悟入門徑的每代也不超過十人。

    玉琅在剛進入第六重時就遇到了危險,好在在師傅護持下安全度過去了。

    這次一回來,玉琅就奔向師傅開的茶館,他很想讓師傅驗證一下自己的境界,那時師傅也從未提及過的境界啊。

    茶館關著門,師傅去販茶還沒回來,玉琅一連來了幾天都是如此。

    今天是端午節,玉琅到太極門送師門禮兼辭行;他就要去北京應試了。

    到了茶鋪,門窗和前幾天一樣緊鎖著,玉琅感覺到了異樣;史師傅十年來都是端午前回來,從沒耽誤過。只不過每次走前都要對自己說如果端午不回來就記著把床上的被子拿出來曬曬。玉琅想起師傅臨走前的話,從師傅平時放鑰匙的地方摸出鑰匙,打開房門。

    床上並沒有被子。

    曹玉琅半天才從床板下找出兩封信,一封是給自己的,一封是密封的,上面沒有署名。

    給自己的信,曹玉琅當時就打開看了。

    信中史師傅告訴玉琅,如果自己沒回來就不會回來了;好在自己一身所學也已全部傳給了玉琅,以後就靠自己努力了。只是牢記要把這門神功傳下去。如果玉琅進京趕考一切順利,就沒必要用那封信,如果有什麼困難就拿著信找兆惠將軍,將軍一定會幫助他。

    了了數語,玉琅一片默然。

    以後的經歷就複雜了。

    玉琅進京趕考,榜上無名。曹玉琅不甘就此回家,決定投筆從戎,靠軍功復興曹氏家族。

    曹玉琅持書信到兆惠府求見兆惠將軍。將軍看信後,一言不問,收玉琅為貼身侍衛。

    乾隆48年,曹玉琅隨兆惠將軍揮師西出玉門關,掃蕩判軍。

    在追隨兆惠將軍的一年裡,玉琅加緊修煉的同時也把將軍的藏書看完了。兆惠將軍號稱文武雙全,對自己的兒子兆章群更是要求嚴格;不但要凍練三九夏練三伏,更請了幾個大儒來教導他各種學問;僅僅要學的語言就有滿、漢、維、藏四種。將軍的兒子從生下來就有的功名,但歷經風雨的兆惠將軍知道:沒點真本事是沒辦法保持家族的興旺的。

    曹玉琅由於有秀才身份,人又生的清秀,被兆惠將軍分派到兆章群身邊。玉琅在陪伴兆章群的同時也逐漸精通了滿、藏、維語,還練了一身馬上馬下的好功夫。對於曹玉琅的出色表現,兆惠將軍毫不吃驚,彷彿這本就是應該的一樣。

    出征前玉琅才知道,自己的師傅以前就是兆惠將軍的貼身侍衛。

    在軍中,曹玉琅的大展雄威。

    三月二十日,哈密城外;曹玉琅為奪回帥旗單人匹馬人獨闖三座營盤,斬殺霍部驍將只妥慧等三十於人,血染戰袍,官升佐領。由於兆惠將軍被稱為紅袍將軍,所以曹玉琅被稱為「小紅袍」。

    五月初八,後營被襲,倉促間曹玉琅領命率五百行營中軍一夜狂奔三百里,殺敵八百,奪回被劫糧草。

    五月十七,護衛兆惠將軍在亂軍中殺了一天一夜,身中十幾處箭傷,砍斷了六把厚背馬刀;到叛軍潰敗時兆惠將軍毫髮無傷,中軍大旗巍然不倒。因為出身八旗子弟,破格官升為參領,統一千五百精騎護衛中軍行營。文武雙全的曹玉琅被軍中視為兆惠將軍的親傳弟子,大清下一代軍魂。

    哈密一戰潰敗後,霍集占部叛軍開始向西急退,兆惠將和軍海蘭察將軍分兵兩路緊緊追擊,和這一追就是一千里多里;清軍耗廢了一年時間,終於把叛軍逼到金雞堡附近。

    金雞堡是叛軍的根據地,到這裡叛軍已無路可退了。

    乾隆49年六月,一場大戰在金雞堡外的黑水河和阿瑪河之間展開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