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握天下 第八卷 凌雲高天 許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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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4.8*****安閔王的番外,雖然只有一個朋友說想看他的番外,但是,因為只有他完全沒有出場過,所以,還是第一個寫了,希望朋友們喜歡。

    另外,新書《紫華君》已經在起點上傳,請各位朋友多多支持,收藏或推薦!如果有推薦票,就不必用在本文了,請投給《紫華君》,新文需要支持啊!*****永福堂,蕭索、肅殺的地方。

    撤下隨從的宮人,陽騏衷從內侍手上取過蓋著明黃錦帕的托盤,一個人步入永福堂的大門。

    不知年歲的梧桐擋住了陽光,滿地的落葉,陽騏衷的鼻間縈繞著**的氣味。

    這是一個絕望的地方。

    碎石拼出的曲徑通往正堂,兩個年老的內侍在正堂中門的兩側肅手而立。

    「奴才參見皇上!」老內侍的聲音艱澀,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口,似乎不知如何說話。

    陽騏衷沒有看他們,目光掃過正堂緊閉的門窗,隨後逕自越過跪著的兩人,直接扯掉門上的鎖鏈。

    「皇……」「都退下!」陽騏衷忽然暴吼一聲。

    「是!」不敢爭辯,兩個老內侍連忙退下。

    正堂很空曠,沒有什麼擺設——囚禁罪人的地方能有什麼擺設?門窗緊閉著,又黃昏時分,屋內沒有點燈,十分昏暗,陽騏衷只覺得眼前一黑,好容易才適應了屋內的光線,隨後也就看到了背對自己站在正前方的兄長。

    「……大哥……」幾次欲言又止,陽騏衷終是開口喚了多年未用的稱呼。

    背對著他的身影瘦削卻挺拔,一身灰濛濛的衣服,頭髮披散著,明明是落拓模樣,但是,陽騏衷竟忍不住緊張。

    他的皇兄!他的大哥!——在過去的十三年中一直被朝臣寄予厚望的儲君。

    陽騏衷自認無法做到更好。

    從懂事開始,他一直用崇敬的目光看著兄長,滿心的孺慕之情!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兄長。

    他並不知道,陽騏衍也一直不知應該如何面對他!新皇帝來見被廢黜的前皇帝?相較之下,從來都倍受寵愛的陽騏衍比陽騏衷更驕傲,也更敏感。

    陽騏衷的稱呼令他的心頭一顫,忍不住閉上歎息,心中拿定主意,緩緩轉身:「……衷兒,太政宮還住得慣嗎?」「大哥……」陽騏衷咬住下唇,盯著兄長清明的雙眼,竟是再說不出一個字!住得慣嗎?太政宮,皇帝的起居理政之所,也是皇朝的明堂正殿所在,陽騏衷並不陌生。

    他是嫡皇子,滿月那天,便由母后抱著在太政宮接受百官朝拜,及長,雖然是由太后撫育,但是,每天都要前來太政宮讓父皇考校學問,出入太政宮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登基大典那天,從踏入昭信殿的門檻開始,濃烈的陌生感便讓他感到窒息。

    作為皇帝的寢殿,他來過昭信殿很多次,但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以主人的身份走入這裡。

    陽騏衷是皇后所出的次子。

    他有一個倍受帝后寵愛,也被朝臣寄予厚望的兄長——陽騏衍,一個出生不到三個時辰就被冊為皇太孫的皇子。

    有一個聰慧、健康的同母兄長,陽騏衷有無數的理由放棄對皇位的追求,更何況,陽騏衍對弟妹甚為關愛,他沒有任何的理由去傷害這樣的兄長。

    從懂事開始,陽騏衷就已經預見到自己以後將擁有如何的人生——尊榮、權勢、富貴,一個皇子所應擁有的一切他都會擁有,甚至會更多。

    因為,兄弟姊妹中,他與陽騏衍年紀最相近,也是最親近的。

    他怎麼可能住得慣?可是,也只有陽騏衍會這麼問!從來,也只有陽騏衍會真切地關心他的感受!相較兄弟姊妹所受的寵愛,陽騏衷知道自己並不為父母喜愛——五個兄弟姊妹中,只有他是由皇貴太妃撫養成人的。

    小時候,他還曾經為此問過太妃,問過兄長——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被父母遺棄?太妃總是滿臉慈愛,又滿眼傷心地道:「衷兒不喜歡與哀家在一起嗎?」陽騏衍會摟著他的肩地安慰:「父皇與母后只是恐懼,他們其實很關心你的。」

    ——所有兄弟姊妹中,只有他是難產,幾乎讓母后為此送命,也因此,在休養七年後,他們的母后才再次生育。

    這一次是一個女兒——福安公主,因為是在父皇登基的同年出生的,這個公主所愛的寵愛幾乎與陽騏衍一般無二。

    之後的一子一女也同樣是被至尊至貴的父母期待著出生的,只有他……被父母刻意地放逐了!出生名門的太妃不喜歡養子選的妻子,又生性嚴謹,對他再好也不過如是,那個時候,陽騏衍是他的一切。

    「這裡沒有坐具,不嫌髒就席地而坐吧!」陽騏衍竟笑了,言罷便直接坐下。

    陽騏衷看了他一會兒,走到他身邊放下手裡的托盤,挨著他坐下。

    明黃色在此時此地刺眼得很,陽騏衍卻仿若未見,轉過頭,神色安詳地打量了一下身著玄黑龍袍的弟弟,半晌才道:「所有兄弟中,衷兒是最鎮得住黑色的!」「大哥……」陽騏衷伸手抓住兄長的手臂,用力之狠令陽騏衍忍不住皺眉。

    「你太用力了!」陽騏衍皺著眉提醒。

    陽騏衷連忙鬆手,卻見單薄的衣衫上竟顯出血色。

    陽騏衍隨意地看了一眼,拂開他想察看的手。

    「太政宮住得慣嗎?」陽騏衍再次問道。

    陽騏衷一驚,不由就下意識地搖頭。

    陽騏衍很愉悅地笑了,滿眼的縱容,伸手攬過他的肩。

    「你會習慣的!」陽騏衍輕笑,「衷兒,你會是個明君的!」「不!」陽騏衷推開他的手,猛地站起盯著兄長,眼中滿是憤恨,「怎麼會是我?」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是天子,陽騏衍怎麼能用這樣的語氣說這樣的話?他的父母恩愛情深,雖然後宮中也有一些妃嬪,但是,都只是品階最低的賢華、采女,連七品充容都沒有封一個,皇后是名副其實的專寵。

    陽騏衷並不清楚父皇是否真的沒有寵幸過母后以外的女人,但是,在宮中,只有他的母后誕育帝嗣。

    三男二女,這幾乎意味著無人可以動搖母親地位。

    宮廷之中,能得到帝王的專寵一點都不難,但是,一時的專寵從來都如曇花一現。

    能讓帝王一生眼中再無二色,是所有後宮的想望,也是連聖烈大皇貴妃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他的母后做到了!他的母后並非絕色,也談不上高貴優雅、溫柔多情。

    陽騏衷見過好多比母后更美麗,也更高貴,更溫柔的女子,比如他的大嫂——曾經的太子妃、皇后。

    陽騏衷從沒見過比大嫂更美麗的女子。

    出生元勳世家的高貴令她擁有母儀天下的器度。

    連一直對母頗有微詞的太妃都衷心地喜歡這個由母后選定的太子妃,他不只一次地聽太妃說:「皇后選兒媳婦的眼光真是出人意料。」

    因為有這樣的大嫂,陽騏衷總是覺得太妃為自己選定的王妃實在只配在她面前俯首肅立。

    ——只是,現在,那個美麗高貴的女子也許連在自己妻子面前行禮的資格都沒有了!——可是,他的母后不同。

    她的母后不需要高貴、美麗之類的形容,只需要輕輕一笑,便足以令所有女子低頭,那種如若春風、如若清泉的姿態,沒有人任何能夠模仿。

    那一刻,陽騏衷不得不承認,他的母后有資格令帝王傾心傾情專寵一生。

    但也僅此而已!他的母后於他只是一個稱呼——他如何視一個從未抱過自己的女人為母親?「因為你不會為了母后失去心中的平衡!」陽騏衍再次伸手拉他坐下,「你會慢慢習慣太政宮,慢慢習慣帝王的一切……衷兒,你會是個明君。」

    陽騏衷再次打開兄長的手,固執地退後一步:「你怎麼可以為了那個天真的女人、那個愚蠢的家族,放棄一直的信仰!」多少次,他們談及未來,陽騏衍有無數的宏大設想,他明白天子之位的責任,也想有所作為!可是……當他得到那個機會時,他竟用最愚蠢的方法放棄了……陽騏衍惱火地站起,毫不讓步地斥責:「你就這樣形容我們的母親嗎?」「他是你們的母親!」陽騏衷也火大了,「你方才不正是這個意思嗎?南華趙氏更是個愚蠢到極點的家族,母后的那份天真也與愚蠢無異!」相對於父母的恩愛,母親家族同時在朝中崛起。

    陽騏衍並不在意,甚至在陽騏衷憂心忡忡地表示擔心時,大笑著道:「那又如何?那些朝臣整日勸父皇不要專寵,不就是欺母后的家族並非顯赫高門嗎?」他不好再說。

    他不好說,南華趙氏並無良才;他不好說,顯赫高門需要數代底蘊;他不好說,無數人再看著南華趙氏將如何拖累母后——這其中包括父皇的太傅,包括他們的親叔叔,包括元寧第一名門世家的掌權人。

    元寧皇朝自建立,顯赫門第不斷出現,也不斷衰敗,甚至一朝覆滅,能屹立百年的家門無不擁有絕非等閒的功勳、血統以及家教風範。

    南華趙氏實在只是一個平凡的世族。

    陽騏衷有時候會覺得,那樣的家門怎麼會生出母后這樣的女子!他的母后……能得帝王一生專情的女子啊!啪!陽騏衍毫不猶豫地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陽騏衷,不要忘記,是母后給了你生命,若不是母后,你又有什麼資本入主太政宮?」見陽騏衷滿眼的不敢置信,陽騏衍也心軟了,語氣緩和下來,很平和地反問他。

    陽騏衍冷笑:「何必說這種連你都不信的話?大哥,我能即位與母后可沒有多少關係,你清楚得很!」是!他的兄長在即位後便擺明車馬,要為母后報復,一連串的處置令朝野震驚,卻就是沒有動直接賜死母后的康仁太妃!他勸過,更加不解,但是,現在,他哪裡還會不明白兄長的算計!挾廢帝之勢,康仁太妃想立自己所出的景王一系為帝。

    太妃、太后,一字之差,在後宮,卻也無異於天壤之別。

    她以為無人會反對。

    的確,慶恩宮中,議政廳諸臣無語,皇室宗親無語,他與弟妹更加不敢開口,但是,有一個人開口了。

    「先皇從未廢後,趙後薨,治葬皆從中宮之禮,後育三子,安王失德,嫡次子猶存,焉能以旁系主祭宗廟?」永寧王世子正色而言,隨後,壽仁殿內一片附和之聲,帝位就此而定。

    陽騏衷記得一個月前,仍在孝中的永寧王世子,一身墨服,恬淡從容地問他:「殿下是否仍視皇上為兄長?」「自然!」他不解,卻答得斬釘截鐵。

    永寧王世子沒有再問,只是,低頭行禮,送他到王府正門。

    除此之外,他與元寧第一名門的掌權人從無交集,也不敢有所結交。

    登基之後,他很坦率地詢問永寧王世子為何要立自己。

    「雖然臣並不認為文肅皇后完全無辜,但是,前鑒不遠,臣與世族各家又怎麼會重蹈覆轍?」永寧王世子也答得坦白,隨即卻無奈地歎息,「元寧現在需要聖明天子,先皇一系的確要比景王的子嗣的優秀……」一年前,永寧王戰死伏勝關,跟他一同戰死伏勝關的還有驃騎大將軍與德王。

    那一戰敗得太慘,也太無道理——之前的失敗不算,伏勝關一戰,元寧佔據著明顯的優勢,主帥趙同居然在戰事正酣之時,棄關出逃,以至軍心大亂,更有部分兵卒逃跑,幾員大將奮力支撐才保住伏勝關,卻也讓多位大將力戰身亡。

    ——元寧因此失去了太多,因此需要聖明天子重整山河。

    從那以後,南華趙氏成為朝中幾大名門的敵人。

    僅僅是趙同滿門抄斬,根本無法令他們滿意。

    德王妃請求廢後不過是一個序幕。

    他們要更多的人付出代價,從不干涉朝政的皇后確實有些無辜,但是,就像永寧王世子對皇后說的:「是的,您並不清楚那些事,但是,南華趙氏的權勢全部來自於您!由此來說,您就是罪魁禍首。」

    他的父皇很堅定地站在了母后一邊,並將年僅十二歲的福安公主下嫁永寧王世子,以格外的殊恩換得永寧王世子的沉默。

    康仁太妃賜死皇后,大多數世族雖亦有微詞,但多是樂見的,只有永寧王世子大怒:「皇后至尊,陛下未收中宮印,太妃以何權柄敢行賜死之事?欽仁太妃攝太后印,臨朝攝政,尚無此舉,太妃何敢?」不僅如此,永寧王世子還以宗人府的名義駁回了一些官員請太妃攝太后印的奏請。

    南華趙氏打破了太多的規則,這讓朝中很多人再不願意見到例行的規則被毀壞。

    康仁太妃自以為成功,卻不知,隱然間,她同樣成為了很多人心中的隱患。

    他的兄長聰明過人,怎麼可能不明白?陽騏衍默認了,也讓陽騏衷的怒意更盛:「你既然能想到這一點,為什麼還要走到這一步!想要毀了她與她身後的家族、勢力,有無數的方法!你……」「我不習慣太政宮!習慣不了!」陽騏衍笑得迷茫。

    「……大哥……」「沒錯,是有無數的方法,可是,我受不了……」陽騏衍皺著眉,垂首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極力想表白自己的心意,卻無法正確地措詞表達,只能無奈地沉默。

    陽騏衷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哀傷頹然。

    只聽那近於支離破碎的話語,他已明白兄長的意思。

    他的兄長啊,承受著太多的寵愛,而父皇的突然離世,讓他根本沒有任何準備便成為皇帝,倉促間,他甚至無法辨清自己的身份!太多的變故在太短的時間內發生。

    皇后被賜死,嫡子身份被質疑,塵埃未定,皇帝駕崩……陽騏衍仍是儲君,朝中權貴以此為由,奉其為帝。

    那三個月中,他們同樣失去維持驕傲的資格,但是,陽騏衍始終不願低頭。

    為了保住陽騏衍的地位,那三個月中,他作了無數的努力、無數的妥協。

    靜寧王對他說:「東宮的確有聖君之質,但是,在本王看來,東宮最大的幸運是有你這個弟弟!皇室中,能讓兄弟維護至斯,豈只有幸?」是的,他可以妥協,可以退讓,陽騏衍卻不願,在他看來,那一切與屈辱低頭無異!入主太政宮並不意味著隨心所欲,支持陽騏衍的勢力要求回報,而康仁太妃更是從未放棄對帝位的想望。

    陽騏衷是不安的,陽騏衍近於冷酷的行為更是加重了他的不安。

    他不明白,他那個向來進退有度的兄長怎麼會那麼冷酷、激烈、明顯地報復。

    陽騏衍激怒了太多人!康仁太妃只是其中之一。

    永寧王世子是不多的例外。

    ——陽騏衍即位的那五個月中,永寧王世子的態度一直是冷淡的,甚至有意無意地縱容著他的報復。

    陽騏衷知道,永寧王世子對擔憂不已的靜寧王說過:「皇上是文肅皇后疼愛的長子,母子情深,既然登基,報復是肯定的,難道殿下之前竟沒有想到嗎?」是的,名門世家在奉其為帝的同時,也就默許了陽騏衍的報復,哪怕牽連無辜,也並無不可,只要陽騏衍沒忘記天子的責任即可。

    讓他們背棄陽騏衍的原因是——陽騏衍恢復了南華趙氏的世族身份。

    儘管援引了天子母系賜恩的舊例,但是,對永寧王府等權貴世家來說,距離他們讓先帝削奪南華趙氏的世族身份,不到半年,這種恢復無疑於羞侮。

    從那以後,陽騏衍幾乎就是眾叛親離了。

    各方勢力默然地看著,大朝會上,康仁太妃忽然駕臨,歷數皇帝十大罪狀,慷慨陳詞將之廢黜。

    陽騏衍沉默、順從地離開寶座,離開太政宮,有那麼一剎那,陽騏衷似乎看到了他的笑容。

    現在,陽騏衷可以肯定,當時,他並未看錯。

    陽騏衍在用自己為籌碼,要徹底毀了康仁太妃。

    ——只是太妃,卻行廢立之事。

    康仁太妃在成功的同時也為自己挖好了墳墓。

    「你明白我的意思……」陽騏衍輕笑,「我知道皇帝該做什麼;我知道有些人我可以遷怒,有些人不可以;我知道,那些人的底線在哪裡;我知道,我必須按照他們的意思做……衷兒,可是,我做不到……」他做不到,太多的掣肘令他覺得憤怒,妥協中得來的帝位幾乎令他什麼都不能做!他不要那樣的帝位!哪怕之後,他會失去一切,他也不在乎!不在乎失去至尊之位,不在乎牽連妻兒,不在乎青史惡名……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陽騏衷默默無語地坐下,伸手揭開那幅明黃的錦帕。

    玉璃尊中滿盛著澄澈地酒液,清香沁心,最奇特的是,那酒居然是綠色的。

    「是碧釀?」陽騏衍不由驚訝。

    陽騏衷點頭。

    「真是意外之喜啊!」陽騏衍由衷地笑了,「沒想到他會捨得。」

    永寧王府秘製的佳釀,陽騏衍也不過飲過一次。

    「世子說,你喜歡碧釀,但是,碧釀實在太難制,不過,他將二十二年前,你出生那年,王府所制的碧釀全部贈你。」

    陽騏衷低頭輕語。

    陽騏衍揚眉:「你不會告訴,那一年的碧釀就這一杯吧!還是,永寧王世子所謂的贈只是給我陪葬?」「大哥!」陽騏衷失聲喚道。

    「我懂你的意思!」陽騏衍輕輕摸著弟弟的頭,「你知道我受不了的,死……有時候也很好!」「大哥……」陽騏衷靠著他,終於忍不住流淚。

    ——陽騏衍太驕傲,無論是流放還是囚禁,他都無法保證他不受折辱,倒不如死讓他舒服!「衷兒……你要好好地活著,好好地做聖明天子,替我的那份一起!」陽騏衍閉上眼,不想讓快要失控的淚水流出,卻無法做到。

    「嗯……」「幫我照顧……她和孩子……」陽騏衍心痛不已,「我欠她甚多,甚多……告訴她,我對不住她,來生,我還!」她,他的妻子……他欠她何止一生,那個嬌生慣養的女子要怎麼樣一步一跪地走完那漫長的洗罪路,為他,為孩子,保住陽氏宗室的身份?「嗯!」陽騏衷再次應承,卻又有些猶豫地道,「你不見他們?」「……相見總是不堪……」陽騏衍搖頭。

    兩人依靠著,沉默良久,陽騏衍輕拍他的肩:「你該回去了!」陽騏衷沒有說話,默然起身,快到門口時,他聽到陽騏衍猶豫的聲音:「衷兒,來世,我們還做兄弟嗎?」陽騏衷一把推開門,激起台階上落葉飄散。

    「好!」陽騏衷咬著唇回答,一步不停地離開。

    曲徑再次被落葉掩埋,陽騏衷一路衝出永福堂才停下。

    「皇上,您怎麼了?」心腹內侍扶住他,看著他滿臉的淚痕,驚恐不已。

    「沒事!」他擦了把臉,「風大,迷了眼!」內侍的雙唇動了幾下,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把這些都送進去給安王。」

    陽騏衷定了定神,吩咐宮人將三罈酒送進去。

    等宮人都出來了,他轉身對自己的心腹內侍道:「你守在這兒,給朕看著,直到明天朕再過來,誰都不准進去!包括這兩個奴才!」「是!」內侍連忙應承,一個字不敢多說。

    言罷,陽騏衷轉身離開。

    ——好的,來世,我們還在做兄弟,這一世,我親手為你倒了鴆酒,來世,我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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