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寶楨的專列就停在海州車站,雖然身份不及張華軒,不過這位爺現在身邊跟著的人太多,而且隨員中隨便出來一個都是各地的風雲人物,有鑒於此,海州方面索性就給他們調撥了一輛專列。
海州開風氣之先,現在停靠在海州車站的商用火車已經有三十多個車皮,九成是運貨的悶罐子車,只有幾輛用來,雖然車皮異常的緊張,調撥一輛給沒有名義的欽差大臣軍令部長,問題還是不大的。
這個時代,就是西歐的火車商用也才有三十來年的時間,如果有幸置身於寬闊壯麗的海州火車站前,絕對會讓人有著極其震撼的感覺。
丁寶楨雖然對接下來的巡查任務沒有任何的興趣,不過有關於他的身份,來到海州後不進行一次應該有的巡查,無疑會對本地的軍人在士氣上是一種嚴厲的打擊。不論現在他手中實際的權柄如何,他總是名義上的淮軍副帥,是在張華軒不理軍務時的代言人,這一條無論他現實職位如何變化,總歸都不會改變的。
結束了在海州知州衙門的談話後,大票人馬直接就奔赴海州火車站,等候丁寶楨巡查完畢後發車前往淮安,也有少量的商人自行脫隊,在海州四處閒逛,尋找商機。
他們都是在全國各地趕來,在淮安考察過後按照以往的習慣,總覺得沒有和當地的軍政大員打過交道就不敢投資做生意。按照大清的習慣總得在當地的實權官員打好關係,送禮餵飽了後才敢落地投資。而現在淮安地工商業發達已經是一日千里,就在去年就有很多粵商也跑到淮安來尋找商機。他們後來者不懂規矩。也不瞭解淮安情形,而且相隔幾千里人生地不熟,比起徽商和浙商來差了老遠,就是晉商也遠遠不如。
而粵商中的代表就是十三行,自從第一次鴉片戰爭後開放了幾個通商口岸,洋行也可以直接開在通商城市裡,十三行中轉翻譯溝通的功能大大削弱,十三行都入不敷出,很多廣東商人都慌了手腳。到淮安來的粵商絡繹不絕,而到了淮安後又是兩眼一黑,很多商人打聽到張華軒在徐州後都跑到了徐州,希望能得到大帥接見。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不要說這些普通商人,就算是富可敵國的大商人能見到他也屬不易。政務處又沒跟來,於是到徐州個把月後,索性藉著丁寶楨回淮安的機會,讓他把這個黑鍋也順便背了。沿路帶著這些來自各地的商人一起回淮安,交給閻敬銘和胡雪巖去頭疼吧。
少了一群嗡嗡叫的蒼蠅,丁寶楨的眼前清淨了許多。這些商人不論到哪裡都不違背本色,這些天來眼看著淮安和徐州等地繁富,所有人嫉妒地眼都綠了。巴不得立刻與淮軍的軍政大員交結好後就來淮安做生意。廣州做為中國唯一的通商口岸多年,可以說是開中國工商業風氣之先。如果不是鴉片戰爭這個必然的貿易戰爭的話,廣州的地位絕不會被上海取代,而會成為中國最繁華的城市。而這個城市的商人也是極盡商業利益最大化地本色,很多商行連鴉片生意也照做不誤,而做為十三行首領的伍家在十六年前擁有二千六百萬白銀的家產,是當時全世界不折不扣的首富。所以說,不論什麼晉商浙商。當時真正會做生意的,還是粵商。
然而粵商不守規矩也是出了名地。廣州開風氣之先,這些商人對官員和大清律沒有那麼多的畏懼,甚至是船堅炮利地洋鬼子,他們也沒有多少忌憚和畏懼。一切按生意規矩和白銀說了算,所以在鴉片戰爭之前,英國鬼子很在廣州吃了些虧。而朝廷派到廣州的官員中。十有八九都會被這些商人拉下水。
不過以前的老一套在淮安顯然是行不通了。這裡有數不清的大簷帽在管著官員們。有直屬大帥的內衛部隊,他們的主要任務是肅清異已份子。不過忙碌之餘,也會逮捕幾個不那麼守本份的外地商人。
警察是維持治安用地,不過當商人行跡詭異可疑時,警察也會拷掠一下,看看這商人是來淮安投資,還是被境外敵對勢力收買潛入搞破壞的。
最讓商人痛恨的當然是稅務部門了。任何一個企圖在淮安偷稅漏稅的商人都會遭到最嚴厲的打擊,稅務部門對商人而言比內衛還可怕,畢竟內衛的主業是肅清異已份子,而稅務部門眼裡盯著的只有商人,對打擊不法商人他們有著極其高漲地熱情,只要逃稅被逮到,會讓很多商人極其痛恨自己當初那種愚蠢地行為。
然後就是衛生消防城管諸多部門,任何一個部門都可能會與商人扯上關係,很多商人奇怪,大清的衙門很少,不過那麼幾個,就是這樣也有很多人受不了盤苛而破產傾家,而淮安這裡有這麼多地部門,而商業活動反而開展的如火如荼。
不能理解,自然就困惑,在一時之間也就會把在淮安的希望還放在那些位高權重的大員身上。留守淮安的閻敬銘是有名的鐵面無私,凡是敢膽賄賂他的商人不但不會得逞,相反還會受到嚴厲的懲罰,一來二去,打算在這個最高政務長官身上撬開破口的商人就完全放棄了。接下來,自然就是沒頭蒼蠅一樣的亂轉,察顏觀色,企圖在淮軍高層找一個真正靠的住的代理人。
打發走了一群又一群的商人,丁寶楨也是鬆了口氣。其實跟在他身後的不僅是粵商,還有來自安徽與浙江等地的商人,有一群杭州商人異想天開,力勸軍令部早打下江南,直入杭州,這樣浙商憑藉著原本在淮安早扎根的優勢,就能夠把手中的生意做大做強。他們影響不到張華軒,也沒有機會在大帥身邊鬼扯,這就把目標換成了丁寶楨,搞的他不勝其煩。
而當大票人馬走出州衙之後不久,很多人都是倒吸了口氣。
州衙原本是建在城中的,不過海州在一年多前就面臨著舊城改造的大局,當時州衙出賣了許多土了,手裡的銀子多的要花不完。除了上繳之外,還可以截留一部分留做公用。因為原本的海州城很小,州衙也不闊氣,索性就在舊城外選址重新建了新州衙,距離舊城很近,而拆途了舊城城牆後,由新州衙回到原本的城市中心也很方便。
原本的舊衙門卻是賣給了一個英國商人,據說還是個猶太人。很難說海州知州周攀友是為了擴建州衙,還是貪圖這個洋鬼子手裡大把的銀票。
從新州衙出門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人群已經變的擁擠開來了。丁寶楨的護軍和海州內鎮的士兵,加上內衛、警察足有五六百人,他們遠遠散開警戒,卻不能把熙熙攘攘的人群驅趕走。
這個規矩是大帥親命,任何人不能違抗。
張華軒最討厭那些清道肅靜的儀仗,官員說是親民巡視,卻把百姓趕的遠遠的,道路封鎖人員不得隨意通過,這是親民還是擾民?
所以現在這些大員們也只能安步當車,只能在通過城市之後,才能到達內鎮的衛所所在,然後再坐車騎馬,趕向港口附近的水師學堂。
海州幾乎是拆掉重建的。這個州城地處蘇北,既沒有江南的繁華和人文,也沒有淮安和揚州的鹽利與漕運之利,所以原本在經濟上並不發達,百姓只是溫飽而已。而出海口一開港口一建,停靠在海州的船隻日漸增多,到了今年二月的時候根據統計,海州停靠的船隻已經超過大清境內任何一個港口,甚至是廣州港口與上海、天津等地的總和。船隻多了,來往客商當然也多了,水師的水兵和水手,尋常的海員,這些人都需要上岸休息,他們帶來的貨物和白銀,使得海州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繁榮起來。
在鐵路修通後,海州的發展只能用一日千里來形容了。
如果說歷史上的上海發展是一個奇跡,那麼海州的變化就是一個神跡了。原本一個州城內只有一萬多人的小城已經消失了,取代它的是完全新式的建築形式。
海州的建設並沒有如上海一般帶著濃郁的殖民地色彩,與上海不同,海州的開放與發展是完全自主式的。它的街道寬闊整潔,城市的綠化與下水道系統完全是後世一百年後的標準,十幾里長的主幹道兩側全部是高聳入雲的樓房。在海州,去年一年內修建的十層以上的高樓就超過了百幢,而地處原州衙所在的鬧市中心,則建起了高達三十層的當時的遠東第一高樓。而這些高樓頂端那種飛簷拱斗的中國式的建築風格,則讓每個到達海州的中國商人為之自豪,卻讓那些白膚藍眼大鼻子的洋商或水手們心情迥異不同。
這座城市顯然是在以恐怖的速度發展,而這種發展,卻是由比猴子還滑稽的中國佬們主導而致繁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