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袁甲三淮軍上下當然沒有投入太多的關注,這個人再能也不會是淮軍的對手,各人對軍隊的區別不大明白,當然不懂清軍怎麼強都是封建軍隊,而淮軍已經是一支不折不扣的近代軍隊,時代的差距使得淮軍在中國大地上必定是所向無敵,這一點淮軍將士並不是很明白,不過他們只需要明白後者就可以了。
倒是袁甲三人在河南,第三鎮的任務在打下廬州後相機再攻打安慶,掃平皖南後得安徽全境,以第三鎮八千多官兵的實力,這個做戰任務正好合適,既不吃緊,也不會太過浪費兵力。至於河南方向,那就是其餘各鎮的事情了,並不需要第三鎮多加操心過問了。
張樹聲顯然也醒悟了這一點,微哼一聲,自己坐將回去,然後向著劉銘傳一笑以示歉意。
劉銘傳也不在意,只微微一笑又繼續道:「河南不必去管他了,大夥兒知道就成了。倒是江西方面傳來新消息,卻是與咱們有關了。」
說到這裡,他也是精神一振,聲音為之一高:「石逆率曾天養等部精銳三萬餘人,把湘軍一部圍在了南昌城中,距今現在為四月,日前傳來消息,石逆等已經破城而入,湘軍主帥曾國藩上吊自盡死,餘部多半戰死,他的幕僚星散,總兵官多隆阿也被殺了,其弟曾國荃與曾國華也一併死了,湘軍精銳五六千人以上,全部死在城裡。」
此話一出,在座淮軍將領們都是大喜。坦白說,淮軍上下因為戰略簡報的關係,大概都知道清軍與太平軍的優劣,清軍的八旗和綠營兵沒有什麼好說的,除了僧王與勝保和江南江北兩處大營外。幾乎沒有什麼精銳可言。江北大營的戰力讓淮軍瞧的清楚。根本不值一提,江南大營地兵力要多一些,不過想來也不會比江北強多少。至於勝保和僧王算是對手,除此之外,只有各地地團練還足一觀了。北方諸省。只有山東各地的長槍會是一隻能打的地方武裝,山東民風彪悍,習武的人也很多,以村莊與鄉鎮彙集到一起的長槍會超過十萬人。原本是為了防備捻子而由官府召集地長槍會人數眾多。因為民風彪悍習武之人眾多,想必也會有些戰鬥力。而放眼南方,除了江南大營外,就只有已經超過三萬人的湘軍是淮軍最大的威脅了。湘軍在湘潭戰役中曾以大敗太平軍的西征精銳,雖然太平軍也有指揮失誤地問題,不過湘軍地戰鬥力也是不需多言就能看出來的。
湘軍全部是都長沙一帶的湘人參軍,以曾國藩為首的宗族勢力號召而成軍,都是曾氏的門生故舊帶著兵勇加入,紀律嚴。訓練嚴,裝備相比綠營也要強上不少,有不少土槍抬炮,火炮也有一些,這些裝備在淮軍看來當然不算什麼。真正讓淮軍將士重視湘軍的。自然是對方的悍勇好鬥。
北方人常常誇說自己的武勇,不過不帶任何偏向的說。在這個時代真正具有男人地血氣之勇又有軍人的韌性與服從指揮的精神,又能吃苦耐勞所向披靡的最佳軍人,在淮軍崛起之前,當屬湘軍無疑。來自同一個地域說一樣的話,吃著一樣地辣椒長大地湘勇們都是非一般的強悍,堅忍善戰,用一個最精當地評價來說,湘軍就是中國軍人中的斯巴達人。在成軍之初,這支軍隊只有一萬多人,卻是分兵各處,到處救火,在很多戰場上八旗兵和綠營兵以優勢兵力被太平軍擊敗,唯有湘軍能獨挽狂瀾,以少敵多。常常有兩千湘軍就能抵抗過萬太平軍的紀錄,如果在湘軍成立的頭三年內它能得到補給和裝備,轟轟烈烈持續了十幾年的太平天國運動,最少會提前一半時間被撲滅。
雖然湘軍在後來因為軍中山頭林立,曾國藩為了避諱有意放權,軍隊的訓練和人員招收都出現不小的問題而導致湘軍腐敗,到了太平天國晚期,這支早期彪悍無敵的軍隊已經墮落不堪一戰,不過在這個時候,湘軍無疑還是一支強軍,這也讓在國內看不到對手的淮軍將領們很是心動,大夥兒都想與湘軍真刀實槍的打上一場,來看看到底是湘軍強還是淮軍強。甚至,有的偏激一些的淮軍將領願意以少敵多,畢竟在武器裝備上,淮軍比湘軍領先太多了。
不過這種等湘軍集結主力,再來與淮軍大戰一場的機會顯然是沒有了。湘軍原本就是以曾國藩為核心建立起來的一支宗族鄉黨軍隊,曾國藩帶的雖然不是湘軍的全部精銳,在湖北與安徽南部還有一定數量的湘軍,不過首腦一死,湘軍余勇再也不可能有當初的那種勇銳,也不可能得到朝廷更多的扶植,這樣一來,湘軍已經沒有什麼威脅可言了。
在場的淮軍諸將當然都明白這一點,開始都面露喜色,稍頃過後,卻又都面露遺憾之色。就張華軒而言,自然是巴不得現在全天下都易幟的好,不過由純粹的軍人來說,還是希望能打大仗打硬仗,現在放眼天下,值得淮軍全力一搏的對手幾乎沒有了,說來說去,也只有太平軍石達開與秦日綱胡以晃曾天養等部有一戰之力了。
想到這一點,剛剛還有點垂頭喪氣的淮軍將領一起看向劉銘傳,眼神中不言而喻,全是期待之色。
劉銘傳雖然做著總參謀,其實性格也是豪氣大方,這會子見諸將如此,便先是哈哈大笑,然後方向各人道:「大夥兒想沒錯,湘軍完了,那個李續賓是曾國藩的得意門生,前陣子曾某人自盡死後,他已經向朝廷上書,極盡悲哀。什麼:南昌潰敗之後,元氣盡喪,四年糾合之精銳,一朝盡失,而且善戰之才,明達足謀之士,也凋喪盡失,更痛吾師以身而殉矣。」
劉銘傳說到這兒,簡直就是紅光滿面,聲若洪鐘:「聽聽,這李續賓說起來是個讀書人,其實悍勇的不行,他與鮑超兩個現下就在皖南附近,原是要支應江南江北幾處大營圍攻鎮江,他們圍安慶的,現下這麼著,曾國藩一死,他們已經軍心盡喪,無力北上了。湘軍完了,北方的清軍也不能南下,咱們現在不必顧忌什麼,大帥已經有軍令下來,教咱們下狠勁猛打,別的也不必說了,先把近在眼前的廬州拿下來!」
軍令就是軍令,剛剛還有股子喧鬧勁的大堂立刻先寂靜下來,然後所有軍官一起站起身來,齊聲道:「謹遵大帥軍令!」
「好!」劉銘傳興奮的滿臉放光,憋了這麼久的日子,他一個皖北漢子就眼睜睜看著廬州重鎮落在太平軍的手裡而不能動手,這股氣早就下不來,現下既然借太平軍之跨湘軍的目的已經完成,就也不必再客氣了。
其實太平軍自淮軍接管了原本所有的清軍地盤後,也是加強了警惕,秦日綱等部並沒有如張華軒預料的那樣返回湖北戰場,而是棄官文、彭玉麟、胡林翼等清軍諸部不顧,連武昌失後也暫且沒的反擊的計劃,若不是石達開把曾國藩咬在了嘴裡,這口肥肉委實難棄,怕是石達開也會如期撤回皖南。要知道淮軍戰鬥力恐怖太平軍上下早就清楚的很,現在雖然淮軍易幟反清,嚴格說起來是與太平軍戰在同一戰線,不過淮軍早年打太平軍的時候可沒有留手,後來剿滅捻子也不曾留情,兩邊不能說是血海深仇,不過顯然也不大可能立刻轉身一變成為盟友。況且自從張華軒反清後也沒有與太平軍聯絡,連表面功夫也沒有做過,倒是太平軍曾經派過一個旅帥過江來談判,只在第一鎮就被打發回去了,這樣一來,太平軍雖然還不敢公然與淮軍為敵,暗中的防範卻也是免不了的。
劉銘傳又接著道:「廬州距離咱們舒城不過幾十里地,城內守將是胡以晃,此人也是發匪中的一員悍將,當年在廬州時也曾經東征西討,還幾次派人與捻子張樂行部聯絡,兩邊差點兒就聯成一片,若是聯起手來,咱們當年這些三山的團練漢子,只怕就頂不住了。廬州便是此人打下來的,也因功由護國侯升為豫王,他的麾下精兵原本很多,不過去年年不少精兵調到湖北和江西各地,現下留守廬州各處的人數不過三萬人左右,其中過半人其實也就是全數精銳都在三河鎮駐防,攻打廬州,只要打下三河,盡殲其主力精銳,此人再悍勇,也是沒有辦法守住廬州了。」
廬州是皖北重鎮,周長二十六里,為堞四千五百七十有奇,門總七所,這樣一個軍事重鎮和通衢大城,沒有幾萬精銳是不可能守住的,而三河鎮在巢湖以西,距離舒城與桐城很近,原本以胡以晃手中的兵力是不能出城守鎮的,不過此鎮地勢險要,是太平軍囤積米糧發往各處的一所重鎮,水陸要衝扼守廬州,其囤積糧米可以直接發往廬州、安慶,甚至直下南京,可以說,天國早期的糧食供應,很大一部份要從三河周轉,這樣一來,此鎮軍事地位與經濟地位都極其重要,而且也有地利之險,守城必守鎮,胡以晃也是事出無奈。
軍議至此,已經不必多說,張樹聲當即起身,厲聲道:「本鎮編成後無大戰,今次兵發三河、廬州,諸將宜自努力,不可令大帥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