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三年五月十二日的拂曉時分,天氣剛剛濛濛亮,夜色還沒有完全褪去,太平軍一部四千多人開始對著駐紮在土橋的清兵猛攻,做為清軍前鋒的綠營兵根本擋不住這些太平軍精銳的攻擊,在勢若瘋虎的太平軍面前,綠營兵根本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一次衝擊之後,五千多綠營兵紛紛潰散逃竄,太平軍趁勝追擊,連破虹橋、樸村灣等清軍營盤,先期被擊潰的綠營兵反過身來又衝亂了自家的營盤,各級軍官也根本無法約束住部隊,反而一轉身也加入了逃跑的隊伍之中。
局勢急轉而下,這兩萬多太平軍幾乎全是戰兵,九成以上都是從廣西打到南京的老兵,沒有火器卻多半有甲胃,手裡的兵器也很精良,而反而清兵,兩萬多人的江北大營大概只有一萬出頭的戰兵,有三四千人的八旗兵,其餘都是綠營兵和輔助兵,除了八旗兵多半披甲外,綠營兵只是披了一件號褂,只有中高級的將領才有資格披甲,士氣不高,手中的武器亂七八糟,兵敗如山倒之際,除了八旗兵在托明阿與德興阿的帶領下,簇擁著琦善退往三叉河大營外,其餘的諸營多半潰散,不成建制。他們沒有被殺是因為跑的快,沒有被俘是因為太平軍人數也不多,沒有閒暇來俘虜這些綠營兵,等到太平軍將領們發覺所謂的江北大營連一隻紙老虎也不如的時候,才決定加派兵馬,徹底把江北大營拔除。
勢態如此嚴重,江北大營從琦善以下,都是心驚膽戰,如果不是畏懼王命害怕逃走也被殺頭,整個大營估計連一個人也不會剩下,將會統統跑掉。
到了掌燈時分時,揚州城門早就關閉,不過來自三叉河的告急信使一波接著一波,把揚州的東門不停的叫開,然後信使直奔著張華軒的淮軍駐地而去,清脆的馬蹄聲把沿街居民驚嚇的不輕,往常這個時候點不起燈的百姓早就鑽到被子裡睡覺,今晚卻是無人入睡,整個揚州城都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情緒當中,不少人披著衣服張大雙眼,看著城門方向,默默的數著究竟從城門那邊過來了多少報信求援的騎兵,等到來自三叉河的騎兵超過四次之後,整個揚州城都再也沒有人敢去休息睡覺,官紳們開始到州衙門去打聽消息,普通的富貴人家開始掩埋收藏起金銀細軟,套好大車,準備隨時出城逃亡,普通的百姓沒有什麼辦法可想,只是躲在家裡默默祈禱,希望官兵能擋住太平軍,揚州城能夠渡過此劫。
當時的太平軍沒有後世宣傳的那樣,是代表某一個階級起來革命,就算是如此,它的軍紀也並不比官兵或是土匪高明,各地的太平軍都有屠城或是搶劫的紀錄,破南京城時,還有過一次規模不小的屠殺,兵凶戰危,平民百姓理會不了改朝換代的事,不過官兵來了沒有辮子的殺,太平軍來了沒有頭髮的殺,老百姓夾在兩邊枉死的不計其數,到最後也不過是換來幾句話的記錄,或是一聲歎息罷了。
等到了天明時分,前到淮安練軍營中告急的竟是一個綠營的副將和一個正三品的參領八旗軍官,嘗到了甜頭之後,太平軍決心不放過已經被打殘了的江北大營,兩萬多人一起改向,沿著昨天清軍留下的營盤陣地,一直猛衝猛打,昨天半夜時才暫停休息,天還沒有大亮就已經又繼續進攻,短短幾個時辰就打破了清軍在三叉河前的幾道防線,兵鋒已經直指江北大營最重要的駐地。
琦善急的跳腳,恨不得自己親自趕到揚州來求援。張華軒保證中的援助一直沒有出現過,揚州城距離渡口戰場也就幾十里地,如果大軍出發也就半天的功夫,可是渴盼中的淮軍一直沒有出現過,反而是太平軍越戰越勇,顯然是根本沒有後顧之憂。琦善不知道張華軒其實是擺了他一道,根本就不曾有過出兵與他並肩做戰的打算,反而以為是江北大營表現的太差,使得張華軒根本不敢出兵,所以他拚命勸誘,威脅,給張華軒打氣,好像張華軒只要一出兵,勢氣如虹追著江北大營狠打的太平軍根本不堪一擊,等到太平軍打到三叉河大營附近時,琦善再也顧不得欽差的矜持,寫給張華軒的書信越來越謙卑,開始還是用上官的語氣,後來就是親熱的同僚的語氣,到最後是稱兄道弟,就差抱著張華軒的大腿求他救命了。
「吉副將,多參領,兄弟料理營務一時脫不開身,教兩位老兄久等了。」
之前的信使張華軒都置之不理,交待苗以德接下書信就算了事,這一次琦善居然派了副將和參領級別的軍官來求援,再置之不理顯然不妥,故意把兩個使者晾了半天後,張華軒這才姍姍來遲。
張華軒在三叉河那幾天,江北大營裡的高級軍官基本上都已經熟悉,一看到兩個軍官,便大聲笑著問好,又吩咐人準備熱水和早點,讓兩位將軍洗了臉吃飯。
他正張羅著,姓吉的漢人副將卻是向著他惡狠狠道:「張大人,你當初在大營時是怎麼說的?怎麼咱們和發匪一交手,你倒是沒事人兒一樣?這裡是你的地盤,若是安心坑咱們,就一刀殺了我了事!」
姓吉的副將等的急了,他自己最後的家底也在三叉河的大營裡,綠營將領不比八旗,手下有兵朝廷還買帳,手裡要是沒了兵,當真是人憎狗嫌,誰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裡。此時看到張華軒一身綢緞直衫一塵不染,飄若出塵,笑吟吟的迎將過來時好像沒事人兒一般,他自己卻是趕了小半夜的路,滿臉血污滿腹心事,一看到張華軒的作派,一股邪火直往上竄,終於忍不住冒了出來。
張華軒愕然:「吉將軍這說的哪裡話來?甭看兄弟這裡清閒,其實從昨兒晚上開始,兄弟一接到欽差大人文書時起,就開始準備出城去助戰,大夥兒都是為了王事,兄弟幾百里路跑來,難道就是為了坑害大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