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宛城傳來消息,安眾的荊州兵馬果然已經徐徐而退,返回荊州境內,看到軍馬無功而返,想必劉表一定是大敢頭痛吧,想到此處,曹昂不由的有些開心,畢竟自己這次算是在有心算無心中,幫了曹操一個不大不小的忙,也算是替「曹昂」盡了一份孝道吧。
劉表大軍方退,曹昂便立刻派人前往許都,將宛城之事匯報與曹操,並請其著手冊封荊州豪門土族,接下來的關於整軍,備軍等一切善後事宜,他曹公子盡皆假手他人,當起了甩手掌櫃,撂挑子不管了。
如此,曹昂便變成了大閒人,每日閒暇之餘便在宛城的街上閒逛,當然了這其中也包括了司馬懿,典滿,許儀三人,簡直就好似無事的紈褲子弟一樣。
「將軍,咱們每日這樣,是不是有些對不住徐將軍」想起每日操勞過重的徐晃,典滿似是有些擔憂,曹昂嘿嘿一笑道:「不用擔心,徐將軍有亞夫之才,區區一些善後小事,有他足矣,我去了也是添亂。對吧,許儀?」只見一臉漠然的許儀隨口『恩』了一聲,接著便不再搭腔。
待走的累了,四人隨即找了一處酒家,曹昂叫了一壺茶水,司馬懿三人卻是要了一罈酒,接著暢飲起來,曹昂看著喝的津津有味三人,心中暗道:不會體驗生活的傢伙,那馬尿有什麼好喝的。
「唉,仲達,我一向以為汝乃文雅之士,與吾一樣喜好品茶,誰想竟也是個貪杯嗜酒之徒。」司馬懿聞言笑道:「飲酒需乎酣暢,品茶則宜乎於淡雅,茶葉此物,得天地靈氣而孕育,用心飲之,能使人清醒而寧靜,靜不思動。然相對於酒的烈,茶正是以其淡才使人蕩心滌肺、洗脫塵俗,當在家品飲,而不適合與此喧囂集市。」曹昂聞言一哼,對於司馬懿所言嗤之以鼻。
但當曹昂叫的茶上桌之後,他便後悔了,古代的茶道尚未成型,只有部分官員,大族子弟喜歡此道,而像這種集市間的店舖只是空有其表,做茶之法極為怪異,裡面放的各種奇怪的東西,什麼蔥條薑片,甚至還有油鹽之物,看著一盞渾濁的「茶」,曹昂頓時沒有了心情,這哪裡是茶,這分明是粥!
一旁恍如不覺的司馬懿,看著他眼中閃爍的光華,便知道這小子一開始就知道怎麼回事,他是故意沒告訴自己,想到此處,曹昂氣的牙癢,回去得好好提點提點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將軍你看那。」曹昂沒好氣的順著典滿的手指看去,只見一個彪形的大漢正怒目咬牙快步而行,其身後一個乞丐般骯髒的人緊隨其後,一臉正容的對著他說著什麼,那大漢似是極不耐煩,只是一味而走,而那乞丐則不依不饒,跟在大漢身後,捏著一塊竹簡,口中不斷的對大漢絮叨。那大漢曹昂認得,正是張繡帳下副將,胡車兒。
「咦?他不在軍中,怎麼會跑到這來?」典滿疑惑的看著一臉不耐之色的胡車兒,疑惑道。而曹昂則是頗為好奇,起身說道:「身為張繡副將,怎麼會和叫乞丐牽扯在一塊?走,咱瞧瞧去!」
在付過帳後,幾人隨即出了鋪子,向著胡車兒那面走去,待離得近了,隱隱只聽胡車兒頗含煞氣的低聲喝道:「走開!我說過了,我已是軍中上將,不會再跟你們這些人有任何的瓜葛!」
卻聽那乞丐譏諷的笑道:「胡俠士,不,應叫你胡將軍了!你既然執意如此,我也不能強求,但做人不能忘本!這信箋我希望你能收下,不負我跑腿一趟,回去也好有個交代。至於去與不去,全憑你個人主見便是。」胡車兒轉身一把抓過那乞丐手中竹簡,狠目厲色道:「好了!這信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吧!」那乞丐不屑的掃了胡車兒一眼,接著轉身大步而去,轉眼便消失在嘈雜的人群之中。
「胡將軍,那是何人?」胡車兒身體一震,急忙轉頭,只見曹昂一臉好奇的望著遠處已是消失的乞丐,疑惑的問道,胡車兒面色一紅,趕緊低首道:「是一位故人,來與末將送些東西,讓大公子見笑了。」
「哦?」曹昂猶疑的看著一臉不自然的胡車兒,接著轉眼看了看胡車兒手中的書簡,疑惑道:「此乃何物?」胡車兒聞言不自然道:家書而已,公子勿要見疑。」
「嗯?見疑?本將只是隨口一問,怎麼會扯到『見疑』上,還是胡將軍自己心虛啊?」胡車兒聞言急忙道:「沒有!沒有!」
昂呵呵一笑,接著道:「既是家書,不知是胡將軍何處的親戚?是父家還是母家?為何不接來宛城同住?」面對曹昂連珠炮似的問題,胡車兒頓時語塞。曹昂雙目微瞇,提聲道:「胡將軍,我只是隨口一問,你卻遮遮掩掩,如此這般,卻是讓曹某想不見疑都不行了!」
胡車兒面色潮紅,聞言急忙道:「大公子休要如此,其實不過胡某在來張繡將軍帳下效力前的友人所書而已」
「哦?」曹昂聞言一愣,接著笑道:「胡將軍早說嘛,幹嘛遮遮掩掩的,胡將軍從軍之前是做什麼的?」胡車兒面色微紅,吞吞吐吐的答道:「末將原先在穎水一帶闖蕩。」
聽著胡車兒模模糊糊的回答,曾跟隨許褚與族中土豪游闖在譙縣,汝南等地的許儀心中瞭然,對曹昂悄聲道:「將軍,所謂『闖蕩』便是指俠士。」
「啊!胡將軍原來是個俠客啊!幹嘛遮遮掩掩的啊?」曹昂後世時,看一些閒雜書籍時,也曾讀過《史記》中關於遊俠的篇章,像漢初時的劇孟、朱家等名聲都不輸與一朝名將。景帝、武帝時的關中大俠郭解更是廣為人知,真不明白胡車兒幹嘛這般害怕別人知道,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胡車兒遮掩身份自有他的原因,只是曹昂不明白罷了。漢朝時民間尚具春秋遺風,俠客重義輕死,連朋聚眾,往來縱橫於各縣州府,甚至連世家大族,土豪權貴也不敢輕易招惹,在名門眼中,是出了名的禍根。
乃至時今,更是讓人躲避不及,如今天下大亂,亂世之中九州蒼生顛沛流離,現今這些自命為俠士的人,講好聽點是俠,說穿了就是賊寇!如昔日的白波軍賊首郭太,現今的黑山賊首張燕,泰山群賊首臧霸,昌豨,孫觀,吳敦,尹禮等人俱是自命為「俠士」。所以說亂世之中,自命為俠者,基本上不是山賊,就是水寇。這也就是胡車兒遮掩其身份的真正原因。
但曹昂對這些不太瞭解,在潛意識中,他前世讀的武俠小說令他對『俠士』這個詞有所歪曲,只是一個勁的拍著胡車兒的肩膀,說他多麼多麼憧憬仗劍江湖的豪氣,多麼多麼嚮往快意恩仇的生活。弄得胡車兒一愣一愣的。
「公子不覺得末將出身不好?」見曹昂一臉敬色,胡車兒不由疑惑問道。曹昂正色言道:「胡將軍哪裡話,我尊敬你還來不及,怎麼還會嫌你!」
歪打正著,曹昂在會錯意的情況下,反倒把胡車兒感動的一塌糊塗,張繡用自己,是因為自己身手好,卻不似曹昂這樣真誠尊重相待,心中不由覺得有些熱乎乎的:「公子胸懷如此寬廣,胡車兒由衷感激!」
曹昂搖首笑道:「胡將軍不必如此客氣,只是剛才那個乞丐也是遊俠?」胡車兒搖首道:「非也,其人乃是安豐黃石山首麾下小賊,今番來乃是為末將送帖,邀末將參加義陽俠會。」
「山首?小賊?」曹昂聞言呆了呆,不明白這『胡大俠』怎麼和他們扯上了關係,但也並沒在意,只是道:「那這義陽俠會是怎麼回事?」
只見胡車兒輕聲道:「此乃是穎川,江淮,揚州等各路有名賊首相聚磋商,具體要談什麼末將也不太清楚。昔日在穎水時,因末將頗有微名,故而也得到邀請,此次聚義發帖之人,乃是臥牛山主周倉,裴元紹。」
周倉?」曹昂聞言有些結結巴巴的,「他不是黃巾賊嗎?」胡車兒聞言奇道:「大公子也知此人?」
直到這個時候,曹昂才知道自己對於這位「胡大俠」好像理解錯了,接著支支吾吾跟胡車兒說了半晌,就轉身告辭離去。在離胡車兒有了一段距離後,曹昂連忙向許儀請教,方才知道,現如今所謂的「俠」真正的含義是「賊」,難怪胡車兒開始面色那麼差,遮遮掩掩的。
「什麼義陽俠會,不過是各路賊寇聚首而已!」曹昂憤憤而言,卻見典滿開顏笑道:「讚他是將軍,貶他也是將軍。您適才還憧憬快意恩仇的俠士生活,如今怎麼改口了?」
曹昂面色微紅道:「你懂個什麼,夫處世之道,即應變之術,豈可偏執一端。」看著強詞奪理的曹昂,典滿,許儀不由曬笑,唯有司馬懿淡淡的拍了曹昂一個馬屁:「將軍所言不錯,用兵之道亦然如此,皆貴在隨機應變。」
曹昂經司馬懿一拍,找回了幾分面子,接著一邊隨意而走,一邊思索道:「義陽俠會仲達,那臥牛山離義陽頗遠,為何非要選在那裡聚首?」
司馬懿摸著光滑的下巴,猜度道:「適才聽胡將軍所言,此番聚集的賊首頗多,穎川,江淮,揚州皆有,如此算來,義陽西接荊州,北通汝南,南近淮水、廬江之地,是個居中之所,且聞其邊山嶺頗多,易於藏身,選在此處倒也恰當。」
曹昂聞言笑道:「原來如此仲達,其實仔細想了一想,我倒還頗想去見識見識這些山賊草莽的聚義是個什麼樣子。」不止司馬懿,典滿,許儀聞言俱是大驚。典滿急忙道:「將軍不可,那班土賊草寇有甚好看,將軍貴體若有差池,又如何是好!得不償失啊。」
曹昂搖首道:「不然,我此番去非是看熱鬧。其實,這些草莽之中,也不乏英雄好漢,就像我適才說的周倉,便是一個忠義豪傑,不亞於一方猛士我意已決,你等不必多言。」
典滿還要勸阻,卻見司馬懿輕輕伸手,擋住典滿,接著躬身正色道:「將軍識人甚明,既是要去,我等自當隨行,不過,應先知會徐晃將軍等人,以定策援。」
曹昂聞言額首道:「不錯,該安排的還是要安排好,萬一出了什麼事,也好便宜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