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廖鴻鵬逃出生天的時候,正好是帝國時間晚上十一點半。
「校長,還沒有回去?」
甘永興看到聶人鳳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就趕了過來。
「沒有,還有幾件事情沒有處理好。」
聶人鳳摘下了老光眼鏡,「你今天也在加班?」
「是啊,不過比前幾天好多了,有廖漢翔將軍在前面協調,我這邊的工作少得多了。」
甘永興一邊坐下,一邊拿出了香煙。
「前線有什麼消息嗎?」
聶人鳳名義上是海軍司令,但不會直接指揮海軍作戰。實際上,帝國海軍司令很少會介入戰役級別的指揮中來,不然要參謀長做什麼?
「沒什麼好消息,兩艘潛艇發現了美國艦隊,但都與基地失去了聯絡。」
甘永興遲疑了一下,「其中有艘潛艇的艇長是廖鴻鵬。」
聶人鳳皺起了眉毛,放下了手上的文件。
「廖鴻鵬少校是廖漢翔將軍的兒子,唯一的兒子。」
「我知道,幾年前,我見過他,當時他還是潛艇學院的學員呢。」
聶人鳳站了起來,神色已經沉了下來,「廖漢翔知道了嗎?」
「沒有,我還沒有把消息發給他。」
甘永興也站了起來。
「為了這場戰爭,我們犧牲了多少官兵,有多少家庭失去了親人?」
聶人鳳長歎了一下,「需要我去告訴廖漢翔嗎?」
「校長,我想廖將軍會明白的……」
甘永興苦笑著搖了搖頭,「廖鴻鵬是我們最優秀的潛艇清賬,執行了十二次作戰巡邏任務,擊沉敵艦艇船隻60多艘,按照總噸位計算,其戰績排所有艇長的第五位。本來,我想把他調回來擔任教官的,可他拒絕了,仍然留在了前線部隊。並且是第一批指揮新型潛艇的艇長。這是他指揮新型潛艇執行的第二次作戰任務,本來……」
「是啊,這樣的優秀軍官應該留下來的。」
聶人鳳咬緊了牙關,「暫時不要告訴廖漢翔,等這次作戰任務結束之後,我再去找他。」
甘永興微微點了點頭,他也不好去把這個噩耗告訴廖漢翔,畢竟對任何人來說。老來喪子是最大的不幸,就算廖漢翔再堅強,他都無法承受這麼沉痛的打擊。
「還有什麼事嗎?」
「不,沒事,其實……」
「坐吧,我們聊聊!」
聶人鳳朝甘永興點了點頭,先坐了下來,「你認為,這次談仁皓與雷少卿他們有多少勝算?」
「這個不好估計,主要是我們連對方的指揮官是誰都不知道。」
甘永興坐下來後就點上了煙。「我看過了談仁皓提交的作戰任務。很冒險,也很有主見。」
聶人鳳勉強的笑了一下,他也看過了談仁皓提交的作戰計劃。用第一特混艦隊做餌。第二特混艦隊打主力,這個辦法確實非常的冒險,但聶人鳳沒有去干預談仁皓的計劃。實際上,讓甘永興放權給談仁皓與雷少卿,這就是聶人鳳地決定,而不是甘永興的決定。
「校長,你對他們真有很大的把握?」
甘永興也很信任談仁皓,可問題是,這次的作戰計劃與以前有很大不一樣,海軍司令部什麼都幹不了。這讓甘永興有種失去了控制的感覺。
「那你說,我們現在有更好的辦法?」
聶人鳳笑了起來,「永興,這些年來我是看著你一步步走上來的,你也是從艦隊司令官的位置上幹起來的吧?」
甘永興點了點頭,他花了十幾年才爬到了談仁皓現在的位置上,他有的時候都不得不羨慕談仁皓的運氣好。
「那你應該知道一點,如果我們束縛住艦隊司令官的手腳的話,那他們絕對無法有上佳地表現。」
聶人鳳如同老師在傳道一樣。「上次第二特混艦隊的慘敗。有一半的原因在我們身上。雷少卿是個不錯的苗子,也許他的表現還沒有談仁皓那麼醒目與耀眼,可他同樣具有一名優秀艦隊指揮官的潛力,而他缺乏的就是信心,以及經驗。上次的失敗,在很大的程度上是我們限制了第二特混艦隊的手腳,不然雷少卿很有可能幹掉第16特混艦隊,而不是被敵人打成重傷。」
「校長,這個我知道,可是……」
「知道我為什麼要出來背這個黑鍋嗎?除了我們本身地原因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帝國海軍再也不能損失人才,而讓那些轆轆無能之輩來掌握我們的艦隊。」
聶人鳳長歎了口氣,「你看過談仁皓的計劃,明白他的這個計劃的中心在哪嗎?」
甘永興微微皺了下眉毛,說道:「校長,你的意思是,談仁皓有意要將功勞讓給雷少卿?」
「完全是這樣的,不然,以談仁皓的性格,他會讓自己去做誘餌?」
聶人鳳笑著點了點頭,「談仁皓指揮了好幾次漂亮的海戰,而在這些海戰中,可以說最成功地就是殲滅第17特混艦隊那場戰鬥,從他的戰前判斷,到完成任務後的撤退,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漏洞。就算我不太懂航空作戰,可我也知道,不管換誰去,都不可能比他幹得更好。」
甘永興也笑了起來,第一特混艦隊與第17特混艦隊的那場戰鬥簡直就是航母奇襲戰的經典戰例,海軍參謀部的十幾個堅定的航母派參謀軍官還做了好幾次推演呢,都認為能成功簡直就是奇跡,因為在所有的推演中,沒有任何人獲得過成功!
「同樣的,第16特混艦隊奇襲第二特混艦隊的戰鬥經過幾乎與南面的戰鬥一樣,哈爾西的指揮與判斷都非常準確。如果第16特混艦隊的戰機有我們的戰機那麼優秀,官兵有我們的官兵那麼優秀的話,那麼我們的第二特混艦隊肯定完蛋了。」
聶人鳳並不吝嗇給敵人的讚揚。「知道,為什麼第一特混艦隊與第16特混艦隊能成功嗎?這兩支特混艦隊的指揮官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你看出來了沒有?」
甘永興沒有回答,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回答,因為校長這話明顯是自問自答的。
「談仁皓與哈爾西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從不把上面的命令當命令,上了戰場。兩人就只相信一點,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判斷!」
聶人鳳叉起了雙手,「特別是在情報嚴重不足的時候,他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而不是後方指揮機構做出的判斷。而且,兩人都極為堅定,做出判斷之後不輕易修改。現在,我們換個角度。如果當時我們限制了第一特混艦隊的行動,不允許談仁皓率艦隊南下的話,現在會是一個什麼情況?」
「六打五,優勢不在我們手裡。」
「對,這其實是帝國海軍在高層指揮環節上出現的問題。」
聶人鳳站了起來,「前線指揮官受到了太多的約束,總是畏首畏尾地,不敢,或者說是不能依靠自己的判斷來做出決策。而實際上,前線指揮官更瞭解戰場上的情況。我們在大後方能夠有切身的感受嗎?當然沒有。那我們的指揮在很大的程度上實際上不符合戰場的環境,就會造成相反的後果,是不是?」
「校長。我明白了。」
「我不是要分散你的權力。」
聶人鳳朝甘永興看了一眼,「海軍總參謀長的位置是沒有人可以替代地,但是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重點落到大方面來,而不是落到小戰役上去呢?一個人地精力是有限的,而且作為海軍的最高作戰指揮機構,海軍參謀部地能力也是有限的。如果我們將所有的力量都集中指揮戰役上的話,那還怎麼照顧到整個戰場上的變化?」
「校長,這就是你提出的改革目的?」
「只是改革中的一點。」
聶人鳳長出了口氣,「這次改革,是從人事著手。然後徹底的改變我們的指揮體系。海軍總參謀部地重點將落到戰役策劃,以及整個戰局的調整上來,從事大方向上的戰略部署,調動,為各戰區,戰場提供。具體的作戰指揮權限將交給前線指揮官,由前線指揮官全權負責。現在,廖漢翔做的,就是要證明這套新的指揮體制更靈活。更能夠發揮帝國海軍的戰鬥力。永興,你作為海軍總參謀長,你應該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能夠做出最大的貢獻來,而不是把眼光局限於一個小的戰場上,是不是?」
甘永興點了點頭,實際上校長這話不是以上級地名義在跟他講,而是以一個老師的方式在教導他。要做好海軍總參謀長,這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甘永興正值壯年(這是聶人鳳提拔他的重要原因)精力充沛,可這並不表示他就無所不能。當他把精力都集中在了戰役指揮這些小事上的時候,就難以在大戰略方向上做出更好的判斷了。
「這次,不管怎麼樣,我們是贏多敗少。」
聶人鳳把話題轉移了回來,「從總體局面上來看,第一特混艦隊才是真正的硬骨頭。戰役打到現在,美軍指揮官也肯定很瞭解談仁皓,很瞭解第一特混艦隊。談仁皓主動殺到前面去,不但是要引誘美國主力艦隊出戰,更重要的是,第一特混艦隊更頑強,只要美國的前出艦隊吃不掉他,那他就能反過來咬敵人一口,而且是致命的一口。這就是談仁皓的想法,只要第一特混艦隊能夠幹掉美軍的前出艦隊的話,那麼美國主力艦隊就沒有了選擇。」
那關鍵就在第一特混艦隊的表現了!」
「第一特混艦隊這邊實際上沒有什麼好擔心的,談仁皓知道他在做什麼,也知道他冒的風險有多大,實際上,真正應該擔心的是第二特混艦隊,特別是雷少卿與常薦新兩人的表現。」
聶人鳳坐了下來,「還記得紀曉賓少將犧牲後,談仁皓當時的狀態嗎?」
甘永興點了點頭,這個他是不會忘記的,可以說那是談仁皓最低潮的時期。
「談仁皓很堅強,所以他很快就振作了起來,但雷少卿與他完全不一樣。」
聶人鳳的神色嚴肅了起來,「談仁皓是那種很少把內心表現出來的人,可以說,他在戰場上與在戰場外完全是兩個人。雷少卿則不一樣,他在平時給人一種很積極的感覺,可是在戰場上他卻很謹慎。這樣的人也許會讓人覺得很開朗,可在很多時候,他缺乏自信,特別缺乏在失敗後站起來的自信。第二特混艦隊上次的慘敗,肯定在他的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常薦新比雷少卿有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常薦新那種內心深處的自卑感,會讓他很難以把自己的本事完全發揮出來。如果兩人都沒有從上次的陰影中走出來的話,那我們還真應該為第二特混艦隊的事情擔心了!」
「那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
「沒有這個必要,而且這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如果雷少卿與常薦新兩人沒有認識到自身的缺點,我們怎麼提醒都沒有用。」
聶人鳳看了眼手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把指揮權給了他們,那就應該相信他們!」
甘永興暗歎了口氣,校長是在做賭博,而且是把自己的賭資交給了別的人,讓別人在替他進行一場豪賭。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處理完這份文件就該回去睡覺了。」
「校長,那我先告辭了。」
「坐會吧,等下跟我一塊回去,你沒有其他事吧?」
聶人鳳戴上了老光眼鏡,然後看了甘永興一眼。
甘永興又坐了下來,反正現在回去也睡不著,那就等一會吧。
「實際上,我們現在缺少的不是戰艦,而是人才。」
聶人鳳很快就處理完了手上的公文,「培養人才遠比建造戰艦更重要。對了,姜仲民的傷好了多少了?還有,范佩昆那事有沒有消息了?」
「姜仲民大概下個月就能康復,范佩昆的事情還沒有消息,這事你讓我們不要插手,所以,我沒有派人去探查。」
聶人鳳點了點頭,就帶上甘永興離開了辦公室。他們兩人都住在將領別墅區,挨得很近,所以經常一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