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算得上慈惠坊的名醫,來求醫的有人跪著求的,的,有人好言相求的,有人重金相求的,對於婉兒這種求法,他心中可是說不出的討厭。
他行醫一是求名,二是求利,因為有了幾手絕活,來請的都是達官貴人,出手大方,這讓他對泥腿子的來求可有可無,求醫的人他見的多了,可拎著他的脖子求他看病的人,游神醫倒是頭一回遇到。
感覺眼前這個壯士多半是土匪出身,又見他看鴨脖子一樣的看著自己的脖子,說不定一出手就會扭斷自己的脖子,游神醫給小弟搭脈的時候,倒也還是聚精會神。
游神醫不知道自己看病不錯,看人也是不差的,這個壯士倒真的是土匪出身。只是這個土匪身著官服,雖然看官階不大,可也讓游神醫摸不清他的門道。
「游神醫,小弟的病嚴重嗎?」婉兒戰戰兢兢的問。
「古書有雲,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游神醫搖頭晃腦的望著蕭布衣說道。
「我是個粗人,不識幾個字,」蕭布衣活動著手腕子,含笑望著游神醫道:「你說的我都不懂,麻煩你說點我能聽的懂的。」
「病人有寒,復發汗,胃中冷,此為厥陰之症。」游神醫心中嘀咕,只能說點白話,「好在我來的及時,他現在不過是寒熱交替,若是再晚一些,我只怕會暈倒不省人事的。」
婉兒連連點頭。感激地說,「是呀,薛神醫,真的謝謝你。」
蕭布衣心道,要不是老子拎著你脖子,你怎麼會來,還說什麼早晚?突然想起了什麼,蕭布衣問。「游神醫。我聽說。血凝於足者為厥?」他伸手探入被子,握住了小弟的腳丫,只覺得僵冷一片,倒有點相信游神醫的判斷。
游神醫駭了一跳,心想這個粗人怎麼會懂這些,而且判斷精準?他當然不知道蕭布衣習練過易筋經,主要是從人體九法來改變。對氣血精,脈髓骨,筋發形的瞭解都是比常人知道的遠遠要多,醫武相通,習武之人的內在法門也和醫術上的道理大同小異,不過是一個練自在,一個為他人調理而已。
「壯士說地不差,小弟厥陰之症。表現就是發汗。身熱,足逆冷。現在症狀不算嚴重,我給開個方子。三天應好。」游神醫性命攸關,又總感覺蕭布衣也是個大行家,倒是老老實實地開方。
方子開好後,婉兒有些不知所措,蕭布衣知道她沒錢抓藥,卻是說不出口,一把抓過藥方,微笑道:「游神醫,我和你去抓藥如何?我見到你那好像不但出診,還可以賣藥地。」
「那敢情好的。」游神醫不敢提錢,只想送走這位瘟神,蕭布衣望向婉兒,吩咐道:「你在這裡照看小弟,我去去就回。」
「蕭公子,怎麼好再麻煩你。」婉兒滿是歉然。
「不麻煩,不麻煩,我這人熱心,喜歡為人請醫生的,游神醫,是不是?」蕭布衣望著游神醫。
游神醫愣了下,苦笑道:「這個嘛,我並不清楚,壯士,走吧,莫要耽擱了。」
二人出了草房,蕭布衣熱心的問一句,「還不知游神醫叫什麼?」
「敝人游嘯風。」神醫很謙遜的說道:「不敢請問壯士高姓?」
「哦,我姓蕭。」蕭布衣心道,游嘯風?好在你小子能見風使舵,不然我只能讓你抽風了。
游神醫見到蕭布衣也不多話,無奈的向藥鋪走去,心中卻是咒罵不停,不到藥鋪前,見到藥鋪前站了一人,眼前一亮,疾步走了過去,高聲叫道:「孫親衛,你怎麼來了?」
游神醫孤身一人,不敢和蕭布衣叫板,只怕惹得他惱怒,把自己的胳膊腿擰下來安裝到桌子下面,平日都是貴為醫者父母也,這次忍氣吞聲裝孫子好久,只是覺得奇恥大辱般,見到了個熟人,心中大喜,不由底氣大壯。
蕭布衣望向那個親衛,見到他雄赳赳氣昂昂地,倒是一表人才,暗中點頭。他現在已經知道親衛隸屬左右衛府,又叫禁衛軍,主要是負責紫微城宮內的安全,親衛官階正七品以上,比他這個校書郎的官階要高上一些。
實際上,在京城這個地方,一個官七品以上都是司空見慣,左右衛府所領的三衛中,親衛正七品,勳衛從七品,衛正八品,加在一起四五千人之多,隨便拎出來一個官階都在蕭布衣之上,可見他官位的卑微。
「我過來找你問一種藥材。」孫親衛倒沒有什麼飛揚跋扈,只是說,「游神醫,你……」
「孫親衛救命。」游神醫突然大叫一聲,已經躲到了孫親衛的身後,伸手指過去,「這人要殺我!」
游神醫就算宮中也去過,和孫親衛頗為熟捻,什麼時候受到過蕭布衣的這種威脅,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洩,知道這個親衛權利不差,武功高強,當下揚眉吐氣。
蕭布衣沒有想到游神醫如此,皺了下眉頭,只是望著那個孫親衛。孫親衛看了蕭布衣一眼,回頭道:「游神醫,他為什麼要殺你?」
「我怎麼知道。」游神醫指著門板道:「他一來就凶神惡煞般的踢了房門,你看,桌子也被他打散了,然後他拎我起來,說他看病不付錢地……」
見到孫親衛嘴角古怪地笑容,游神醫覺得有些不對,「他威脅我去看病,說若是不看病就要殺了我。孫親衛,你可得為我主持公道呀。」
孫親衛有些好奇,「游神醫,你本來就是醫生,看病是你本分,何來威脅一說?」
游神醫暗罵這個孫親衛愚蠢,心想你是幫我還是幫他?
「我。他,我這個人有個臭脾氣,看病威脅不行的。」
孫親衛卻已經笑了起來,拱手向蕭布衣道:「蕭大人,都說你武功高強,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桌子紅木打造。門板也是結實。恐怕沒有幾百斤地力氣也不能輕易打爛。蕭大人一腳能踢倒門板,一掌打散桌子,這種本事就算禁衛軍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這下不但游神醫差點暈倒,就算蕭布衣都是大惑不解。他當然沒有見過孫親衛,可是這人怎麼會認識他?親衛官正七品,他校書郎不過九品,他叫自己大人。實在是於理不合。
「孫親衛認識我?」蕭布衣問道。
孫親衛目光中滿是佩服,「東都城還有不認識蕭大人地?」
蕭布衣苦笑道:「最少游神醫是不認識我的。蕭布衣不過是小小的校書郎,孫親衛叫我大人,實在折殺了蕭某。」
孫親衛把游神醫拉到近前,含笑道:「游神醫,我想你多半和蕭大人
會,蕭大人豪傑蓋世,威風四方。如何會和你一般
游神醫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嘴在哪裡。只是連連點頭,心裡發苦,可他賴以依靠的孫親衛對人家都是畢恭畢敬。他還能說些什麼?
「蕭大人僕骨揚名,威震草原,單騎救主,智捉內奸。」孫親衛艷羨道:「來到東都後,揚威四方館,得聖上和皇后的賞識,聽說明日就要殿試比武。蕭大人現在官雖九品,不過是個校書郎,可是眾兄弟們最服好漢,最重英雄,都說蕭大人殿試必過,到時候陞官晉級那是不言而喻,孫少方不才,可是賭的蕭大人最少也會當個郎將地。」
蕭布衣愣住,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有名。
孫親衛說到這裡,已經微笑起來,湊了過來,「蕭大人,兄弟不算豪闊,可也壓了一兩銀子賭你最少官至六品,這個大人嘛,不過是提早叫了一天而已。」
游神醫記得自己地嘴在哪裡,一時間卻忘記了腦袋在哪裡,腦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惶恐地衝了過來,就要下跪。蕭布衣伸手托住,不解道:「游神醫你要做什麼?」
游神醫苦著臉道:「蕭大人,游嘯風不知道是大人求醫,多有得罪,還請萬勿見怪,我,我這就去給你抓藥。不對,我這話極為不妥,」他作勢要掌嘴,「是給小弟抓藥。」
他說完話後,不迭的衝進藥鋪,翻箱倒櫃的折騰,蕭布衣卻是不解道:「我是見識淺鄙,今日不過是和孫親衛頭次見面,不知道孫親衛竟然對我如此熟悉?」
孫親衛大笑道:「蕭大人真的謙虛,你要是見識淺鄙,估計我只能去撞牆了。」他態度有點過於親熱,蕭布衣倒有些不太習慣,更搞不懂這位是誰的親信,和自己接近,是為了試探口氣,拉攏關係,還是怎的。
來到東都這麼久,他或多或少的知道這裡面地關係實在錯綜複雜,新閥舊門勾心鬥角,算計陷害層出不窮,李淵還在掌大旗的,宇文化及也才是個弼馬溫,虞世南不過是個秘書郎,所以他倒也不敢小瞧這個孫親衛。更何況他一直沒有小瞧過別人,從來都是別人小瞧他的。
「蕭大人想必是見我初次見面,就是如此熟絡,難免有些不習慣。」孫少方看出了蕭布衣的疑惑,壓低了聲音道:「其實兄弟內心對蕭大人早就敬仰多時,這會兒見到,難免情不自禁。蕭大人淡泊名利,卻多半不知道,殿試的消息早就傳開,祖郎將的事情蕭大人想必知道?」
蕭布衣不動聲色道:「我不知道。」
孫少方微笑起來,「都說蕭大人沉穩幹練,如今看來一點不假。監門府的祖郎將因為得罪了蕭大人,如今已被杖責削職,這京都監門府郎將一職也就空缺了下來,現在京都衛府眾人都是議論紛紛,都道蕭大人過了殿試,必定最少是郎將之職,而出任這監門府郎將一職是大有可能。」
蕭布衣也笑了起來,「倒讓你們厚愛,只怕我會讓你們大失所望。」
「蕭大人此言何解?」孫少方詫異道。
「你們都是在議論紛紛,我對此事可是一無所知。只怕真的過不了殿試,當不了郎將……」蕭布衣欲言又止。
孫少方人極聰明,轉瞬醒悟過來,「蕭大人以為少方早早地過來巴結,到時候會大失所望?」
蕭布衣地確有點這意思,卻只是搖頭,「我是絕無此意。」
孫少方苦笑道:「巴結的意思其實是有點,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們這些禁衛都是久仰蕭大人地大名。我今日見到。如何會錯過?都說蕭大人武功極高。不可能過不了殿試,就算當不了郎將,我孫少方除了遺憾外,倒不會有其他的想法。」
「我是多謝孫親衛的抬愛,只憑孫親衛這幾句話,已經知道孫親衛此人值得一交。」蕭布衣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熱情,卻不想讓他失望。
孫少方精神一振。「其實我們倒希望蕭大人不要去當監門府的郎將。」
「為什麼?」蕭布衣大為疑惑。
「只是因為我們禁衛軍地郎將也是空著地。」孫少方狡黠地笑,「都知道蕭大人有能力,我們禁衛軍的兄弟都在想,只要歸你統領,以後什麼都是不愁的。」
蕭布衣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如此的能力,不等多說什麼,游神醫已經拎著大包小包的出來,一股腦的遞了過來。「蕭大人。這藥三副,煎藥的方法婉兒姑娘知道地,要不要我給你送過去?」
蕭布衣搖頭。「孫親衛找你有事,我就不打擾了,游神醫,這是藥錢。」他伸手掏出錠銀子遞了過去,五銖錢實在有點累贅,好在這是東都,中原最繁華的地方,從不愁兌換不開。游神醫眼珠子差點爆出來,「蕭大人,你看輕我了不是,就一點草藥,還要什麼錢?你要是給我錢,就是不給我面子。」
蕭布衣只好給他面子,又把銀子收了回去,舉起藥包向孫少方示意下,孫少方早就點頭,「蕭大人,你先去忙,我也還有些其他事情。」
等到見到蕭布衣轉身離去的時候,游神醫這才抹把冷汗問道:「孫親衛,這個蕭大人到底什麼來頭,我看他的服飾,不過是個九品小官而已,怎麼你對他畢恭畢敬?」
孫少方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
「啊?」游神醫目瞪口呆。
「可就是不知道來頭才顯出他的可怕之處。」孫少方有些敬畏道:「太僕少卿厲害吧,從四品官,聖上的眼前的紅人,可就是因為他被削職為民。」
「啊?」
「上林苑的四品夫人厲害吧?可就是因為得罪了他,被皇上給斬了。」
「啊?!」
「我厲害吧?」
「親衛你當然厲害,難道親衛你也得罪了他?」游神醫嚇了一跳,心道你雖然厲害,可是比起什麼太僕少卿和四品夫人好像還差了點。
「那倒沒有。」孫少方搖頭,「我雖然不差,可也就是個親衛,見到監門府地郎將也要畢恭畢敬,監門府地祖郎將因為得罪了他,被聖上杖責打的半死,如今還是閒置。你說祖郎將都動不了他,我見到他還能不恭敬?」
游神醫摸了下脖子,暗自為自己慶幸,心想敢情這位爺沒有別的能耐,就是四處鬧事。他不知道這三個人都是一件事情一起處理地,只以為蕭布衣是個微服下訪的太子爺,見到不平就會出手,暗叫好在自己頭腦活絡,原來蕭布衣說什麼胳膊腿斷不是虛言。
***
蕭布衣不等回轉草屋,就見到婉兒站在門口在張望,見到他拎著藥包走了過來,驚喜的
去,「蕭公子,又讓你破費了。」
蕭布衣笑著搖頭,「婉兒,這次你可是說錯了,游神醫心好,一文錢都沒有要我的。」
「怎麼可能?」婉兒詫異道,她見識了太多游神醫的白眼,知道游神醫如果心好的話,這世上估計好心人也就死絕了。
「沒什麼不可能的,人會改變的。」蕭布衣已經掀開簾子走進去,「他說你會熬藥?」
「是呀。」婉兒顧不得疑惑,接過藥包,紅著臉,「蕭公子,藥錢我會還你。」
蕭布衣也不回答,只是蹲下來看著小弟。「小弟,還冷嗎?」
「本來冷的,見到大哥哥就不冷了。」小弟在被子裡面縮成一團,竟然還很精神。
「哦,那我不是比火爐還要厲害?」蕭布衣笑著看了眼這裡地環境,有些搖頭,卻沒有多說什麼。
「你可比火爐強多了,大哥哥。你以後常來看看我好不好?」小弟黑漆漆的眼睛盯著蕭布衣。滿是懇求。
「小弟。不要胡鬧,蕭公子有事,怎麼會常來。」婉兒輕輕斥責了句,早就拿起個瓦罐,快手快腳的添藥端上了小爐子。
小弟撅撅嘴,「姐姐,你也喜歡大哥哥來的。是不是,不然你怎麼天天念叨他呢?」
「小弟。」婉兒厲聲喝了句,「不要胡說。」
小弟見到姐姐漲紅了臉,滿是怒容,倒是不敢多說。他人小鬼大,如何不知道姐姐的心事,可見到姐姐羞惱,一時間倒不好說什麼。蕭布衣只做聽不見。和姐弟二人隨意聊了兩句。才要起身告辭,草屋外有人高聲喊道:「蕭大人在嗎?」
蕭布衣聽出是孫少方的聲音,大為詫異。掀開門簾道:「孫親衛,有事找我?」
孫少方卻向草房中望了眼,微笑道:「蕭大人,我方便不方便進去?」
「我只怕你嫌棄。」蕭布衣讓開了身子,不解其意。
「蕭大人都無所謂,我算什麼,也敢嫌棄?」孫少方笑道,矮著身子走了進去,四下看了眼,目光定在了小弟的身上,「就是這位小兄弟病了嗎?」
「是呀,大人,我們欠游神醫的錢,還請寬限兩天。」婉兒見到孫少方官服在身,挎著腰刀,不由有些膽怯。
孫少方笑了起來,「游神醫說了藥不要錢,偏偏這位姑娘念念不忘。」四下打量了眼,孫少方眼中有了狡黠,「這房子蓋在這裡,於理不合地。」
婉兒急了,「大人,求求你,我們就住在這一個冬天,一開春,等到河水解凍,我們就會搬走,房子也會拆掉,你要是拆了我們地草屋,我,我……」
她說地焦急,眼圈發紅,小弟卻是冷『哼』了一聲,「姐姐,不用求這個狗官的,他們除了敲詐外還知道什麼?」小弟人小鬼大,知道的事情不少,比姐姐多了分倔強。
「小弟。」婉兒訓斥道:「不要亂說話。」
小弟有些不服的望著孫少方,孫少方卻是並不介意,只是問婉兒,「誰讓你在這裡搭起這個草屋的?」
婉兒求救的望向了蕭布衣,蕭布衣笑道:「無論是誰,總是好心吧?」
「什麼好心。在這搭一間草屋,這個冬天這麼冷,可是想凍死人嗎?」孫少方歎息道:「蕭大人多半不知道,像這位姑娘這樣的在洛陽城不算少數,只是冬日無法捱過去,這才借人家房簷搭建草屋,這在東都於規矩不和。那些人明知故犯,卻收取窮人不少地租用費用,等到開春就拆,來年再建,週而復始,賺窮人的錢財。」
蕭布衣苦笑,「雖然如此,可這總算活人一命的,如果沒有他們,這姐弟倆如何渡過這嚴冬?」
孫少方微笑道:「蕭大人,少方呢,應該算不上壞人,可也說不上是什麼好人,蕭大人都為這姐弟抱打不平,少方如何能無動於衷?你放心,憑我的這身官服,這個冬天這姐弟不用睡在這裡,小弟幼小,凍壞了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蕭布衣心喜,婉兒不解,小弟卻是掀開被子叫道:「你說可以給我們找個地方住?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能不算數。」
「小弟,小心著涼。」婉兒又把他按回了被子裡面。
「我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不過是狗官,說話不用算數的。」孫少方哈哈大笑走出了草屋,蕭布衣和婉兒跟了出來,孫少方看了一眼圍牆,順著圍牆繞了圈,走到宅邸大門前,「是這家嗎?」
婉兒點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孫大人,不用麻煩的,我能捱……」
「你能可小弟不能的。」蕭布衣一句話打斷了婉兒,她垂頭下來,不知所措。
孫少方搖搖頭,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伸手拍拍門環。半晌地功夫,一個下人才打開房門,嘟嘟囓囓道:「誰呀?」
等到看到孫少方站在門前,下人打了個冷顫,點頭哈腰道:「大人,什麼事?」
「什麼事?」孫少方對蕭布衣客氣,一口一個蕭大人地說,對這些人官威一下子冒了出來。「什麼事。你也配問我什麼事?」
下人苦著臉。「大人,我是不配問什麼事,可是你到底什麼事?」
孫少方看起來臉都有些圓,終於點醒道:「去找你家老爺來。」
下人恍然大悟,一溜煙的去找了老爺,老爺滿是富態,見到孫少方的官服就有點苦態。把三人讓了進來,端茶送水後才問,「大人,什麼事?」
孫少方端起茶水,慢條斯理,「貴姓?」
「敝姓趙。」老爺有些謙卑。
蕭布衣知道孫少方是有備而來,他雖然是衛府親衛,久在紫微城。可對大戶關係絕對不會含糊。他既然攬下了不平,當然就是知道他有壓得住地能力。
孫少方一指婉兒,「她的草房是搭在你家的屋簷下?」
老爺皺了下眉頭。「官爺,這個我不知情,我去找管家來。」下人又找了管家,管家見到婉兒就已經愣住,聽到事情的經過汗珠子就已經冒了下來,迭聲道:「大人,這的確是我地不對,我把這草房拆了,把她們趕走。」
老爺有些變色,怒喝道:「原來是你在搞鬼,我千叮萬囑讓你莫要做這些違法地事情,還不趕快去把草房拆了。」
婉兒不知所措,孫少方卻是擺擺手,「你說地輕鬆,我在你頭上拉泡屎,給你擦乾淨是否也可以沒事?你要知道你已經犯了大隋律歷,法不可褻瀆,這事要是公辦,那就送到官府先是打一頓板子,然後呢,罰你罰到吐血。再說你把草屋拆了,這位姑娘住在哪裡?」
管家汗水流下來,不知所措,老爺到底是
聽出點了門道,「那這位大人,你說應該怎麼辦?」
「這個姑娘本來是我們右衛府的親戚,多年失散,如今才找到,很是讓人欣喜,可我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竟然住在這種地方。」
婉兒垂頭,滿臉通紅,孫少方卻是淡然自若,「可我們衛府你也知道,都在紫微城,就算是親戚也不能隨意進入的,更不好說住在裡面,這住的地方可是個難題。草房不拆,那可不行,可這草房拆了後,這大冬天,讓人睡到哪裡?」
管家聽他說的複雜,心中暗罵,你的親戚,住客棧不就好了,搞的這麼複雜,不就是想敲詐點錢嗎?
老爺陪著笑臉上前,「大人,這個倒好安排,我家有個柴房是空地……」
「柴房?」孫少方眼珠子一瞪,「你當我們是什麼人,你當衛府的親戚……」
「大人,」婉兒輕喚了聲,「柴房已經很好了。」
孫少方看了蕭布衣一眼,點點頭道:「既然這位姑娘都沒有意見,算你們走運。」
老爺饒是不笨,也搞不懂來的三人的關係,吩咐管家道:「快去把柴房清理打掃下,務求乾淨暖和。這大冬天的,你讓人家姑娘睡在外邊的草房,有沒有人性?」
管家苦著臉點頭,已經走出了迎客廳,孫少方卻還是安然的坐在那裡,打著官腔道:「趙老爺,這位姑娘住在這裡可不是求你。」
「啊?」
「她住在這裡,只是為了彌補你們的過錯而已。不然要是真地鬧上官府,我想你們地過錯只能用板子來彌補了。」孫少方問道:「是不是這樣?」
趙老爺一張臉苦瓜般,只能點頭哈腰道:「大人說的不錯,我們十分歡迎這位姑娘給我們一個改正過錯的機會。」
孫少方點點頭,「她住在這裡,要是有什麼事情地話……」
「怎麼會!怎麼會?」趙老爺慌忙說,「她在這裡不會有事情,大人如果不放心,我找兩個丫環伺候她行不行?」
孫少方一瞪眼睛,「我是說她要有事,你們盡量照辦,回頭告訴我。」
「原來是這樣。」趙老爺只能點頭,「我知道了。」
「這位姑娘住在這裡,要是有什麼事情的話……」孫少方又道。
「我一定馬上通知大人。」趙老爺接道。
孫少方歎息一聲。「你通知我做什麼?她要有什麼事情,出了意外地話,我想左右衛府的禁衛軍天天都會過來拜訪你的。」
「啊?」趙老爺心中叫娘,心道養個娘恐怕也沒有這麼麻煩。蕭布衣卻只是喝茶,盤算孫少方這人腦袋活絡,並不急急的幫助婉兒,討好自己,做事很有分寸。考慮的極為周到。難道只是仰慕自己的威名?說句實話。蕭布衣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威名,能夠讓人如此的熱心來幫手。
孫少方軟硬兼施的時候,廳外急匆匆地來個下人,在老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老爺變了臉色,「大人,下人說。外邊又來了幾個大人,好像也是禁衛?」
孫少方笑道:「讓他們進來,我找來地。」
老爺哭著臉,「大人,你到底還想讓我怎麼樣?」一個丫環早早地過來,端了一個盤子上前,上面紅綢蓋著,鼓鼓的裝著什麼。老爺哀求道:「大人。這是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請你收下。」
孫少方望著那盤子。知道那裡心意不菲,卻是推了回去,歎息搖頭道:「趙老爺,我想你是搞錯了,我不是來勒索你錢的,我是真心想給你們這種人一個改過的機會,你要知道,有些東西錢是買不到的,比如說板子?」
趙老爺現在聽到板子二字就有些頭痛,只想出去給管家幾板子,「那大人的意思是?」
「他們是我找來的,當然也是來找我地。」孫少方繞口道。幾個禁衛已經捧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了過來,「孫大哥,這是你吩咐我們買的,就不知道符合你的心意嗎?」
「差不多就好,都是老粗,哪裡懂得買東西,你們幫助這位姑娘把柴房佈置下。」孫少方微笑對婉兒道:「這是宮裡禁衛的一點心意,姑娘還請不要推脫。」
包裹裡面都是嶄新的被褥,生活所需的東西,早有禁衛把小弟包著被子背了過來,幾個禁衛風風火火的忙碌,趙老爺看地目瞪口呆,不知道這個老娘是否準備終老於此,小弟滿是興奮,婉兒神色有些恍惚,如同夢中一般。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孫少方巡視了柴房,覺得倒也算能住人,倒把張老爺好好地誇獎一番,這才準備起身離去。
婉兒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覺得這一天如在夢中一樣,見到蕭布衣也要走,喊了一聲,「蕭公子,真的要謝謝你。」
「難道不要謝我?」孫少方臉色一扳,故作生氣道:「看來惡人難做。」
「當然要謝謝你,你不是狗官,你是好官。」小弟倚在床上,竟然精神十足。他嶄新的衣服,嶄新地被褥,禁衛送來食物不用說都是珍饈美味,他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一半是病,另外一半卻是營養跟不上,這次有好吃的送上門來,讓他差點吞下自己的舌頭。婉兒卻是暗自皺眉,心想以後倒要開導小弟下,由儉入奢易,可要反過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孫少方雖然安排的妥帖,她卻總覺得,這事情不算穩妥,到了明年春暖花開,一切都會恢復正常的。
「我是好官?」孫少方又笑了起來,走了出去,「蕭大人,少方略盡心意,如今沒我的事情,我也要走了。」
「我和你一起。」蕭布衣跟了出來,回頭望向婉兒,見到她有些不捨,卻不能挽留的表情,微笑道:「我會經常來看你們,你們放心好了。」
「我也會經常來看看的。」孫少方卻是向趙老爺說的。等到二人出了門,蕭布衣不等他們告辭,已經拱手道:「孫親衛為船娘婉兒忙前忙後,我無以為報,請幾位水酒一杯,還請不要推脫。」
孫少方微笑道:「那敢情好,幾位兄弟,這是蕭大人,我經常和你們說的,這次蕭大人請客,可要放開肚皮吃,務要把他吃窮了才好。」
幾個禁衛都是轟然叫好,一時間天寒風冷,眾人心中卻是暖暖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