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洪古也跟著大部隊湧了進去。
然而他感到了一種森寒之意,竟他的頭髮立了起來!
因為太靜了,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這幾萬帶甲大軍進了新城,那些民夫一個個會鬼哭狼嚎,他們甚至比外面剛才遭到伏擊的士兵還要慌亂。
可現在太安靜了,只看到一個個士兵湧進新城,卻聽不到一個人的叫喊聲。這個缺口張開一張大嘴,就像一個魔鬼的嘴巴,士兵一個個進去被吞沒了似的。
他抬起頭,因為外面的月色很好,可是進去後因為城牆的遮擋,視線一時不適應,他們還看不清楚裡面的景致。然而一會兒就有人叫起來:「中了埋伏了。」
他直才看到他們是進了新城,可是這個缺口的兩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砌了兩堵矮小的城牆。當然矮小只是相對於外面的城牆而言,但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是沒有辦法爬上去的。
中了埋伏了!他們進了一個大甕了!
耶律洪古這才想起來,他們所面對的敵人正是一個奇襲的大師,幾萬里長征路上,發生了多少次經典的奇襲。可是自己救主心切,班門弄斧,主動鑽進人家的甕中。
這時候才是真正的混亂,外面的大軍還在忠心地執行著他的命令,想往裡進攻,就是聽到了命令聲,也來不及撥轉馬頭。裡面的人想往外面跑,那個缺口是不小,可立即讓幾萬人堵得死死的。
突然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一個爽朗的聲音吟哦道:「登高極秋塞下異,草千莽,沙萬里。黃河盡平天無際。霜風勁角,征塵旗暗,絃歌腥昧。
斷垣殘避尋故處。渾懷雲土霍何跡?一朝菊血復亂舞——猢猻休丑。巨佛翻掌。逐成井蛙淚!」
(因為時間關係。感覺不好。勿怪)
一曲《青玉案》吟畢。無數支火把從城牆頭上亮起。一時間將這中間地超大級甕。照得亮如白晝。
耶律洪古抬起頭。只見到夾牆上。端坐一人。面如冠玉。身穿一襲白衫。他手裡正撫著一把古琴。樂音漸漸加快。有些散亂。也有些激昂。他聽得出來。這正是《十面埋伏》第一曲《列營》。
在塞外地北風吹拂下。這個青年衣衫飄飄。也將他一頭烏黑地頭髮捲起。在地照耀下。說不出地寫意。
第一序曲《列營》很短。他地一首詞念完。亮起地時候。已經轉化為第二曲《吹打》。這一曲曲調再次變幻。說不出地悠揚。還隱隱地聽出了一種將士地興奮與躍躍欲試。
石堅一邊撫琴一邊朗聲問道:「耶律洪古大人,你是作投降歸順的猢猻,還是作負隅頑抗,最後在烏江自地項羽?」
他是在勸降了。
耶律洪古大聲答道:「你休想!」
雖然他們現在陷入了石堅的圈套,可因為石堅或者因為想要勸降,或者因為他為了賣弄風騷,這時候契丹湧進來一大半的士兵已經停止了混亂,而且這個缺口這麼大,想要衝出去,很容易的。
只要衝出去,憑借剛才衝鋒時,造成宋朝北大營的混亂,還是很容易逃走的。當然,現在耶律洪古也不會癡心妄想地想立什麼大功了。而且他們全部是騎兵,只要到了野外,契丹的大軍反而會佔優勢。
石堅喟然長歎:「古人誠不欺我也,人不到黃河不死心。你們都到了黃河還不死心。」
說到此處,他手中地曲調已經進入了第三部分,《點將》。這一曲主要表現將士威武的氣派和求戰心切的心理。因此激昂而又堂皇。
耶律洪古自然希望他裝X,裝的時間越長越好。他做了一個手勢。現在隊伍也不混亂了,這幾萬人都是精兵,不用耶律洪古吩咐,一個個有紀律地想向那個缺口退去。
然而變故陡生,從兩邊這相對矮小的夾牆上,突然飛起一塊塊巨石。雖然經過石堅的耽擱,可缺口處因為剛才堵的人太多了,他們還騎在戰馬上。雖然戰馬的速度快,可撥轉馬頭終沒有人轉身靈活。還有許多人堵在那個狹小地缺口上。
這頓石頭雨,從《點將》的樂曲聲裡,就從沒有停息過。那片缺口處,一時間人喊馬嘶,許多士兵與戰馬被巨石砸得血肉模糊。還有士兵被砸傷,痛苦在倒在地下,或者伏在馬背上,淒厲地叫喊著。
而且叫耶律洪古終於害怕的一件事,那就是這兩邊不知道多少投石機,以這樣投石的速度,只是一會兒,那個缺口將成為一堵牆,那麼他們真正成了甕中之鱉。
就彷彿聽到他收裡的想法一樣,石堅手中地古琴。曲調再次一變,這回樂調整齊,正是第四樂章《排陣》。
隨著一陣陣悠揚的曲聲,那個缺口處地石頭越積越高。不過還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因為是殿後,蕭韓家奴還沒有進城來。可是他在外面焦急得知如何是好。現在地契丹全是騎兵,連一個雲梯,都沒有攜帶。他如何解救被
裡的契丹大軍?當然如果帶了雲梯可以利用宋朝大軍中在裡面兩堵矮牆上,攻上城牆,佔領矮牆。還可以化解這個困局。
但這只是蕭韓家奴一廂情願地想法。就是他帶了攻城器械,也來不及攻城。耶律洪古清晰地看到宋朝,那本來似乎毫無防備的北大營的士兵,已經在後面整齊地聚成一個包圍圈。這時候留在城外的和僥倖逃出城的,契丹士兵也不過兩三萬人。就是他們是騎兵,也不是宋朝士兵的對手。
而且耶律洪古還看到這些宋兵推出一排排運輸的馬車,將它們紮在一起,成了一個活動的柵欄,來擋住契丹人的鐵騎衝擊。在這道車陣後面,無數穿戴整齊地宋朝士兵還舉著弓弩,另外還有少數人舉著那種棍子。耶律洪古知道它也叫槍,可它比鐵製的長槍威力大得多。
可是蕭韓家奴現在只是一心想著,怎樣把他們救出來,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等到他在人群中終於找出耶律洪古時,看到耶律洪古的手勢,他的臉色才大變。然後外面的車陣已經再次形成了一個包圍。
現在真的有可能全軍覆沒了。
到了這種地步,耶律洪古也急切起來,他說道:「我們向外衝啊!」
聽到這話,在這個大甕裡的契丹人立即不要命地向外衝。因為這時候這石頭牆還有空檔,雖然天上不斷地下著石頭雨,可生死地機會還各佔著一半。
然而看到他們的變化,石堅的樂曲聲再變。這次是《走隊》,樂曲聲雄壯勇武矯健。
當然趙蓉或者李織不在此地,否則一定說,石堅這樂曲彈得並不好。事實石堅到現在對古琴演奏地技藝拿捏得不是很精確,他只是彈出那個味兒。
可現在耶律洪古還有心思聽他樂曲彈得好不好麼?
隨著這曲聲,石頭雨也在變化。這一次落下的石頭雨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還在加高石頭牆。一部分卻落在石頭牆前。但這石頭可不僅是砸死人這麼簡單,隨著石頭的落下,砸人或者砸馬只是第一部分的打擊。第二部分的打擊還要厲害。這些石頭落在地下後,不一會兒,發出一聲聲巨響,然後巨大的衝力將湧向缺口處,那些擁擠的契丹士兵炸得血肉橫飛。
到了這時候,石堅地《十面埋伏》才從第一部分進入到第二部分。
《埋伏》一章響起,樂曲聲音氣象寧靜而又緊張。可聽到耶律洪古的耳朵裡,他的頭皮都麻了。因為這一章節結束,馬上就到了《十面埋伏》古曲中最**:《雞鳴山小戰》、《九里山大戰》。到了這兩章時,才是宋軍對自己大軍發起進攻的時候。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里。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這是范仲淹來到延州後寫的大詞,現在也被宋朝廣為傳誦,被認為是現在唯一能和石堅那些大詞作能比擬的詞作。
同樣是月夜明亮。但是黃河的水汽奔騰,霧氣裊裊,嶂氣叢生。
耶律黑達帶著一萬契丹士兵押著糧草,他們也進入了北河套。但因為與南河套的宋朝新望遠相隔不遠,耶律黑達小心謹慎起來。他派了士兵加強了巡邏。可是這一帶山區多,夜晚地水汽遇到了大山白天的溫度,在這裡,除了冬天外,一到夜晚,霧氣就特別大。這也使得警戒變得困難起來。
可他怕什麼來什麼。在黃河上,有一隊精通水性的士兵,不怕現在的天氣寒冷,他們洇水而渡,游過這段狹窄的水道。用繩索將鐵鏈拉了過去。只是一會功夫,一道簡易地浮橋就搭了起來。
領首的是一員青年將領,他正是楊文廣地老表折繼閔。看到浮橋搭好,他一揮手,五千宋朝騎兵渡過浮橋。然後像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滾滾地奔向耶律黑達地營地。
他們和耶律洪古一樣,用棉布將戰馬的馬蹄包住。因此,當他們來到了耶律黑達地營地附近,才讓哨兵發現。警戒聲起,可是太晚了。
五千騎兵就像一個個死神一樣,撲了過去。
陰山尾端一座大山的山頂上,有兩個人用望遠鏡看著不遠處,棲息的契丹大營。
這六萬契丹大軍在耶律和尚的率領下。因為但心耶律洪古他的安危,趕路也趕得急。而且因為這裡離宋朝那幾座新遠,並且游騎在白天也在這一帶搜查過。所以他們比耶律黑達還不如。直接全營休息,現在除了少數幾個哨兵站在門口放哨外,其餘全部進入了夢鄉。他們太疲憊了。
這幾萬大軍除了少數騎兵外,可都是步兵,是靠自己的雙腿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
然而耶律洪古知道自己走陰山的背後越過騰格裡沙漠,可沒有想到過石堅也這樣做了。就在耶律洪古帶著主力進入陰山的北面行軍時,三萬宋軍從新城出發,也從
沙漠出發,進入了陰山埋伏了下來。如果耶律洪古話,他還能在騰格裡沙漠遇到這一隊宋兵。那麼他就可以利用優勢兵力殲滅這支宋軍,還有可能不會主動進甕。
可惜石堅不會犯下這個錯誤,這個時間差他還能拿捏得住的,況且這一條路他還走過一次。
就在耶律和尚紮營休息的時候,這支宋朝大軍卻從深山裡撥營而起。現在他們全部聚集在這山腳下,離契丹大營也不過七八里的路程。
那兩個青年人其中的一個打開了錦囊,他藉著月光,看到上面寫著秀麗的幾個大字:九月十八,月上中天,襲營開始。
因為十八的月亮出得稍微晚一些,所以按時間算,也就是子夜地末尾時分。
這個面容冷漠的青年看著天上的夜空,月亮明媚動人,在雲層裡穿梭不息。漸漸地月亮離高空越來越近了。四下裡更是寂靜,只有寒蟲在草叢裡嘰嘰地鳴叫。
偶爾傳來一兩聲野狼蒼涼地嚎叫。
終於樹木的影子縮到最短的時候。那個冷漠的青對著他身邊的小將說道:「種將軍,開始了。」
這兩個人面容冷漠的是狄青,身旁的是種世衡地大兒子種古。
說完了這一句話,狄青從馬背上將他的鐵面具拿了出來,戴在臉上,立即他變化成一個夜色下的殺神。
看到他戴上面肯具,不用吩咐,三萬宋軍立即衝了出去。
而那時,契丹大營的所有人還正睡得香,連哨兵也靠在柵欄上打著盹。渾然不知他們馬上就要迎來一群殺神。
聽到宋朝新城的爆炸聲,還有火光。駐紮在定州(平羅縣下廟鄉,後來在天聖二年李德明在河東岸又建新城,嵬城。可因為歷史在這一年,元昊進攻延州,並謀害李德明,這個嵬城也存在了)契丹七萬大軍也聽到了這個動靜。
因為畢竟只隔著一道石嘴子山。聽到哨兵的報告,遼興宗立即叫醒了所有的人。現在耶律蓉回去將那份草約拿了出來,許多大臣和將軍都不服氣。在他們許多人眼裡,宋兵還是懦弱不堪一擊的。
耶律燾蓉只好歎氣,因為她知道這樣下去,恐怕才真正讓那個少年找到了借口。可是還有人在嘲笑她在幫情郎說話。於是耶律蓉再次緘默不語。可是她內心裡對契丹地前途更加渺茫。
蕭特裡雖然早到了宋朝的新城,可是因為新城的阻隔,還有宋朝對石嘴子山加強了巡邏,蕭特裡還是沒有辦法,將消息送出。並且還怕探子被宋朝人抓住,因此他沒有通知遼興宗。當然還有一條路,從騰格裡沙漠進入賀蘭山,找到遼興宗,可那時時間也來不及了。
但蕭特裡這一隊援兵趕來,也讓契丹人的哨兵發現。遼興宗他們也知道現在想要把消息送進來,很困難。但他們也在準備著作最後一擊,裡面夾攻,衝垮這座新城。
現在聽到這聲音,他們可不知道耶律洪古已經成了甕中之鱉,還以為耶律洪古對宋朝大軍發動了夜襲。這時候不出兵到什麼時候出兵,況且他們早就準備好了。
六萬大軍迅速集結完畢,他們都是騎兵,像一道狂風一樣,趕向了宋朝的南大營。
從地形上來說,宋朝地兩座大營,南大營比北大營要難攻得多。只有一條狹窄的地域可以通向宋朝地新城。這種地形更利於防守,而不利於進攻。可現在宋朝大軍正面對著耶律洪古的大軍進攻,想來南營地兵力也不會太多了。
從常規上來說,這是合乎情理的。
但石堅會用常規地戰術對付他們嗎?聽到眾人的議論聲,耶律燾蓉黯然地想著。她已經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因為早就在準備,契丹大軍一會兒就來到了那道防線。然而他們還沒有到來,那個防線上就升起了無數的火把,一隊隊士兵整齊而出。最讓人詫異的是他們中間有兩千人手上拿著那根棍子,後面還推出幾個高高大大的東西。
這時候一員大將,從陣中騎著馬走了出來。他說道:「對面的可是契丹陛下,你們的大臣無辜地襲擊我們大營。希望陛下也不要向他們學習,現在我們兩國還是以和為貴。不要把事情鬧得更大。」
他們都認識,那個人就是楊無敵的孫子,石堅的好友楊文廣。可是楊文廣不說還好,一說,這些契丹人還以為他是心虛。而且他們看到這條防線上宋兵並不多。於是在叫囂聲,衝向了這道防線。
楊文廣搖頭歎息:「既然你們急著送死,我也沒有辦法。」
說完,他用力地一揮手。
這時候兩軍的距離還很遠,可那幾座高高大大的東西前面的管壯裡面噴出了火光,然後傳出一聲聲巨響,一個個球壯物體遠遠地飛向契丹人扎集到一起的陣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