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到四隻通體晶瑩透明的水晶球懸浮在森林的樹冠層之中,枝葉遮擋了它淡綠色的螢光;它有拳頭大小,緩慢地旋轉,靜靜監視著四周的風吹草動——它的正面是一個奇異的符號,像是一枚鍥形文字,又或者說是一隻抽像的眼睛。
)它們就這樣靜靜地隱藏在枝葉之間,然而有一瞬間,更加鮮艷的綠光從這些水晶球中心射出,彷彿忽然之間活了過來,它們象野蜂一樣猛然加速,射向四個方向的林子深處……
不經意之間,黑袍法師輕輕皺了一下眉,他緊扣住法杖的手指微微曲起,顯得舒張而富有力感。這一瞬間,三到四幅畫面映入他的腦海之中,但又如同黑暗之中劃亮的火柴,轉瞬即滅。
那感覺像是腦海之中投入了一顆石子,水面波動起來,彷彿黑暗之中誕生了光明:一幅關於森林的畫卷從往下豁然鋪開,那是一片茫茫無際的墨綠色林海,由東向西卻漸漸稀疏。那是斷肢森林向南的延伸,也是海岸丘陵林地的最後一段。而森林之中,曲曲折折的聖喬治小道一刀將它分為兩段,往北是棘鳥林地,往南是格拉斯河灘。
視野再向,天空是陰沉的,烏雲密佈,大雨垂簾而下。更遠一些,丘陵與山脈若隱若現,而在這副整體的畫面之中,森林中央的梟與小樹林旅店不過只是指甲蓋大小的一點而已。
從向下俯瞰,四到五行身著黑、紅戰袍的人正穿梭在森林之中,粗略數過去也在五、六十人左右。他們井然有序地進入作戰位置,從每一個人身都顯示出很好的紀律性。
畫面一閃而過,蕭焚同時撇了一下嘴。耳邊系統警告體力低於安全底限的提示一聲接著一聲,不過他只是在心中默念千萬要堅持一下。
接下來,第二幅畫面是一段高速移動的景象,它環繞梟與小樹林旅店一周,留給法師深刻印象的是撲面而來的水珠與枝葉。還有一些殘留在地面的殘破旗幟,隱藏在灌木中簡陋的藏兵工事,以及三到四處狙擊點——蕭焚注意到一些披著灰斗篷,幾乎是貼在樹幹地精靈、人類射手。
在最後一段畫面中,蕭焚感到一陣劇烈的震動。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感到包括這一枚魔眼在內的七到八枚魔眼從自己的感應中消失了。
「所以我討厭遊俠。」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法師可以說是精疲力盡地、哆嗦著摸出炭筆跟紙條,刷刷幾筆寫下現在的情況然後塞進信鴿腿地筒子裡,再掛好地精那傢伙的銀製銘牌將這小傢伙放飛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蕭焚象死了一樣地仰面躺下去,也不管瓢潑而下地大雨,只是喘著氣瞪大眼睛看著天空喃喃自語道:「接下來,就看青蛙那傢伙的了……」
「這裡是第一梯隊騎士長的匯報,他們馬進入對方射擊範圍。暫時沒有發現對方還擊的意圖。」
「這裡是第二梯隊騎士長的匯報,他們已經進入作戰區域。沒有交火。」
「這裡是預備隊的匯報,他們預計將在一分鐘之後完成合圍,暫時沒有發現異常反應。」
「這裡是軒轅血的匯報,沒有發現對方法師的蹤影。」
「第三梯隊一切正常。」
「重傷員正在撤離,一切正常。」
「遊俠小隊已經進入作戰位置,隨時可以進行壓制射擊。」
副手一邊將每一張紙條的信息小聲念出來,一邊看著深淵少女地臉色。小心問道:「他們沒動靜,少女,有問題嗎?」後者下意識地恩了一聲,揉了揉額頭。眉頭深深地簇了一起來。
「你怎麼看?」
「從局勢來看,我們的每一個作戰序列很快將全部進入預定作戰位置,而對方因為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擊而失去了先手;從力量對比來看,我們可以投入作戰地戰鬥單位有一百一十八人,而對方初步估計不超過二十人,根據遊俠小隊回饋來的消息是十六到十八人——雖然平均等級和裝備我們次於對方,但總體來說這方面是不具備可比性的。」副手很小心地斟酌著詞句:「所以目前一切都在原定計劃之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等三十秒使節團就是插翅也飛不出去了……」
深淵少女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副手。據說這個女孩半年前才從另外一個著名遊戲轉過來,以前也是任職於一個大型工會。在統計與分析方面遠比一般玩家熟練而專業。
一邊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卻是暗自歎了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弓弦——這張淡紫色的復合弓來自於南方一個著名地系列任務,雖然可以重複完成,但它的難度使許多人都望而卻步;他曾經以它為榮,因為這是他實力的象徵,但現在這張弓也無法再帶給他安心的感覺——這一天來他遭遇了各種意外,已經太多了。
這位遊俠隊長再看了一眼雨幕之中顯得靜悄悄地梟與小樹林旅店,心裡隱隱感到不太塌實。
「如果出意外呢?」他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
「意外?」副手問:「比如說,哪一種?」
「我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有問題。」少女眉尖輕輕一挑:「我的預感一向很靈驗的。」
「你是說他們會突圍嗎,少女?」
「突圍是必然的。」遊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斬釘截鐵的說:「我擔心的是他們怎麼突圍。」
副手忽然想到什麼,小聲提醒道:「如果他們將計就計,從正面突圍呢?」
深淵少女搖搖頭,比劃道:「一、二梯隊進入兩翼,人數較少的預備隊卡死後路,第三梯隊正面進攻。我把重心放在兩翼,所以無論從那一個方向突圍,荊棘騎士都能作出最快地反應。」他一邊死盯著一片寂靜地梟與小樹林旅店,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我擔心他們會佈局讓我做出錯誤的判斷。」
「少女,你從來沒有錯過。」副手敬佩地看著這個男人,「至少我從來沒有見過。」
深淵少女笑了一下,「我也相信我是最好地,我們是最好的!第一二代玩家不過是通過時間積累起來的優勢而已……他們的老本很快就要吃光了。那些傢伙根本不懂什麼是遊戲……」他喃喃說道:「遊戲就是競技,其他地無足輕重!」
荊棘騎士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了,漸漸逼近的危險好像一柄實質化的利劍,銳利的劍鋒逼得人喘不過氣來。tt:首發每個人都屏住呼吸,但這並非是因恐懼而產生地緊張,而僅僅是讓人感到肅穆而已。賽倫特默默地擦拭著自己的雙手巨劍,他臉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緊抿住嘴唇眼睛裡像要放出光來,對這樣一位騎士來說。最大的榮譽莫過於犧牲,這樣的場景只會讓他熱血沸騰。
琳迪斯也在作著相同的事情。但她的表情更像是一位不服輸的鬥士,這位少女在自己人面前好像總也抬不起頭來,但卻絕對不會向對手露出一絲怯懦。
羅曼女士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雖然她對面那位馬尾巴的女劍士已經不是第一次瞪著她了……
「即便是這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瞪著我,也不會給你加薪水地啊,」羅曼笑嘻嘻地說:「琳。」
「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大小姐!」琳生氣地說:「你快準備一下啊。我一會會掩護你逃走的!」
任性地女士偏偏頭,一笑:「什麼啊,這樣可說不過去!像我這樣一位勇敢的女士是不會在敵人面前逃跑的。」
「喂!」琳一下子站了起來,然而緊接而來砰砰作響的亂箭讓她重新縮回去。不過她還是躲在牆後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怎麼可以這樣子任性,大小姐!這樣的話即便我死了,也就沒有意義了啊!」
然而羅曼女士一向擅長於像一個商人那樣狡猾地用沒有什麼道理的話來讓自己顯得有道理,這個時候也一如既往,她笑了笑:「這麼說可不對,琳。如果勇敢地面對了自己地敵人,即便是失敗了而倒下也不能說沒有意義這樣的話,因為你已經戰勝了自己心中的恐懼呀。」
塞倫特在一邊聽了眼睛一亮。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你這根本就是詭辯。大小姐;不管琳勇敢與否,但如果讓你置於危險之中那麼她就是沒有盡到她的職責。大小姐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伴隨這句話,一位一臉正經地少女從旅店地廚房那邊轉出來,她身後跟著奎安以及好幾名精靈女劍士。這一群人最後停在樓梯附近,一個讓絕望之手的遊俠剛好沒有視野的位置。
看到這些人,羅曼一臉我很驚訝的表情。
「月晴你怎麼出來了,後面怎麼樣了,你們不是該從後面撤退嗎?」
「大小姐,請不要一聽到勸戒就裝出一副我沒聽到的樣子,而且你轉移話題的手段一直都是那麼貧乏!」少女一本正經地說道,然後她拿出一張紙條晃了晃:「作為下僕讓主人單獨去面對危險可不是我的習慣,即便是送死的話也要算我一個。」
「我也是,」奎安站了出來,「你們僅僅是作為外人被牽連進來,亦能如此勇敢,而這卻是我與塞倫特地職責而已。」他禮貌地一笑。
「大小姐,我們也是喔。」
「大小姐,我們和你一起並肩作戰呢!」幾位精靈劍手笑嘻嘻地打招呼。
羅曼女士開心地拍拍手,笑了起來:「那好啊,人多一些更熱鬧呀。不過後面突圍地人手不會不夠了嗎,那位法師大人可究竟是怎麼安排的呢?」
「後面由卡蘿負責,剛才我特意把她弄哭了。」少女地臉第一次有了笑意,不過卻詭異得叫人不寒而慄:「所以請完全放心。」
「月晴你可真是狠心呀,這下可有得外面那些壞傢伙受的了。」羅曼笑嘻嘻地點點頭,「不過這樣真的可以突圍出去嗎,法師大人地安排未免太簡單了。讓人很不放心吶。」
這樣一說,精靈牧師卻是笑了笑:「可千萬不要小看帕林,那一定會叫你後悔的,好戲還在後面……如果我們有命看的話。」正說著,他前方白光一閃。一隻灰色的信鴿撲騰著鑽入他地懷中。
「來了。」奎安嘴角翹了翹。
深淵少女與他的副手面面相覷。
「第三梯隊回報,已經接近旅店正門,沒有交火,旅店內沒有響動。」
「第一梯隊回報,一切正常。」
「第二梯隊回報,一切正常。」
「遊俠小隊回報,看不到有敵人活動的跡象。」
副手眉頭越皺越深,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前一波攻擊反擊還打得那麼兇猛的對手,現在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明明這一波攻擊都已經接近旅店的正門了。但裡面卻一點回應都沒有,這簡直不是奇怪。而是詭異了。
她吸了一口氣,有點緊張地問:「怎麼回事,他們放棄了嗎?」
深淵少女沒回答,他知道這種好事也就自己想想而已。
「預備隊呢,有消息嗎?」他問。
副手搖搖頭。
又是接近半分鐘地沉寂——
深淵少女與他的副手只能貼在樹幹緊張地看著不遠處那條由荊棘騎士構成的散兵線一點點越過聖喬治小道,越來越逼近梟與小樹林旅店,雖然周圍儘是一片嘩嘩的雨聲水聲。但他們卻充耳未聞,甚至有一瞬間還產生了一種周圍一片死寂的錯覺。
而正是這個時候,梟與小樹林旅店背後的方向卻傳來一片喊殺與金屬碰撞的響聲,這響聲一經迸發就立刻引爆了在場每一個人繃緊的神經。
「預備隊!快讓預備隊回報!」深淵少女幾乎是跳了起來。他記起自己進入這個遊戲以來每一次面對各種險境,而每一次都游刃有餘,從未有今天這樣緊張過。
彷彿是為了回應他的話,一隻信鴿就落在了副手的肩頭。
「預備隊回報,遭遇大量敵人衝擊,數量在三十人以!」副手一邊念一邊吃驚地反問:「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這麼多?」
「狗娘養地遊俠小隊,狗娘養的……對手隱藏了實力!」深淵少女咬牙切齒地喊道:「快。叫第一梯隊靠過去!給我馬靠過去堵住他們!」
但他眉頭一跳。又拉住了正準備放信鴿地副手:「等等。」
「怎麼?」副手一怔。
「有問題。」深淵少女皺起眉頭,點點額頭道:「這次突圍絕對有問題。我有這個預感!讓預備隊頂一下,讓他們把縱深給我拉寬!」
「但是……」
「相信我,等等,再等等。」
副手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這個男人,她想了想,最後點了一下頭。
「該死,他們沒有動!」地精縮在那個用魔法炸出的開口邊,死死地瞪住外面打得熱火朝天的景象;他乾枯得像雞爪子一樣的手擺出施法的姿勢,另一隻手卻緊緊地拽住自己的袍子,一個勁地低聲叫罵。而他身後,夢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
「不用擔心。」
女主教輕聲說了一句。「呵呵,外面很多獵物喔……」另一個女孩地聲音輕笑著,輕輕說了一句。
深淵少女從未覺得時間可以過得如此漫長過,彷彿一分鐘就是一個世紀,每多等一秒都會讓他感到如同下了一次地獄,那簡直是一種煎熬;雨水瓢潑而下,而這位老練的遊俠隊長此刻已經分不清其中那些是雨水,那些是自己的汗水了。
「有消息嗎?」他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了。
「第三梯隊已經從正面突破,旅店大廳裡面發現對方地人;預備隊那邊沒有新的消息,第一、二梯隊也沒有消息!」副手一邊回答,一邊不斷地接收和放飛信鴿,不過突然她停了一下,喊道:「軒轅血那邊有消息了。」
「軒轅血?」
「他發現那個黑袍法師的蹤跡了。」
「該死,那有那麼巧,這裡面有鬼!」深淵少女猶豫了一下:「讓他盯住那傢伙,別輕舉妄動!」
「……但是他說那個法師在向南移動,像是在逃跑。」
深淵少女一怔,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別管。」
這時副手一下子瞪大眼睛:「第一梯隊回報!」她幾乎是哆嗦著喊出這句話:「他們遭遇了伏擊,是隱形術!大廳裡有超過二十個敵人,他們在向正面反突擊!隊長,他們的突圍方向是正門「來了!」深淵少女差點跳起來:「讓一、二梯隊向旅店正門移動,攔下使節團!另外,讓獵鷹小隊準備好前往最近的復活點,我要那位主教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
但副手根本沒時間轉達這一系列命令,因為她立刻又接到了一個新的消息:「軒轅血回報,對方的黑袍法師正在向旅店正門方向折返!」說完,她一臉緊張地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隊長。
果然是這樣!深淵少女咬著牙齒,腦門青筋清晰可見,一切正如他所預料地,對方果然在最後地關頭為他設了一個局。不過正是這種時候,他反而冷靜下來,只有未知與神秘才讓人迷惑,當一切計謀浮水面時反而可以不屑一顧了。
深淵少女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因為他從未錯過,他埋下頭低聲吩咐道:「讓軒轅血攔住他,不惜一切代價!」
下一刻,副手忽然滿臉喜悅地抬起頭,激動地喊道:「預備隊有消息了!衝擊他們防線地是幻術,全是幻術!隊長,您又對了,你果然是不會犯錯的!」
深淵少女這才鬆了一口氣,露出得意的笑容。
「即便是傳奇級玩家又如何,你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在心中默默地加一句。地昂起頭,那個方向的天空中,一點流火正向他所在的位置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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