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差多啦!」陳利華冷著個臉,手裡跨著個柳條筐,從筐裡又拿出一塊磚來,扔進那隊員的筐裡,那隊員一下子就撲倒在地上,陳利華一瞪眼:「這還叫差不多?起來,再加一個小時!」
那隊員掙扎著起來,哆嗦著又挺起槍,汗珠子混著土流得臉上一道一道的。
陳利華轉身,衝著所有人喊道:「我告訴你們吧,要是好好睡上三天三夜,再沐浴更衣,吃一頓烤肉,跟女朋友聊上一會兒放鬆放鬆心情,最後舒舒服服地趴地上來上那麼一槍,誰他娘的都是特等射手!戰場上有那樣的好事兒?」
大伙想笑,結果全都咧了嘴沒笑出來,最後笑得比哭還難看。三個多小時了,這幫狙擊手們近乎於虛脫。
「啪!」
旁邊,又一個隊員趴倒在地上。陳利華皺了皺眉頭,搖著頭說:「還他娘的整天做夢趕上我呢!這輩子夠戧嘍!起來起來!加一個小時!」
「6號!你瞄那兒去了?」陳利華瞪著眼睛跑向了魏鵬。魏鵬渾身被汗水濕透,由於拚命地想堅持,槍口已經不是平的了,向上成四十五度角,像是在努力挑著那筐。他的筐裡,裝的是五塊磚。
「班長……我,我以前沒練過。」魏鵬苦著臉說,「據槍我練過,這麼著據槍我是第一次……」
陳利華歎了口氣:「那就好好練練吧!」
轉身,又大聲說道:「我再重複一次,狙擊手,不是射擊運動員!狙擊手不是風光的職業,而是最艱苦的職業!作為一名狙擊手,不是光槍法好就行了!槍法好固然是基礎,但是你們要知道,在戰場上,是沒有人給你們創造那麼理想的射擊環境的!餓了三天三夜你得保證射擊準確度。跑了百八十公里的你還得保證射擊準確度,受了傷,只要還沒死,你就得保證射擊準確度!為什麼?因為你沒打中對方。死的就絕對不是人家了!狙擊手,永遠沒有第二次開槍的機會!一槍擊發,不是敵死,就是我亡!」
一個小時之後,八名隊員全部累癱在地。
「6號,你過來!」下了訓練,陳利華把魏鵬叫到了自己身邊。
「到!」魏鵬拖著腿,兩隻胳膊像是夾了木版。僵硬地垂著,幾乎是挪到了陳利華的身邊。
「累不累?」陳利華努力掩飾著對這個塌實厚道地隊員的喜愛,裝得面無表情,問得很隨意。
魏鵬憨厚地笑笑。說:「沒啥。習慣了就好了。」
「那天的事兒,想開了沒有?」陳利華問他。
陳利華說的是那天晚上他讓魏鵬打「恐怖分子」地火箭手,魏鵬沒敢開槍那事情。那天之後,魏鵬一直不能原諒自己,整天哭喪個臉跟做了天大的醜事似的。
「班長,我……」魏鵬低著頭,依然有些沮喪。
「作為一名狙擊手,在對敵的時候,不能有任何的仁慈。那樣的仁慈是偽仁慈,是真愚蠢。」陳利華說:「你從現在開始,必須要讓自己有心理準備習慣兩件事情。第一,習慣看著敵人的腦袋在你的瞄準鏡注視下碎裂。第二。習慣用子彈射穿敵人地腦袋。這倆習慣。互為因果。機會會很多的,只要你足夠優秀。」
陳利華轉身走了。魏鵬愣了愣,眼神裡充滿了迷茫。
「怎麼樣了?」龍雲推門走進控制室。目光先落在電子屏幕上,屏幕顯示的紅外拍攝畫面中,全副武裝的隊員們正在通過一條狹窄地隧道,隧道高不及一點五米,地面上積水足有一尺深,所有人不得不將身體極度彎曲,淌著渾水摸著黑向前走。
「快到A區域了。」鍾國龍起身回答。
「恩……這些傢伙表現怎麼樣?」龍雲問。
鍾國龍笑笑,說:「表現還可以,那個彭森,值得期待啊!」
「哦?」龍雲臉上流露出一絲驚喜,等著聽鍾國龍的下文。
鍾國龍很肯定地說:「這傢伙剛來的時候,整天一肚子地怨氣,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自從上次咱們實戰演練回來,整個人就塌實多了,也不狂了。這小子只要不再狂妄,其他的優點就越來越明顯了,堅強,有大局觀,組織能力出眾剛才,剛進入隧道的時候,這小子就邊走邊給其他人打氣,現在乾脆自告奮勇地當起了指揮員,和幾個人組織起來,在前面探路,後面一路跟上,節奏控制得不錯!」
「嗯,不錯!重點培養啊!」龍雲笑了,又鄭重地說:「有一個就行!哪怕只有一個,咱們這幾個月也沒白幹!」
「中隊長,利華那邊情況怎麼樣?這小子五天沒消息了!」鍾國龍問。
「呵呵!他呀,現在還在原始森林裡帶著那些隊員受苦呢!」龍雲笑著看了看表,「估計快回來了。」
原始叢林中間的那片大沼澤地邊緣,陳利華批著精心改造的吉利服,走出了叢林,後面,跟著五個和他一樣渾身泥水混合又髒又臭的隊員,連續五天的野戰生存,讓這幾個隊員吃盡了苦頭,這次野戰生存演練是陳利華主動跟龍雲提出來的,這想法就讓龍雲感動,作為教官,陳利華完全可以比現在輕鬆一些,大隊要求他的教案中,並沒有親自帶隊進行實戰演練這一項,但是陳利華固執地提出了要求,他認為,作為一名狙擊手,沒有這樣真正地實戰演練,單憑在靶場,在基地裡,是永遠不能培養出真正地狙擊手的。
「班長,現在咱們幹啥?」魏鵬跟到陳利華旁邊,小聲地問。
陳利華喘了口氣,示意其他人也跟過來,指著前面地大片沼澤說道:「這裡,我曾經來過好幾次,環境不錯!」
幾個隊員大眼瞪小眼,心裡都在琢磨:教官是不是心理有毛病了?就眼前這片大泥潭,黑淤泥上漂著深綠色的臭水,各種腐爛完地或者正腐爛的動物的屍體一團一團地嵌在水面上,食腐的屍蠅成千上萬地聚成一團,還環境不錯?
陳利華沒等他們發表議論,指了指四周,說道:「自己找位置,從現在開始,自己找一隻蒼蠅,盯到天黑!」
啊?幾個人全都傻了眼,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有魏鵬轉身就走,四下找起合適的位置來,陳利華火兒了,吼道:「怎麼了?要不咱們原路返回?」
這句話起了作用,剩下四個馬上散開找起位置來,他們已經行進了五天五夜了,再原路返回,非死在半路不可!幾分鐘之後,現場重新安靜下來,兩個人上了樹,將自己卡在粗壯的樹枝杈上,周圍用茂密的葉子重新偽裝好,遠遠望去,根本看不見那地方藏著大活人,還有兩個選了一片茂盛的灌木叢,全身覆蓋在吉利服下面,調整的瞄準鏡的焦距開始找蒼蠅。
魏鵬選中了一片鼓起的土包草叢中不是很茂密的一個側角,先將那裡挖下去半尺深,身體趴進去,快速地覆蓋偽裝,隱蔽新土,又將吉利服仔細地改造成與那片草叢相融合的景色,最後趴在那裡,一動不動,整體看上去,那位置與周圍草木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陳利華在心裡感歎:狙擊手,也是需要天賦的!憨厚的魏鵬,具備狙擊手最寶貴的天賦:冷靜,塌實。他選的位置,無疑是五個人中最好的,因為只有那裡最不顯眼,卻最適合觀察、攻擊、撤退。也許是機緣巧合吧,在軍區教導大隊的時候,作為學員的陳利華被王勇大隊長拉到這裡,他選擇的隱蔽位置,就是魏鵬現在選擇的地方,結果,教官組成的搜索小組,最終都沒有發現他。
「找好自己的蒼蠅,要是不想枯燥,就給自己的蒼蠅想個好聽的名字。」陳利華自己選擇好位置,對著耳麥說,「隨時報告你們的觀察進展。」
「班長,我選好了。」魏鵬的聲音傳進聽筒,「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M國總統。」
「很有創意。」陳利華笑,「現在M國總統在幹嗎呢?」
「在……和一個母蒼蠅勾搭呢!」魏鵬說。
「你要是有精力,就連那母的一起觀察吧,我建議,她的名字你叫某某斯基。」陳利華笑。
「我靠!怎麼越來越熱?」黑洞洞的隧道裡,忽然吹過來一陣暖風,那暖風來的並不是時候,因為現在隧道裡的溫度就接近攝氏三十八九度,這暖風一來,整個隧道的溫度最少又提升了五度,四十多度的高溫在這樣的封閉環境裡,能讓人熱得窒息。
「情況不明,大家注意應對!」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彭森一隻手摸著溫濕的隧道壁,另一隻手抓著95自動步槍,小聲地說。
「9號,前面還沒到頭麼?」後面,楊嶺喘著粗氣詢問。
「沒呢……前面還指不定怎麼著呢!」彭森話音剛落,腳下一滑,整個身體倒在污水中,喝了足足一大口髒水。
「9號!9號!什麼情況?」後面,另一隊員著急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