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時候,余忠橋跟媽媽說,想去廣東東莞看望在那裡打工的小麗,媽媽欣然應允,跟忠橋講,小麗這孩子真是太賢惠了,每次回家,小麗都會先來看看她們一下,幫著自己忙這忙那的,臨走的時候總是硬塞給她錢,說是小路上學和爺爺奶奶治病需要。余媽媽送兒子送到村口,嘴裡總是有話,卻說不出口。余忠橋沒有問,但是他心裡明白媽媽想說什麼,自己的腿受了傷,落了殘疾。媽媽是想問問他這事情小麗知不知道。這事情余忠橋沒有告訴小麗。沒有告訴她是因為他深知小麗的脾氣,一旦告訴了她,依小麗的性格,非得千山萬水跑到新疆去不可,余忠橋不想讓小麗過多的擔憂。
正趕上學生開學,從漢口到廣州的火車上,儘管有空調,但是因為人實在太多,車廂裡擁擠不堪,整個車內就跟悶灌差不了多少,余忠橋沒有買到坐票,只好一路站過來。這是他心甘情願的,當時在軍人窗口買票的時候火車站的票務員就告訴他,當天的票沒有座位,但是第二天的恰好有幾張退票是有座位的,問他是不是可以考慮晚走一天,余忠橋微笑著拒絕了,他不願意浪費一分一秒與小麗相會的時間。站在悶熱的車廂過道裡,余忠橋只能從封閉嚴密的兩節車廂中間的縫隙感受到些許的涼風,一身軍裝的他,不願意像別人那樣把衣服敞開扣子或者乾脆赤裸著上身,汗水早把軍裝浸透了。這還不是主要的,最煎熬他的是他受傷地右腿。一路的奔波加上天氣潮濕,他的小腿傷口處鑽心的刺痛,有好幾次都好險站立不穩而倒下,余忠橋咬牙堅持著。唯一可以讓自己堅持下去的理由就是:離小麗越來越近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他激動和興奮的呢?余忠橋滿腦子都是小麗那清純可愛的臉,俏皮甜甜的笑……14個小時地車程,余忠橋下車的時候,幾乎已經站立不穩。扶在站台的柱子上,疼得直吸氣。緩了好一會兒,余忠橋一瘸一拐地出了站,這時候的他,反而不想馬上去找小麗了。因為他現在連走路都困難,這個時候見到小麗,小麗一定會很傷心的,他真的不想馬上讓小麗知道自己受傷的事情,他想著慢慢地告訴她這個消息。打了一輛出租車。余忠橋直奔東莞,到達東莞之後,他先找了一家便宜的賓館住下,買了幾瓶凍成了冰坨子的礦泉水,用冰泡在水裡,拿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敷著自己已經紅腫地右腿小腿,直到小腿已經冰得發麻。再沒有了知覺。余忠橋躺在床上,將自己買給小麗的那串獸骨吊鏈反覆地摩挲,憧憬著與小麗見面的那一刻,整個晚上,余忠橋都沒有睡著,他在心裡一遍遍地想像著與小麗之間的對白,該說什麼好呢?
麗。我回來了……
小麗,我來看你了……
小麗,還認識我麼?
嗨!小麗……
想了一晚上,余忠橋還是沒能想出合適的話來,天已經亮了,余忠橋看了看表,是早上五點多,急忙起了床,穿好衣服。出了賓館的門,余忠橋在大街上四處尋找著,東莞的鮮花店並不少,可是這個時間大多沒有開門,好不容易在一個路口,一個花店起早裝迎親地花車,余忠橋像見了救星一樣地跑過去,買了十一朵嬌艷的紅玫瑰,這才急忙打車往人民公園而去。去那裡。他是要等待小麗的出現,小麗在信裡曾經跟他說過。她每天上班都是走路,每次都會路過人民公園,余忠橋捧著鮮花,站在這座近百年歷史的公園大門口,此刻正是晨練的時間,過往的人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這個穿著軍裝,手裡捧一束玫瑰地當兵的,余忠橋並沒有感覺尷尬,現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個個過往的人身上,從早上5點多一直等到8點多,心裡的焦急與激動使他有些煩躁。
彷彿是在一剎那間,余忠橋就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整個人都愣住了,就在他的正前方,自己朝思暮想的小麗走過來了!那夢中千次萬次出現的俏麗地身影,一下子讓余忠橋呼吸急促起來,小麗身穿著一套白色的運動服,青春的短髮隨著她輕盈的步伐微微的顫動著,依然是那麼清純,那麼動人,余忠橋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想了一夜的對白原來全都沒有用處,現在一句也用不上,因為他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了,小麗已經跑了過來,抬頭猛地發現了余忠橋,驚喜地摀住了嘴,時間就在那一刻,就在兩個人之間靜止了!想了一夜的對白,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全部都忘得一乾二淨,手中地玫瑰和頭上地軍帽都掉在了地上,余忠橋像一隻箭,像一隻下山猛虎撲過去,牢牢地、結實地抱住了她!!!!世界彷彿凝固,時間彷彿停止,他能感覺到的只有她地心跳、她的呼吸、她髮際的清香……
世界這個時候彷彿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是余忠橋,一個是小麗,兩個人就那樣緊緊地擁抱著,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擁抱,在此之前,儘管兩個人已經不可分離,已經心心相印,可是竟然沒有任何親暱的舉動,第一次的擁抱,在兩個人的世界裡,全然不顧這世界外圍已經有很多雙眼睛在竊竊的私語……
良久,小麗說:好了,夠了,我們走吧!
余忠橋這才想起自己的帽子和鮮花,一回頭,才發現周圍站滿了圍觀的人們,倆人相對一笑,她的臉又紅了,跟余忠橋第一次見她時一樣紅。揀起地上的鮮花,老余笨拙地用衣袖擦了擦,雙手遞給了小麗:「給你的!」
小麗欣喜地接過鮮花,在鼻子下深深地嗅了一下,幸福的小臉泛著紅暈,余忠橋看得心都醉了。兩個人一起走進了清晨的公園,迎面而來的是怡人的清新空氣,余忠橋忽然有了一個可笑的想法:感覺這公園彷彿是為自己和小麗建的一樣,怎麼裡面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的符合彼此的心境呢?兩個人從林間小道裡穿過,兩旁高達數十米的參天大樹過濾著清晨的陽光,又走過翠綠的竹林,穿行在長長地走廊亭閣之中,碧綠的湖水裡,已經過了荷花盛開的季節,那大片的深綠,還是讓他們流連忘返……
兩個人坐到一個小亭子下的條椅上,小麗捧著鮮花,笑盈盈地看著余忠橋:「你黑了,壯了,都不像你了。」
「那你怎麼一眼就認出了我?」余忠橋調皮地笑,欣賞著小麗俏麗的小臉再次嫣紅。
「你什麼時候到的?」小麗問。
「昨天晚上就到了,我是怕你耽誤工作,就沒去找你,自己找了個賓館住下了。想起你曾經說過你每天都從這裡過,我就提前來等了。」余忠橋笑著說:「還好我來的早,萬一來晚了,你跑過去了,我可就慘了。」「你真討厭,昨天晚上來了還不告訴我!」小麗嗔怪地瞪了余忠橋一眼,說道:「咱們走吧,今天正好我休息,我帶你去我的宿舍看看。」
「真的?」老余高興地跳了起來,忽然,小腿一陣鑽心的巨痛傳來,身體猛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小麗驚叫著一把扶住他,余忠橋汗都流了下來,下意識地擋開了小麗扶他的手,身體向後一退,又差點摔倒。
「忠橋,你的腿怎麼了?」小麗忽然問。
余忠橋的心猛地**了一下,連忙說:「沒事沒事,剛才腿坐麻了,現在好了,咱們走吧……」
「哦」小麗鬆了一口氣,余忠橋跟著小麗走出走廊,兩個人一直往公園大門口走,一路上,余忠橋都在盡力地掩飾自己的腿的毛病,總是與小麗錯後一步,前面一個直道,就是公園大門了,小麗忽然回過頭來,沖余忠橋說道:「忠橋,你總跟我吹你的體能多好多好的,不如咱倆比比賽跑吧!看誰先到公園門口行不行?」
余忠橋冷汗都出來了,目光閃爍著,連忙擺手:「不跑不跑,我一個大男人,跟你比什麼賽跑了……」
「要比要比!就是要比!」小麗撒起嬌來,看著自己的電子錶,指著公園的大門說:「我要你先跑!看你用幾秒。」
余忠橋沒有退路了,咬咬呀,向前猛跑起來,剛跑出沒多遠,小腿刺骨的疼痛又起,身體猛地一歪,摔倒在地上,余忠橋連忙爬起來:「哎呀該死!這路可真滑!我再跑,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