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龍雲說完，又把目光投向他們三個：「你們三個，是不是還應該有個申請啊？」
「什麼……申請？」鍾國龍有些慌張地說。
「這次預提指揮士官集訓，你們三個都不想參加？鍾國龍，你不想參加嗎？」龍雲問。
三個人低頭，劉強和李大力都把目光投向了鍾國龍，鍾國龍紅著臉，有些忐忑，最後心一橫，索性把自己的想法跟龍雲說了。
龍雲沉默了，冷著臉，看著鍾國龍足有一分鐘，然後讓李大力和劉強先回去，單獨把鍾國龍留下。倆人剛出去，龍雲的臉色就陰沉了。
「把門關上！」龍雲瞪著鍾國龍，鍾國龍走過去剛把門關好，這邊龍雲就吼開了：「鍾國龍，你裝什麼蒜？看來我對你的看法是太樂觀了吧？我還以為在部隊幹了一年多了，任務也執行了幾次，班長也當了，你的思想應該是徹底端正了。我還真沒想到你原來還有這個想法！當兩年兵，義務兵服役期一滿走人，對不對？你這樣就解脫了？就對得起你虎子班長了？」
鍾國龍站在那裡一言不發，臉一陣紅一陣白。龍雲氣得直拍桌子，急走兩步，又說：「鍾國龍，按道理講，我是不應該跟你發這個火兒的，服役自由，轉士官也主要是你自己決定。我跟你說吧，從接到上級通知開始，我就一直等著你的申請呢，我還以為你鍾國龍一定不會讓我失望。一定會第一個把申請交上來呢！我說你怎麼沒來，你是另有打算了是吧？」
「連長，我只是有點兒猶豫……」鍾國龍低頭小聲說。
「你猶豫個屁！」龍雲此時的口氣又不像個連長了。瞪著眼睛地吼：「我告訴你吧，這次教導隊集訓計劃改了，原來是到師教導隊進行集訓，今年軍區有了新地想法，要從各部隊挑選義務兵尖子直接到軍區教導隊參加集訓，咱們團一共就八個名額，八個名額，我龍雲想著偵察連最少要拿到兩到三個，在我心裡，你已經算一個人選了。怎麼，我想錯了？」
「到軍區？」鍾國龍睜大了眼睛。
「對！到軍區！你的教官很可能就是趙飛虎！休息的時候你很可能就能跟陳利華一起聊聊天扯扯淡！」龍雲說。
「連長。那我去！」鍾國龍笑了。
「去？去什麼？你不是想復員嗎？」龍雲說：「你想去就能去嗎？名單報上去。光咱們團少說也得有百八十個申請，從裡面選八個，你還不一定能選上呢！再說。你現在這想法還去什麼去？想去可以，得先解決了你地思想問題，你要是為了能跟趙飛虎、陳利華湊到一起去，那去有什麼意義？」
「鍾國龍，我理解你的想法。」龍雲見鍾國龍不說話。語氣緩和了些。「趙黑虎的犧牲，的確給你刺激很大。別說是你了，我也是一樣。你說打仗的時候你一直揪著心，你以為我不是這樣嗎？哪次部隊有任務，我這個當連長的不揪著心？誰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戰友犧牲，但是，犧牲誰能避免呢？你這個時候想復員，其實還是一種逃避。」
「可是，連長，我真的害怕，不害怕別的，我自己連死都不害怕，可是我就是害怕再有犧牲。」鍾國龍眼睛濕潤了，嘴角抽動著，「我一想起排長來，就像錐子紮了心一樣的疼。」
「那艾孜來提呢？」龍雲忽然轉過身來，盯著鍾國龍：「這個名字你和我一樣，都記在心裡了吧？你不想親手抓住他了？不想給虎子報仇了？」
龍雲話一說完，鍾國龍像被電擊了一樣，整個人愣住了！對呀！排長地仇還沒報呢！鍾國龍忽然咬著牙，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大聲說道：「連長，復員的事情，我先不想了！」
「你愛想不想！你想轉士官到時候還得看你地綜合表現，部隊不是你家，你向來就來，想留就留！」龍雲繼續說道：「我告訴你，你自己地事情，最終還是要自己做主，軍區的集訓，你自己考慮參加還是放棄，看你自己怎麼想了！今天我不跟你討論這個了，你回去吧！」
「是！」
鍾國龍走出連部，一路上走得很慢，回到宿舍的時候，決心已經定了，拿起筆來，寫起了申請。
一周以後，團訓練場上，按照團裡關於這次軍區組織地預提士官選拔規則，各連報上來的戰士一共有八十五名，要通過一系列的體能、技能、智能考核，成績最優秀的八個人才有資格最終參加集訓。偵察連這裡一共報了十一個名額，是所有連隊裡報名最多的連，十一個人裡，鍾國龍、劉強、李大力、余忠橋、胡曉靜幾個人都在列。
鍾國龍經過龍雲地一番訓斥，又自己考慮了幾天，終於把這個彎兒轉過來了，現在地他，一心想著一定要進入到最後的大名單裡，不為別地，就為了爭一口氣，也為了能體會一下傳說中的軍區教導大隊到底有多殘酷。至於復員的想法，鍾國龍暫時放了放。
比賽開始了，前面的一系列體能和技能考核，鍾國龍和兄弟們一起，毫無爭議地通過了，胡曉靜很不順利，在翻越障礙高牆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最終只好退出。最終淘汰之後，鍾國龍、李大力、許占強、劉強一共有二十人進入了最後的理論知識考核。
剩下的這二十人，前面的成績都相差不大，主要拉開檔次的也就是理論考核了，在這方面，鍾國龍等人沒有任何的優勢，尤其是鍾國龍，理論考核部分對於他來說，遠比前面的體能和技能難得多。在這方面，他是沒有絕對領先優勢的，第一輪筆試下來，李大力被淘汰，而鍾國龍排在第十四位，相當的危險。關鍵就看最後的口試了。
負責口試的考官是團副參謀長吳化龍，口試是一個一個地輪著上場，考核的內容也不固定，不再是死板的答問，輪到鍾國龍的時候，得到的是這樣的問題：「請你講一下，你對於戰友的犧牲，對你有什麼影響。」
鍾國龍一愣，臉當時就紅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考官故意為之，但是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巧了！鍾國龍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好半天沒說話。
「同志，有什麼困難嗎？」副參謀長奇怪地問。
「沒……沒有。」鍾國龍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回答道：「我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我們的職責之一，就是在關鍵時刻要維護國家的安定和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在與敵人進行直接衝突的時候，犧牲是再所難免的……」
鍾國龍剛說到這兒，吳副參謀長笑著擺了擺手：「呵呵，我不是要你說這些套話，試著拋開這些東西，用你的真實語言來講……」
「真實語言？」鍾國龍有些發蒙。
吳化龍笑了笑，說道：「哦，我的意思是說……乾脆這麼講吧，你是偵察連的吧？你部隊的這些日子，有沒有戰友犧牲呢？」
「有！」鍾國龍回答。
「好，你就說說這事情吧，用自己的語言說，說說自己是怎麼看的。」
鍾國龍咬了咬嘴唇，鎮定了一下，這才繼續講道：「在年前的一次戰鬥中，我的排長趙黑虎犧牲了，當時敵人威脅說有人質在手裡，要和我們談判，排長擔心敵人說的是真的，就要求去和敵人談，他去的時候，帶著一個新兵，結果敵人在最後一刻暴露了，槍響起來，他在一瞬間把那新兵撲倒在地，自己卻錯過了先開槍的時間，結果……排長犧牲了，那個新兵就是我。」
鍾國龍含著眼淚看了看考官，副參謀長聽得很認真，鍾國龍又繼續說：「排長犧牲以後，給我的刺激很大。我當時有兩種想法，一方面感覺是我拖累了他，另一方面，我想著一定要給排長報仇。這兩個想法後來成了我在部隊的思想動力。每次訓練的時候和有戰鬥任務的時候，我的腦子裡都想著排長。一想到他，什麼困難我都不楚了，什麼危險我也都不怕了。排長成了我的榜樣，一生的榜樣。我雖然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但是我下定了決心，我不會再拖累他了，也不會再拖累任何戰友，我要自己強大起來，自己去保護自己，也能去保護別的戰友。我也不能讓排長失望，我要當一個好兵。真的，我感覺我以後所有的進步，都是因為有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