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正在病房裡面談下一步的計劃,門開了,潭小飛拎著一個圓柱型的粗筒飯盒走了進來,眼圈紅紅的,好像剛哭過一樣。
「三哥,我上午給你燉的雞湯,你快喝吧。」譚小飛把飯盒放到了床頭,關切地看著王雄。
「嘿嘿!說到底,還是老七對我最好!」王雄得意地打開飯盒,先聞了聞,說道:「好香啊!老七,這真是你的手藝?」
「當然是了!我燉了兩個小時!我媽問我,我還說是給我們老師的呢!」譚小飛看著王雄喝著雞湯,欲言又止。
「老七,上午逃學了?」旁邊李冰湊過來,從湯裡撈出一塊雞肉塞進嘴裡,「嗯,還真香!三哥你要是喝不了給我留點兒!」
譚小肥說道:「沒有,最後兩節體育和政治,我請假回來了。」
王雄香甜地喝了幾大口雞湯,把剩下的推給了李冰,忽然發現譚小肥臉色不對,奇怪地問道:「老七,怎麼了?好像剛哭過?怎麼?現在還有人敢欺負你?一會兒讓你五哥去廢了他!」
李冰一聽就精神了,忙問:「老七,誰呀?活膩了是吧?咱現在就走!」
李冰上來拉著譚小飛就走,譚小飛連忙掙脫,低聲說道:「不是,沒人欺負我。」
「那你怎麼哭喪著臉連眼圈都紅了?」王雄問道。
譚小飛低著頭,廢了很大的勁,終於開口說道:「三哥,我跟你說實話吧。前些日子,我瞞著你們,給老大寫了封信……」
「什麼?瞞著我們?」王雄立刻警覺起來,盯著譚小飛問道:「你……你把咱們的事情都跟老大說了?」
「我沒有!沒有!」譚小飛避開王雄咄咄逼人的眼神,說道:「我沒說別的,我什麼也沒說,我就跟他說,我……我想上學。」
「就這事情啊!」王雄終於鬆了一口氣,又怕大家發現自己慌張,故意笑道:「上學好啊!上學幹嗎還瞞著我們給老大寫信啊?」
譚小飛臉紅了,從書包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了王雄,說道:「這是老大寫給你的信,寄到我學校的,我沒看……」
王雄接過信,看了譚小飛一眼,急切地打開信封,抽出信看了起來,正是鍾國龍上次接到譚小飛的信之後寫給他的:
「老三,其他兄弟們好!
很想念你們!我和老四、老六都分在了偵察連,全團最牛的連隊,我和老六在一個班,老四在別的班,但是每天都能見到,我們都好,你們不要掛念。
老三,幾次的電話,時間緊張,光扯用不著的了,今天才想起寫信來。我和老四老六都在呢。你們在那邊的事情,我不想過多的說什麼,你自己看著辦就是了,但是要記住,不要做壞事。這句話我從來沒跟你說過,因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壞事的範疇究竟是什麼。我想等我搞清楚了,我會告訴你們的。
今天這封信,我主要想說說小飛的事情,老三你知道,小飛從跟我們那天起,和我們就不一樣。那時侯咱們是臭味相投的混小子,小飛是一個經常挨欺負的好學生,我把小飛拉上,也主要是考慮這小子家裡是開五金店的,提供傢伙方便,而且他文筆好,可以幫咱們寫檢查。
小飛就這樣加入咱們了,沒想到這小子真是很夠意思,和咱們兄弟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深,和咱們一起打架,一起喝酒,一起提心吊膽的混日子。現在想起來,我越來越感覺,咱們兄弟其實欠小飛挺多的。他本來就應該是個好學生,不該和咱們過一樣的日子。
老三,我們幾個遲早也要回去的,我們回去的時候,咱們的理想和目標,我自己都不敢肯定會有什麼變化,但不管咱們幾個怎麼樣發展,小飛讀書的年齡,卻只有這幾年了,我的想法,也是我和老四老六的想法,還是讓小飛去好好讀書吧!
咱們兄弟七個,不應該讓任何一個人放棄自己的理想。小飛想讀書,我覺得這不是壞事,咱們也沒有理由攔著小飛,在這一點上,我是一定要堅持原則的,作為你們的老大,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你們幾個,尤其是老三你,多幫幫小飛,他家裡面做生意賠了錢,媽媽又有病,其實也不容易,咱們幾個能幫多少就幫多少吧!小飛要是將來考上了大學,有了出息,我想也一定不會忘記我們的。
老三,我想我們以後還是要經常寫信吧,電話這個東西,方便是方便,但總說不了太多,也不舒服,有什麼事情寫出來,我和老四老六有時間就可以拿出信來看一遍,尤其是訓練累了又睡不著的時候,看著你們的信,好享受啊!
我們想著老家的兄弟,你們也想著我們,總有一天,咱們兄弟還會在一起,開創一番大事業的!
你們的老大:鍾國龍X年X月X日
王雄看完信,想了想,說道:「老七,咱們兄弟幾個,你跟老大最親,這我知道,可是,這件事我要說你幾句了!你想上學,這是好事情,跟你說實話,別看我有時候罵你,那是我嫉妒你!我們幾個就是因為學習不好才出來混的,老大說的對,你和我們不一樣。但是,你其實沒必要跟老大去說的,你要去上學,三哥絕對不會攔著你,誰也沒理由攔著你,你直接說出來就是了!你跟老大這麼一說,明擺著我們幾個不讓你上學似的!這是老大沒在,信裡寫的算客氣的,要是他在,只不定怎麼罵我們幾個呢!」
譚小肥漲紅了臉,低聲說道:「三哥,我不是這個意思!上次……上次因為這事你罵了我幾句,我就不敢跟你說了……」
「都是自家兄弟,你怕什麼?」王雄瞪了他一眼,忽然換成了笑摸樣,說道:「老七,三哥上次錯了,三哥跟你道歉了!上學是好事,是有意義的事,上學有出息!咱們混來混去,不就是想混個出息嗎?這樣吧,咱們兄弟幹了這麼長時間,所得的錢也有你一份,這部分錢,就是你的學習費用。明年就高考了,三哥當著老二、老五的面向你保證,你老七靠到哪裡,三哥就供你到哪裡!兄弟幾個把錢都給你準備足了,你就只管好好學習去吧!以後會裡的事情,你也不要管了,安心讀書就是了。不過你明年要是考不上,可別怪三哥收拾你!」
王雄的話,讓譚小飛萬沒有想到,他原以為按照王雄以前的脾氣,非臭罵他一頓不可,沒想到王雄這次出乎意料的大度,這讓他頓時感動的熱淚盈眶。
「你看你看?又哭!老七呀,你好歹也是咱龍之會七當家的,能不能堅強一點兒?」王雄關切地扔過去一卷衛生紙,「別哭了!趕緊上學去吧!」
譚小飛擦乾了眼淚,感激地看著王雄,說道:「三哥,你對我真好!」
「滾蛋吧!酸不酸?」王雄笑罵。
譚小飛高高興興的走了,李冰笑道:「這小子,快成書獃子了!」
老蔣笑道:「他一直就是書獃子!對了老三,老大在信裡還說什麼了?」
王雄把信遞給他,說道:「老大、老四、老六全進偵察連了!」
「嘿!我看看!」李冰也湊到老蔣那裡,兩個人欣喜地看著信,「我聽人說過,這部隊裡面,數偵察連最牛了!相當於特種部隊吧?這下子老大他們可厲害了!」
王雄笑了笑,沒說話,眼神中有些須擔心,他還在揣摩鍾國龍信中的話,但是也看不出別的東西來,鍾國龍是個痛快人,不會繞什麼彎子,看來,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做毒品生意的事情,王雄忍不住想:假如鍾國龍知道的話,會怎麼樣呢?他一直擔心譚小飛會告密,這下正好,譚小飛去讀書,也省的費心了。
忽然,王雄新買的手機響了起來,王雄從枕頭下面拿出手機,高檔手機寬大的屏幕上,顯示出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開通話鍵,居然傳來陳立華急切的聲音。
「喂?老三嗎?我是老四!」
「哈哈!老四!你小子也有手機了?」王雄興奮地回應著,故意將通話轉換成了免提,李冰和老蔣也急忙湊了過來,一臉的興奮,但陳立華帶著哭腔的話,馬上讓場面悲戧起來:
「老三,我在抗洪前線呢!我們借的老鄉的手機。我……我奶奶去世了!我回不去呀!」
陳立華在電話裡面已經泣不成聲,沒等王雄他們反應過來,電話被接了過去,傳來了鍾國龍的聲音:「老三,我是鍾國龍!奶奶昨天去世了,老四的爸爸昨天把電話打到了我們連部。老四父母一直在外地工作,他是跟奶奶長大的,老人家對咱們幾個也不錯,以前咱們犯了事,幾次都跑到鄉下奶奶家,老人把自己捨不得吃的辣肉全給咱們吃,拿咱們全當親孫子待,咱們兄弟幾個不能忘了老人的好處!我們全回不去,這事情你得去辦好!」
王雄眼裡也流下了眼淚,對著電話,激動地說道:「老大,你們放心吧!老四的奶奶就是咱兄弟大家的奶奶,你讓老四放心,我們一定給老人家辦個隆重的後事!」
「好!老三,看你們的了!我們……」
電話那邊傳來了斷斷續續的雜音,隨即掛斷了。王雄放下電話,對著同樣悲痛不已的老蔣和李冰說道:「我現在就出院!正好咱們最近要保持低調,不在縣城露面了!老五你通知兄弟們,全體都跟咱們到鄉下去,給老人家辦個風風光光的後事!把老七也叫上,老蔣,你去取錢!」
「好!」
兄弟幾個懷著悲痛的心情,開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