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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啟五年五月初五,謝瞳回到了徐州
站在宣武軍軍營的外面,謝瞳明顯的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天平軍和起義軍舊部的對峙,謝瞳就算是白癡,也都感覺到了危險。於是沒有進入軍營,而是直接找到了劉鼎,對之前在徐州生的一連串事情表示抗議。當然,廖本珠的事情是無法提出抗議的,只有蒙文韜和古明輝的事情可以大做文章,故此,謝瞳抓著兩人的事情死都不肯放手,一定要劉鼎將他們都交出來。
然而,鷹揚軍也不是好糊弄的,他們已經一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尤其是朱有淚,簡直有點耍賴的意思。謝瞳這邊對蒙文韜和古明輝提出抗議,那邊朱有淚也對廖本珠提出抗議,兩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互相對峙了大半天的時間,一點效果都沒有。
謝瞳想要見劉鼎,卻被告知,劉鼎昨晚熬夜,現在還趴在床上呢,恐怕要到下午才能起來。事實上,劉鼎的確是很晚才睡覺,可是在謝瞳聽來,這完全是鷹揚軍的托辭,是劉鼎不想見他的借口。謝瞳對朱有淚也不客氣,冷冷的說道:「算了,在你們大人出來之前,我是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朱有淚不以為然的看著他,臉色逐漸的凝重起來,緩緩的說道:「真的?」
謝瞳冷冷的看著他,將嘴巴抿得緊緊的,顯然是堅決不肯吐露一字了。
朱有淚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苦澀的說道:「大人本來是想要早上見你的,只是……」
謝瞳急忙說道:「只是什麼?」
朱有淚得意的翻了翻白眼,笑瞇瞇的說道:「大人還沒有出來,你怎麼就說話了?」
謝瞳憤怒地盯了他一眼。暗罵對方是個白癡。
朱有淚好像作弊得逞地小孩子。得意洋洋地笑起來了。彷彿謝瞳才是白癡。
好不容易。劉鼎才終於出現了。
謝瞳彷彿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端正了自己地臉色。嚴肅地說道:「大人。古明輝一事。影響惡劣。後果嚴重。主上要在下徹查。還請大人配合!」
劉鼎微笑著說道:「謝先生。新春大吉。不要說這麼無聊地事情。我認為。這件事最起碼要過了正月十五才好說。大新年地。討論殺人放火地事情。那是多麼地不吉利啊!」
謝瞳不屈不撓地說道:「這是我們宣武軍自己地內部事務。我們想什麼時候處理。都是我們自己地權力。還請大人高抬貴手。將兩個殺人兇手交出來。難道在鷹揚軍裡面。大人可以縱容這種殺害上司地行為麼?」
劉鼎彷彿完全感覺不到謝瞳的別有用心,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當然不會贊成這種行為。不過,我建議給一個他們說明冤屈的機會。再說,現在大家的頭腦都熱,不能冷靜地處理問題。我看我們最好是將此事暫時放一放,然後派人聯合調查清楚再說。」
他拉著謝瞳的手,親熱地請他坐下來,誠懇的說道:「謝先生請放心,對於這樣的兇殺案,無論是宣武軍還是鷹揚軍,都是絕對不能容許的。對於兇手,我們必須嚴懲。但是,我剛才也說過了,儘管他們是兇手,但是也有說話的權力嘛!總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將他砍掉腦袋了事吧!」
微微頓了頓,劉鼎語重心長地說道:「謝先生,我始終認為,出現這樣的事情,不是偶然地,背後肯定有深層次的原因,將這個原因找出來,要比懲罰兇手更加地重要啊!這段時間,我聽到很多不好的消息,都是關於貴軍最近出現地問題。徐州城內的貴軍,這些天爆了騷亂,正是這些問題的集中反應啊!」
謝瞳不理會劉鼎的東拉西扯,更不會給劉鼎插手宣武軍內部事務的機會,他很快打斷了劉鼎的說話,肅穆的說道:「大人,你真的要堅持這麼做麼?」
劉鼎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點點頭,輕輕的說道:「是的,我堅持。」
謝瞳憋了一肚子的火,卻又無法作。
除非他立刻跟劉鼎翻臉。
可是鷹揚軍的飛騎軍到現在都還沒有撤走,徐州的宣武軍也受到了煽動,起義軍舊部已經和劉鼎站到了一起,就差沒有搬到鷹揚軍的軍營了。剩下的五千天平軍部隊,戰鬥力是有目共睹的,不需要劉鼎動手,光是那三千人的起義軍舊部,就能夠乾淨徹底的收拾他們,他有什麼資本和劉鼎翻臉?
然而,劉鼎並沒有立刻結束這次談話。
他還有更重要的計劃。
古明輝殺死上司一案,讓劉鼎下了決心,將後面的計劃都提到前面來。
既然葛從周等人礙於情義,不願意主動投靠過來,他只好採取一些特殊的手段,將對方強行拉過來再說。他們放不下這個面子,但是他劉鼎放下。為了遠大的將來,他劉鼎放得下。
劉鼎朝朱有淚打了一個眼色。
朱有淚對謝瞳直接說道:「謝先生,我們再來談一談吧!」
謝瞳冷冷的說道:「和你,沒有什麼好談的。」
朱有淚慢條斯理的說道:「謝先生,一個高明的外交官,應該是對事不對人啊!你看不起我沒有關係,我出身的確沒有你高貴,也沒有你這樣的學識。但是,你不能看不起我們十萬鷹揚軍將士啊!其實啊,談一談對咱們兩家都是有好處的,我們現在這樣扯皮,對雙方都沒有好處,只會白白的讓外人看笑話。」
謝瞳冷冷的說道:「不知道朱大公子有什麼好建議?」
朱有淚微笑著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我們準備和你們攤牌。」
對於朱有淚這種完全是流氓式的語氣,謝瞳是非常鄙視的。朱有淚雖然學富五車,知識淵博,心計也過人,可是偏偏要裝出流氓的樣子來,而且不修邊幅,實在是讓人感覺另類。出生書香世家的他,從本質性感覺自己和朱有淚是兩個世界的人。只是朱有淚自己卻絲毫不覺,還自我感覺良好,這讓謝瞳感覺到更加的厭惡。
謝瞳平靜的說道:「是嗎?你們準備怎麼
朱有淚簡單快捷的說道:「很簡單,我們不想玩了。長痛不如短痛,家家都有本難念地經。我們提出我們的要求,你們提出你們的要求,每人退避三舍,大家在正月十五來臨之前,盡快達成協議。」
謝瞳皺皺眉頭,不知道朱有淚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是什麼意思,提高警惕說道:「我洗耳恭聽。」
朱有淚爽快的說道:「我們先提出我們自己的退避三舍我們願意放棄徐州,將其交給你們宣武軍管轄。並且我們承諾,在三年之內,鷹揚軍絕不主動進入鄆州、兗州、徐州一線。」
謝瞳的瞳孔立刻收縮。
放棄徐州?
鷹揚軍居然做出這麼大的讓步?
他敏銳地感覺到不妙,腦袋馬上高速的運轉起來。
鷹揚軍絕對不會白白地將到手的利益釋放出去,劉鼎向來都是最貪婪的主,到手的利益絕對不會放手的,除非是想得到更大地利益。換言之,鷹揚軍放棄徐州,肯定是有著更重要的計劃,又或說,是有著更加重大地陰謀,他可不能掉以輕心。
他努力鎮靜下來,等待著朱有淚繼續說話。
朱有淚說道:「第二,我們願意釋放開封城內和宣武軍有關的一切人員,包括朱溫的其他妻子兒女,還包括朱珍和潘逸等人,還包括其他人的妻子兒女。總之,只要是願意跟宣武軍走的,我們全部都不阻攔,並且保證他們可以平安順利的到達宣武軍地轄區,路上不會生任何的意外。」
謝瞳地瞳孔再次收縮。
這個餡餅雖然沒有徐州那麼大,但是已經足夠嚇人了。
宣武軍高層的老婆孩子,一直都被扣在開封城裡面,其中就包含他謝瞳和敬翔地家人。朱溫的兩個心腹,朱珍和潘逸,也都被扣在開封城裡面。這些人一直是宣武軍高層地心病。雖然他們相信,在正常的情況下,劉鼎是不會拿他們開刀的。但是如果將劉鼎逼急了,那就難說了。因此,宣武軍的高層,始終都因此而有顧慮,無法盡情的對鷹揚軍放開手。
要是劉鼎真的釋放這些人員,宣武軍高層的這塊心病,就可以放下來了。但是,兩個巨大的餡餅同時放在一起,是宣武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根據利益等價交換的原則,想必鷹揚軍提出來的條件,也是相當的嚇人,天知道劉鼎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來。
朱有淚繼續說道:「第三,我們不再主動傳播有關幽雲十六州的消息。」
謝瞳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
幽雲十六州的事情,讓朱溫裡外不是人,腦門上被端端正正的扣上了一頂賣國賊的帽子。同時也給宣武軍上下,也造成了相當大的被動,還讓很多宣武軍的將領,和朱溫之間產生了裂痕。可以這麼說,宣武軍的內部分裂,正是從朱溫秘密割讓幽雲十六州開始的。朱溫幹別的什麼都行,但是這樣公然賣國,後果就嚴重了。
說老實話,就是敬翔和謝瞳等人,也不太贊成這個協議,他們也知道這是賣國,也知道一旦東窗事,後果將極其的嚴重。只是當初實在是沒有了辦法,既要面對契丹人的壓力,又要收拾背後的王敬武、朱瑾、朱等人,他們才不得不答應下來。即使如此,敬翔到今日依然深深的自責,覺得自己是做了平生最大的錯事。
本來以為只是權宜之計,秘密不提,這件事就不會有人知道。沒想到卻被鷹揚軍給捅了出來,鬧得天下皆知。更可惡的是,契丹人也是那樣的卑鄙,急巴巴的將此事宣揚出去,還派遣耶律阿保機到宋州去武裝遊行,用事實證明了此事,讓宣武軍連反駁都沒有機會,從此落入契丹人的算計。敬翔為此臥床足足一個月,身體大不如前。
要是鷹揚軍不再主動提起這件事,實在是宣武軍的福音。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幽雲十六州,其實和中原的關係不大,老百姓甚至不知道幽雲十六州在哪裡,一切都是鷹揚軍在背後搗鬼。只要鷹揚軍不時時刺激,相信契丹人就算說得再多,謠言的力度也不及鷹揚軍來的有力。他朱溫也終於可以暫時的鬆一口氣了。
只是,誘惑越大,代價越大,鷹揚軍付出了這麼大的誘餌,想要得到的,恐怕宣武軍未必給得起。劉鼎要是會便宜朱溫,那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朱有淚主動提出了鷹揚軍地退避三舍,天知道宣武軍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謝瞳平靜的說道:「你們的要求是什麼?」
朱有淚說道:「很簡單,將這些人都交給我們。」
他將一張薄薄的白紙遞給謝瞳,上面只有寥寥的幾行字。
謝瞳看過這寥寥的幾行字以後,臉色顯得異常的慎重,一言不。
朱有淚佯作輕鬆地聳聳肩頭,輕描淡寫的說道:「反正,這些人留在你們手上,也沒有什麼用處。他們已經是不安定地因素,你們繼續留下他們,只會對整個宣武軍都造成不利的影響。況且,你們無論是借刀殺人,將他們調往戰場上消耗掉,還是直接屠殺掉,對你們來說,都不是好事。再說了,你們也未必能夠將他們全部殺光啊!」
謝瞳緩緩的搖搖頭,深沉的說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有淚笑瞇瞇地說道:「你不要這麼著急下結論不可能。朱溫連割讓幽雲十六州都有可能,這有什麼不可能的?這不過是一萬三千人罷了,難道還不如幽雲十六州值錢?」
謝瞳保持沉默。
朱有淚善解人意地說道:「我們知道,茲體事大,你無法決定,你最好是馬上趕回去青州,向你的主子匯報。記住,我們的權限是在正月十五之前答覆。如果超過了這個期限,這麼好的機會就沒有了。」
謝瞳一言不的去了。
看著謝瞳離去的背影,李怡禾說道:「不知道朱溫會不會答應?」
朱有淚自信滿滿地說道:「他不能不答應。我們提出的三個條件,都是朱溫地致命之處,也是纏繞在他脖子上的三條繩索。用三個條件來換這一萬三千人,
得清新地口氣,他是佔便宜了。」
李怡禾搖搖頭,謹慎的說道:「朱溫也許會上當,但是敬翔、謝瞳他們,一定會向朱溫仔細地剖析其中的厲害關鍵。或許,他們很快就會現,其實我們的讓步,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你也知道,他的妻子兒女雖然都在我們的手中,彷彿成了天大的籌碼,可是,事實上,我們並不能真的將他們全殺了,否則只會影響到大人的形象。再說,朱溫本來就是極其無情的人,除了權力,別的都不在乎。這些人對朱溫的吸引力,還不如朱珍和潘逸來的值錢。」
「還有我們三年不主動進入州、兗州、徐州一線,看起來是個巨大的誘惑,好像是給了宣武軍天大的機會。但是這個假象,應該瞞不過敬翔。敬翔只要稍微分析一下,就會現,除了我們放棄徐州之外,其他的都是**陣,只不過是將我們做不到的事情,委婉的換一種說法而已。」
「我們今年要處理淮西軍,要進攻長安;明年多半也會被牽扯在關中,還有淮南地區需要處理;後年雖然機動性稍強,但是需要處理的問題同樣很多,江南、嶺南,甚至是涼州。換言之,我們其實根本就沒有力量,也沒有計劃,對宣武軍起決定性的攻擊。」
「至於不主攻提起幽雲十六州的事情,更是瞞不過敬翔。只要皇帝掌握在我們的手中,我們還提幽雲十六州做什麼?皇帝和朝廷提出就是了。幽雲十六州其實不屬於我們的管轄,我們提出來只能是破壞朱溫的形象,但是如果是朝廷提出來的話,朱溫就有了死罪的危險了。」
朱有淚笑著說道:「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只要有他朱溫在意的地方,咱們這筆生意就是做成了。」
李怡禾微微苦笑著說道:「朱溫……咱們將這件事情正是攤到了桌面上,任何人想要迴避都迴避不了!但願,此事不要弄巧成拙,否則,腦袋落地的人就多了。我真擔心朱溫狠,對起義軍舊部動手,那可是上萬條性命啊!」
事實上的確如此。
在接下去的時間,半夜有快馬悄悄的駛出徐州城,向著沛縣、符離、縣等地方疾馳而去。他們藉著月色,好像幽靈一樣在原野上掠過。鷹揚軍的斥候明明看到了,卻裝作什麼都沒有現。不久以後,從沛縣又駛出更多的戰馬,向著兗州、濟州等方向疾馳而去,誰也不知道傳遞地到底是什麼緊急軍情。
謝瞳一路快馬,終於趕在年初八的時候回到了青州,向朱溫當面報告了劉鼎的提議。
果然,敬翔一眼就識穿了鷹揚軍的**陣,對劉鼎的提議回敬以輕蔑的冷笑。
鷹揚軍提出的建議,其實只有徐州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只要劉鼎退出徐州,宣武軍就能控制這個戰略要地,就能夠繼續南下,對時地武寧軍進行追擊,進一步擴展宣武軍的生存空間。單就這一點來說,對宣武軍地吸引力,還是相當大的。
至於三年不進攻兗州、鄆州、徐州,這是廢話,鷹揚軍有進攻的能力麼?他們現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碌,不但要消滅淮西軍,還要籌備進攻長安。消滅淮西軍也就罷了,秦宗權已經是走投無路,只能是坐以待斃,但是進攻長安,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鷹揚軍進入長安以後,還有無數地煩惱等著他們呢。
被困開封城的宣武軍家屬,看似危險,其實安全得很,除非是劉鼎不要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地名聲了,因為一個幽雲十六州,將朱溫搞得焦頭爛額,現在都還在苦惱不已,劉鼎要是殺了宣武軍全部高層的親屬,恐怕名聲比朱溫還要壞!不到走投無路的時候,相信劉鼎是不會做出這樣沒有理智的事情的。
不提幽雲十六州?鷹揚軍當然不用再提,因為有皇帝和朝廷幫他們提了。幽雲十六州是朝廷的管轄範圍,朝廷提出來,只會讓朱溫更加地惱火。甚至,朝廷極有可能因此而將朱溫定罪。無論怎麼說,幽雲十六州的地確確都是一步臭棋,敬翔到現在還懊惱不已。其實朱溫本身也很懊惱。可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懊惱也沒有用了。
但是,敬翔並沒有否則劉鼎的這個提議。
朱溫更加沒有否決。
不錯,劉鼎地提議,的確有很多**陣,吸引力完全沒有描述地那麼強,甚至有玩弄他朱溫的意思。表面上看來,劉鼎想用這三個條件,來換取原來的黃巢起義軍餘部一萬三千餘人,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現在這一萬三千人,對於朱溫來說,也是個痛苦的存在,他也很想將這個痛苦的包袱處理掉。
曾經何時,黃巢起義軍的舊部,為朱溫的崛起,立下了汗馬功勞。他們現在是各個部隊的骨幹,是宣武軍的主要戰鬥力所在。
他們的人數,從當初的數萬人,僅剩現在的一萬餘人,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為宣武軍的拓展,做出了無法磨滅的貢獻。
曾幾何時,朱溫也深信,只要有這批骨幹在自己的身邊,他就是天下無敵的。他們是黃巢起義軍碩果僅存的精英,他們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他們有對抗朝廷的不屈的決心,他們有最堅韌的品質,他們有最頑強的鬥志,還有,他們除了朱溫之外,不會為其他任何人效力。
可是,由於劉鼎的出現,打破了朱溫的自信。尤其是最後一點,讓朱溫感覺到絕望。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這批人為劉鼎效力,都算不上背叛。相反的,為他朱溫效力,才是真正的背叛。如果劉鼎不出現,這個矛盾就不會被激出來。可是,劉鼎偏偏出現了。
更由於割讓幽雲十六州的關係,讓部分將士和朱溫真正離心離德,雙方的裂痕也更加的深厚。這種裂痕其實雙方都已經感覺得到,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為了不讓自己受到這些人的抰持和影響,朱溫在山東不斷的擴充新軍隊,希望利用新部隊來取代這批人。
由於他的潛意識裡,已經不相信原來的部下,使得他在處理新舊部隊關係的時候,明顯的偏袒新部隊,導致
舊部隊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張。現在的宣武軍於新部隊和舊部隊地關係緊張,昔日的團結氣氛,已經蕩然無存。尤其是新部隊和原來的起義軍將士之間,簡直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站在朱溫的角度來講,原來的黃巢起義軍戰士,已經成了不穩定的因素。他們的存在,讓朱溫晚上睡覺都睡得不踏實,做夢也總是想到他們會起來反叛。他夢見自己被波光衣服吊起來,然後好像董卓一樣,渾身被插滿蠟燭,點天燈而死。
想要挽回這些人地心,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猜疑種子一旦埋下,就會生根芽,最後長成茁壯的參天大樹,任何手段都無法阻擋猜疑大樹的生長。他朱溫最大的致命之處,就是背叛了黃巢,這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現在只有兩種手段處理他們。
一種是將他們都調到前線,借敵人地手將他們消耗掉。
另外一種,則是直接制定秘密的計劃,將他們全部都殺掉。
然而,第一種手段執行起來有困難。目前鷹揚軍地主要敵人,是鷹揚軍,又或是南方的武寧軍。動用這些人進攻鷹揚軍,是根本不可能的,朱溫根本不敢想這個問題。要是他真的做出這麼弱智的決定,說不定這批人會在戰場上當場倒向鷹揚軍那邊的。
而動用這些人去進攻武寧軍,武寧軍卻是避而不見,一味地向後退,指望他們將這批人消耗掉,理論上是有可能的,但是實際上執行起來,可能要十年八年甚至是二三十年地時間。或許,等待這批人老死是最好的辦法。只是,這批人地年紀,都和他朱溫差不多,一不小心,他朱溫就死在了這批人的前面,那就糟糕了。
第二種手段,執行起來更加困難。
現在葛從周、孟絕海、鄧天王、龐師古、霍存、張歸霸、張歸厚等人,都已經意識到自身地危險,他們出入都帶著自己的親兵,想要悍然動手是不太容易的。況且,要是他真的採取手段殺了這一萬三千人,恐怕宣武軍內部也要一片的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了。
敬翔和謝瞳都非常擔心,只要殺了其中的一個或是幾個,其餘的起義軍舊部,肯定會起來公開反叛的。這些人的戰鬥力和破壞了都很強,一旦朱溫觸怒了他們,後果是非常嚴重的。更要命的是,劉鼎極有可能是在等待這樣的機會,等待宣武軍內亂的機會,將他朱溫一舉消滅。
不能信任,不能處理,這就是朱溫目前最痛苦的地方。
劉鼎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悍然提出了交換的提議。
朱溫思考了足足兩日的時間,期間多次徵詢了妻子張惠和敬翔的意見。
張惠的反應是:「這一萬兩千人曾經是我們的骨幹,立下功勳無數,殺掉有干天和。」
其實張惠有些原因還沒有說出來。她已經隱隱覺得,鷹揚軍極有可能主政天下。鷹揚軍的勢力越來越大,是宣武軍無法抗拒的。只要劉鼎不犯下大的錯誤,總有一天,朱溫要敗在劉鼎的手中。如果朱溫放走了這些人,日後如果朱溫落難,或許這些人還可以悄悄的放朱溫一把。
敬翔的反應是:「放走他們,可以消除大部分的隱患,還可以獲得較好的名聲,可以一試。」
言下之意,長痛不如短痛。這些人原本是良性的毒瘤,但是現在已經有惡化的危險。既然不能全部殺掉他們,只好用他們來換取適當的利益了。否則,等到他們暴亂起來的時候,朱溫非但什麼都得不到,還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劉鼎願意為了這一萬三千人而放棄徐州這個戰略要地,也算是付出相當沉重的代價了,而且,劉鼎還做了其他方面的讓步。如果雙方的這個買賣能夠達成的話,以後,宣武軍裡面再也沒有原來起義軍的人,在和劉鼎開戰的時候,也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朱溫也可以睡得更加的踏實,不用晚上總是做惡夢了。
但是,想到這一萬三千人的骨幹,從此就要被劉鼎掌握,朱溫實在是心有不甘。他很清楚這些人的實力,在他新招收的部隊裡面,根本沒有這樣的人才。這些人到了劉鼎的手中,劉鼎絕對是如虎添翼,憑空提高了好幾個層次的實力,將來宣武軍和鷹揚軍對陣,難度將更大。
他真想將這一萬三千人都聚集起來,然後用毒酒全部都毒殺掉,一了百了。
自己得不到的,堅決不能讓敵人得到,這一向是朱溫的處事原則。
只可惜,這是做不到的事情。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他無法讓劉鼎弒羽而歸。
自從劉鼎提出了交換的建議以後,相關的小道消息,乃至各種各樣的謠言,早已經傳播的滿天飛,宣武軍的人當然也知道。這一萬三千人的起義軍舊部,自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他們都下意識的加強了本身的防務,對身邊的非起義軍,都顯得非常的警惕。
除非是他朱溫不顧一切,強行動手,或許可以消滅其中的大半部。然而,葛從周、孟絕海、鄧天王等人,都帶兵在外,想要解決他們,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不能解決他們,殺掉其餘的邪兵蟹將,又有什麼用呢?相信劉鼎看中的,還是葛從周、孟絕海、鄧天王、霍存、張歸霸、張歸厚等人,朱溫也相信,劉鼎已經採取了一定的措施,來保護這些人的安全。
「劉鼎,我跟你沒完!」
在某個漆黑的夜晚,朱溫心有不甘的吼叫起來。
終於,在正月十二,朱溫痛苦的做出決定,原則上答應劉鼎的提議,宣武軍願意和鷹揚軍在徐州進行談判,並且再次委派謝瞳為全權代表,就雙方提議中的一些細節進行磋商。
鷹揚軍很快做出反應,歡迎宣武軍前來談判,並派出史光璧作為談判代表。
正月十五,謝瞳再次回到了徐州,雙方開展了實質性的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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