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 正文 第297章 鴻門宴(5)
    原來,劉浩和刁終於穩定了鎮海軍,他們收攏了鎮海軍的殘部,宣佈了薛朗和李君等人死亡的消息,將矛頭指向了紅巾盜,頓時在鎮海軍裡面引起了強烈的憤慨。鎮海軍的戰鬥力雖然從來都不怎麼出色,可是他們畢竟是鎮海地區的地頭蛇,對於紅巾盜一直都不太順眼,後來薛朗接納了李君的投降,紅巾盜和鎮海軍平起平坐,讓他們覺得很不舒服,現在李君居然殺死了薛朗,鎮海軍對紅巾盜的不滿,就完全爆發出來了。

    劉浩和刁兩人督促鎮海軍,嚴格按照劉鼎的命令,堅守中立,不參與紅巾盜和鷹揚軍的戰鬥,這讓鎮海軍官兵對城內發生的一切再無懷疑。紅巾盜本來駐紮在句容,現在他們驀然出現在金陵城內,這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南門本來是鎮海軍控制的,刁也派人和紅巾盜嚴正交涉,要將南門的控制權拿回來,紅巾盜正是從南門進來的,當然不可能交出南門。於是,在一番掙扎過後,鎮海軍就順理成章的倒向了鷹揚軍。

    這時候,在句容方向,鷹揚軍和紅巾盜也展開了激烈的戰鬥。鷹揚軍出動了李天翔、刁奇兩個部隊,對紅巾盜的壓力還是很大的。李天翔和刁奇都強烈的想要建立功勳。對於紅巾盜這類魚腩部隊自然毫不手軟。在婁東帶走了自己地親信以後,剩下的紅巾盜都處於半信半疑的狀態,除了極少數人繼續和鷹揚軍戰鬥之外,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中立,又或者是選擇悄悄的離開。最終,句容的紅巾盜完全瓦解。

    艾飛雨孤身前往鍾山要塞。說服了鎮海軍指揮官杜武保持中立。薛朗被李君暗算,鎮海軍大勢已去。杜武無奈之下,只好選擇了中立。這樣一來,所有的鎮海軍,都和紅巾盜劃清了關係。只不過,他們並沒有和紅巾盜交手。只是嚴格地控制著屬於自己的區域。然而,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不妙地消息。對於紅巾盜來說,沒有爭取到鎮海軍的支持,絕對是最大的失誤,沒有爭取到鎮海軍的支持。這個罪名就無法全部栽到鷹揚軍的頭上。

    潘逸暗罵李君混蛋,居然沒有殺死劉浩和刁,留下他們兩個在金陵城內搗亂。這等事情都辦不好,李君也不知道是怎麼活下來地。可是李君已經死了,潘逸就算再罵也沒有效果。現在鷹揚軍已經控制了金陵城外的局勢,金陵城內的紅巾盜,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立刻拿下裴府,否則。這裡的所有人,都將乾淨徹底的被鷹揚軍全部消滅掉。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潘逸反而冷靜下來了,他對婁東神色凝重地說道:「婁東,現在局勢非常危險,必須抓緊時間!」

    婁東厲聲冷笑:「知道,不就是拿下裴府麼!」

    在鎮海地區潛伏了數年的他,現在終於等來了機會,婁東絕對不能讓這個機會擦身而過。

    就算沒有潘逸的激勵,婁東也必須豁出去了。

    他高舉著指揮刀。將身邊的紅巾盜一波一波的送上戰場。讓他們拚死的衝擊鷹揚軍的防線。他不斷的許下最動聽的諾言,不斷地用指揮刀誅殺畏縮不前的士兵。試圖用人數上的優勢,來徹底的壓倒裴府內的鷹揚

    然而,無論他怎麼衝擊,裴府內的鷹揚軍都好像是綿裡藏針一樣,對紅巾盜的攻擊總是堅決的進行反擊。紅巾盜攻擊的力度越大,鷹揚軍反擊的力度就越大。等待在紅巾盜面前地,永遠都是密集地箭鏃。任憑婁東在後面不斷的咆哮怒吼,紅巾盜還是沒有辦法踏入裴府半步。倒是天色逐漸地黑暗下來,裴府東面的熊熊大火,照亮了整個金陵城。

    令狐翼在後面看著,輕輕的搖搖頭,連他都替愚蠢的紅巾盜悲哀。他約莫計算著時間,鷹揚軍大部隊的到來,不會很久了。紅巾盜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立刻撤軍,分散遠遁,興許運氣好還能保留一條性命。如果運氣不好,那就只好長眠於地下了。可是現在紅巾盜非但沒有撤退,反而拚死的發起攻擊,只能說他們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了。

    無法控制自己的慾望,只會讓自己死的更快。

    令狐翼一直都牢牢的記著這條純樸的道理。

    只可惜,婁東卻似乎不懂得。

    面對遍地的屍體,婁東終於開始急躁了,拿不下裴府,控制不了劉鼎,他只有死路一條。

    潘逸同樣顯得有點急躁,劉鼎就在眼前,卻不能一擊奏效,實在是令人太不甘心。

    劉鼎就在裴府裡面,紅巾盜集中了數千人,居然無法攻進去,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潘逸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走了,換誰都不甘心。

    要是這次計劃失敗了,他潘逸以後在宣武軍,可就難抬頭做人了。

    劉鼎!

    必須死!

    婁東終於氣急敗壞了,急匆匆的找到潘逸,急切的說道:「潘大人,你提到的神秘高手在哪裡?」

    潘逸眼珠子輕輕一轉,已經有了別的計劃,卻沒有表露出來,而是冷靜的說道:「他們有特殊的任務,你只管進攻就是了,到時候他們自然會出現的。婁東急切的說道:「沒有他們的協助,我打不開局面啊!」

    潘逸淡淡的說道:「原來你的水平不過如此。大人是看走眼了。」

    婁東惱怒地說道:「潘逸,你不要小覷了老子。」

    潘逸冷冷的說道:「宣武軍的將軍不是那麼好當的,你要想和天王神將他們平起平坐,必須拿出點本事來!你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是生是死,你自己選擇吧!」

    婁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額頭上地青筋都開始條條勃起來。

    是的,他只有半個時辰地時間了。

    鷹揚軍的主力部隊。很快就會殺到金陵城的外面。

    薛朗死了,李君死了,婁東不想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想要不死,只有拚命。

    「兄弟們,衝啊!」

    婁東緊握著利刃。親自帶隊衝了上去。

    進退兩難的紅巾盜也知道他們面臨地命運,沒有選擇的他們,只好跟在後面蜂擁而上。

    裴府周圍,再次響起激烈的喊殺聲。

    藏勒昭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才有點拚命的樣子。」

    月嬋姑娘聽到了藏勒昭地自言自語,美麗的眼睛悄悄的眨了眨。卻沒有說話。

    令狐翼從樹丫上跳下來,挽著烏金弓來到前面,快速的射出一枚枚凶悍的箭鏃。

    在他的身邊,劉火彎弓搭箭,射箭的速度甚至比令狐翼還要快。

    嗖嗖嗖!

    一枚枚的雕翎箭呼嘯而去,將死亡的氣息傳播到紅巾盜隊伍裡面地每個角落。

    在密集的箭鏃面前,紅巾盜不斷的倒下,屍體層層疊疊的堆積起來,反而阻擋了自己前進的步伐。

    婁東雖然帶著部隊衝鋒。卻始終躲在人群的後面,避過了一波波的箭鏃。

    噗!

    劉火的箭鏃,射中了婁東前面的紅巾盜,箭頭深深的刺入了目標地臉頰。

    鮮血飛濺。

    婁東感覺自己地臉頰上熱乎乎的,順手一抹,乃是自己部下地鮮血。

    他情不自禁的一愣,急忙放慢了前進的步伐。

    嗖嗖嗖!

    周圍不斷有利箭從他身邊呼嘯而過,帶起一蓬蓬的血雨,每一篷血雨飛濺而起,幾乎就是一條人命。

    紅巾盜不斷的倒下。人數越來越少。士氣也越來越低,被銀子和慾望刺激起來的戰鬥力。正在快速的消退。說老實話,自從他們在溧水被鷹揚軍擊敗以後,他們對於鷹揚軍的恐懼就深深的存在,如果不是婁東用大量的財富刺激起他們的動力,他們是絕對不會跟鷹揚軍作對的。

    造反,固然是令人激動的,只要造反成功,自己的命運馬上就會得到改變。但如果造反沒有成功的可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有一點點的希望,可是現在,就算是最不開竅的人,也都看出來了,他們根本沒有擊敗鷹揚軍的機會,更別說消滅劉鼎了。

    婁東急躁間回頭尋找潘逸,卻發現潘逸已經消失不見了。

    「媽的!」

    婁東有上當受騙的感覺。

    潘逸一定是見機不妙,自己逃跑了,這個王八蛋!

    他頓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進,是死路一條。

    退,也是死路一條。

    進,打不開裴府,鷹揚軍堅如磐石,箭如雨下,紅巾盜根本咬不開這個口子。

    退,天下之大,也沒有他的藏身之處,鷹揚軍饒不了他,宣武軍也不會要他這樣的廢物。

    「我該怎麼辦?」

    婁東仰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無奈的發出哀歎。

    如果早知道這樣的結果,他是否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他本來在紅巾盜裡面幹的好好的,身邊有一群信得過的兄弟,李君需要依仗他的能力,天大的事情都有李君扛著。如果不是潘逸的到來,如果不是潘逸鼓動了自己,或許他現在依然過的好好的,根本不會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一失足千古恨,後悔莫及啊!

    在裴府的裡面,卻又是另外一番場景。外面地激戰,對這裡沒有絲毫的影響,彷彿刺耳的喊殺聲,只不過是陪襯的背景音樂而已。劉鼎和裴易靖淡然喝酒,說些鎮海地區的奇聞趣事,偶爾還會說說裴雨晴的事情。月嬋和月眉姑娘也盡心侍候著。其實她們兩個內心裡是七上八下地,可是劉鼎和裴易靖都沒有絲毫驚恐的神色。她們地內心也在漸漸的平靜下來。

    紅巾盜的進攻越來越弱,發動進攻的人越來越少,更多的人開始考慮自己地退路。毫無疑問,鷹揚軍很快就要到來,他們不想死的話。就只有悄悄的溜走。如果不想悄悄的溜走,那只有在臨死前瘋狂一把,將金陵城再糟蹋一番,然後心滿意足的上路。於是,部分的紅巾盜悄悄地溜掉了,部分的紅巾盜開始在城內殺人放火。婁東身邊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劉火已經是勝利在握,於是離開了前線,來到令狐翼的樹下,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令狐翼的臉色卻是有些陰沉,目光很警惕的看著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劉火好奇的說道:「令狐,你在擔心什麼?」令狐翼看著東面熊熊燃燒的烈火,緩緩地說道:「我在想,他們是不是還有高手隱藏其中?」

    劉火皺眉說道:「紅巾盜的高手?從烈火中走出來?」

    他和令狐翼並不知道白欽翎提到的三個神秘人物。到底是何方神聖,或許白欽翎自身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敏銳的感覺到了三人的可怕,所以特別提醒劉鼎注意。現在這三個神秘的高手到底隱藏在哪裡,令狐翼不知道,白欽翎現在隱藏在哪裡,令狐翼同樣不知道。白欽翎這種級別的高手,和他們這些人的差距還是太大了,他們努力修煉的目的,就是要達到白欽翎那樣地水平。

    劉火慎重地繞著圍牆轉了兩圈。還專門到裴勇那邊去打探情況。結果裴勇告訴他裴府東面沒有任何異常的情況,在這樣地烈火之下。不要說人,就是神仙也無法飛進來。劉火最後回到令狐翼的身邊,大咧咧的說道:「裴府都被我們保衛的嚴嚴實實的,不要說三個敵人,就算是三個蒼蠅,沒有老子的允許,它們也飛不進來。裴勇說了,火倒是不可怕,最怕的是濃煙,東面的房屋裡堆放了很多雜物,還有些藥草什麼的,燒出來的濃煙具有很強的毒性,人要從哪裡過,沒有不被熏死的。」

    然而,令狐翼還是警惕的盯著四周,無法完全放下心來。但是很顯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敵人是不可能從正面或者東面進來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西面和北面……西面是鎮海軍把守的城牆,敵人不可能從那裡進來,唯一的可能就是北面。裴府的後面靜悄悄的,他得到那裡去看看。令狐翼快速來到裴府的後面,檢查了各個崗哨,包括暗哨在內,都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情況。

    可是令狐翼還是感覺有些忐忑不安,總是感覺敵人隱藏在某個地方,隨時都可能殺出來。他看著偌大的裴府,努力的推測敵人到底會從什麼地方突然殺出來,不知不覺中,就來到劉鼎的廳外,看到藏勒昭好好的站在那裡,繃緊的心才漸漸的放鬆下來。

    劉鼎眼尖,已經看到了令狐翼,於是說道:「令狐,有沒有什麼發現?」

    令狐翼搖搖頭,苦惱的說道:「沒有。」

    劉鼎淡然自若的說道:「繼續監視。」

    令狐翼有些擔憂的說道:「大人,這裡……」

    劉鼎輕輕的擺擺手,表示不用擔心。

    令狐翼只好退開。

    藏勒昭給他打了個放心的眼色,表示自己站在這裡,絕對不會有人硬闖進來的。

    劉鼎好整以暇的端起酒杯,對著裴易靖嚴肅的說道:「戰事就要結束了,節度使大人,來,我們來干最後一杯。」

    裴易靖笑著說道:「別開玩笑,大人你……」

    劉鼎認真的說道:「你,就是未來的鎮海節度使。」

    裴易靖終於意識到劉鼎不是開玩笑,臉色也嚴肅起來。

    鎮海節度使。曾經是裴泰多少年地夢想,當年裴琚從鎮海節度使的寶座上下來,還讓裴家的人留下了多少遺憾,裴家的每個人,無不夢想重新回到這個寶座上。周寶對於裴家的打壓,當然是有原因的。為地就是防止裴府重新崛起。事實上,裴府從來沒有停止過努力。從來沒有停止過鬥爭,他們從內心裡希望自己還能夠回到鎮海節度使的寶座上。可是,當這個寶座真正回到自己地手上時,裴易靖並沒有感覺到特別的驚喜。

    事實上,他也非常明白。自己這位鎮海節度使,乃是劉鼎的屬下,必須聽從劉鼎的命令。如果搞錯了這個關係,即使有裴雨晴的關係在,裴家地地位也將受到極大的威脅。當然,裴易靖是絕對不會搞錯這種關係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鎮海節度使,隸屬於鷹揚軍的節度使。

    在裴府的外面,戰鬥已經逐漸地接近尾聲。鷹揚軍已經消滅了句容的紅巾盜,正在源源不斷的開進金陵城。鎮守東門的刁,下令打開了城門,讓鷹揚軍列隊入城。同時,針對有部分紅巾盜在城內燒殺搶掠的情況,刁下令鎮海軍參與鎮壓,紅巾盜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試圖立功表現自己的鎮海軍也顯得格外的積極。

    李天翔率領鷹揚軍魚貫而入,直接衝到了裴府的外面。他們的到來,讓婁東徹底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敗。入城的鷹揚軍越來越多,婁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殘餘的紅巾盜,已經沒有退路,在臨死之前,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殘害當地的百姓。燒殺淫掠,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糟蹋一把。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了。

    「婁東。」

    李天翔騎著黑馬。緩緩的來到婁東地面前。

    句容地紅巾盜已經全部投降,剩下的就只有這位婁東大人。

    「是你。」

    婁東長歎一聲。揮劍自刎。

    當年在溧陽地時候,婁東和李天翔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兩人的第二次見面,卻是生離死別。

    在臨死前的一剎那,婁東忽然明白,自己也不過是一枚被遺棄的棋子,就如同已經被遺棄的薛朗和李君一樣。

    潘逸見機不妙,早早的就溜了。

    自己為什麼沒有溜呢?

    婁東既死,其餘的紅巾盜自然沒有了抵抗的心思,只能朝金陵城的縱深逃竄。

    「刁指揮,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李天翔對刁揚手說道。

    「明白。」

    刁舉手敬禮,跟著下令鎮海軍全部投入到肅清紅巾盜的戰鬥裡面去。

    這裡畢竟是鎮海軍的地盤,鷹揚軍沒有必要在這裡大開殺戒,剩下的手尾自然有鎮海軍來收拾,相信他們為了討好鷹揚軍,絕對會盡職盡責的。

    李天翔揮揮手,鷹揚軍很快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列隊,等候著劉鼎的出來。

    裴易靖親自將劉鼎送了出來。

    當劉鼎出現在戰場時,戰場上遍地都是橫七豎八的紅巾盜屍體,有的屍體還堆積了三四層,鮮血順著低窪處緩緩的流淌,空氣中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劉鼎的神色,卻顯得有些躊躇滿志,其餘的鷹揚軍將領,還有裴易靖等人,都如釋重負。他們都知道,今天的戰鬥結束以後,金陵城就要永久的安靜了,以後再也不會有流血。

    離開裴府的時候,令狐翼牽來一匹戰馬,卻不是劉鼎平時騎的那一匹白馬,而是一匹特別健壯的黃驃馬。這匹戰馬顯得特別的壯實,甚至連馬鞍都好像是精鋼打造的,馬腹的兩邊,也都包著特製的盔甲。劉鼎翻身上馬,繞戰場慢吞吞的走著,周圍的紅巾盜都驚恐不安的看著他,然後情不自禁的耷拉下腦袋。

    在劉鼎經過自己身邊的,劉火擔心的說道:「大人,戰場還沒有打掃乾淨……」

    話音未落。

    只看到死人堆裡面,突然鑽出三個人影。

    儘管看不清他們的神態,看不清他們的面貌,可是劉火已經清晰地感覺到他們的殺意。

    殺意!

    凜冽的殺意!

    鋪天蓋地的殺意!

    劉火大驚失色。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烏金弓!

    李君地鴻門宴是假的,那是誘餌。

    婁東地進攻也是假的,同樣是誘餌。

    只有這三個人的攻擊,才是真的!

    他們這才是真正要劉鼎的命!

    打敗了紅巾盜以後,幾乎所有人都鬆懈下來了,幾乎所有人都垂下了手中地武器。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敵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就是劉火自己,即使意識到了危險。卻連呼救的時間都沒有!

    電光石火之間,十二枚箭鏃已經呼嘯而去。

    出手的正是朱家兄弟!

    說時遲那時快,劉鼎身體一沉,硬生生的將整匹黃驃馬壓倒下去。

    他的整個身體,都擋在了戰馬的後面。緊緊地貼著地面。

    嗖嗖嗖!

    十二枚箭鏃全部凌空而過,帶起一片死亡的氣息。

    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被箭鏃的破空聲完全掩蓋。

    劉鼎身後的鬼雨都戰士,倒下了一片,包括侍衛隊長劉蒙在內。

    鮮血飛濺,天地間一片血紅。

    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朱家兄弟再次彎弓搭箭,再次射出凶狠的連珠箭。

    嗖嗖嗖!

    又是十二枚箭鏃呼嘯而至,刺耳的箭鏃破空聲,撕碎了劉火的耳膜。

    噗噗噗……

    箭鏃全部都射在了馬鞍上,爆發出無數耀眼的火光。

    劉火情不自禁地覺得眼前一陣刺痛,手中的烏金弓差點脫手墜地。

    黃驃馬發出一陣痛苦的嘶鳴,四蹄無力的踢動著。

    幾乎是同時,一枚更強勁的箭鏃,呼嘯著掠過長空。發出無比凌厲的叫聲,撕碎了更多人的耳膜。

    嗖!

    噗!

    這兩個聲音幾乎沒有任何的間隔,彷彿本來就是連接在一起的。

    朱羅衣一聲不吭,被強勁的箭鏃帶得向後面飛了起來。

    箭鏃射穿了他地脖子,直接將他來了個屍首分離。

    一篷血雨迸射而出,直接在天空中化成一片粉紅。

    白欽翎地箭鏃!

    劉火差點吼叫出來。

    天底下只有白欽翎的箭鏃如此兇猛,天底下只有白欽翎才能取人性命於百步之外!

    白欽翎地突然出現,驚醒了呆若木雞的鷹揚軍將士。

    令狐翼率先彎弓搭箭,同樣是三枚連珠箭,射向朱家兄弟。

    然而。朱玄衣和朱鐵衣已經分散離開。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急促逃竄。

    兩人的速度極快,迅若閃電。

    令狐翼射出的箭鏃,竟然落在兩人的背後,輕飄飄的掉了下來。

    同樣的,藏勒昭和劉火等人的箭鏃,也無力的垂了下來。

    令狐翼惋惜不已。

    嗖!

    又是一枚箭鏃破空而至,尖厲的破空聲,將整個戰場的所有聲音都再次覆蓋,正是白欽翎再次出手。

    朱鐵衣正好跳過一具屍體,這枚箭鏃呼嘯而來,正好射中他的後心。幾乎沒有變換什麼動作,他就倒了下去。距離太遠了,別人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被射中,直到發現他倒下去以後,再也沒有起來,才最終相信他死了。

    朱玄衣卻已經逃入了旁邊的民居裡面,瞬間消失在所有的視野中。

    令狐翼要追趕,卻被劉鼎叫住了。

    劉鼎聲音低沉的說道:「讓老白去!」

    令狐翼只好收住腳步,悻悻的垂下了烏金弓。

    劉火快速的衝到朱羅衣的身邊,發現他已經屍首分離,手中卻緊緊的握著一把黑色的鐵弓。他拿起來一看,情不自禁的睜大了眼睛。好傢伙,這是足足三百石的硬弓!就是他和令狐翼,也拉不開這樣的硬弓!他拿著硬弓走到朱鐵衣的身邊,發現朱鐵衣使用地。同樣是三百石的硬弓,難怪他們的出手如此的凶悍!卻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李天翔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叫道:「所有人,立刻打掃戰場,將全部的武器都收集起來。」

    在場的刁奇同樣如夢初醒,急忙下令部隊打掃戰場。說什麼也不能讓戰場上還潛伏著這樣地神秘人物。

    「每具屍體都加上一刀!」

    李天翔陰沉的下達命令。

    鷹揚軍將士蜂擁而上,打掃戰場。

    他們嚴格地執行了李天翔的命令。每個紅巾盜的屍體都要插上一刀,確信對方切實死亡為止。

    劉鼎默默的站在劉蒙的身邊,緩緩地低下了頭。

    劉蒙死了。

    死在朱家兄弟的箭下。

    朱家兄弟的十二枚箭鏃,不但奪走了劉蒙的性命,還奪走了九個鬼雨都戰士的性命。還造成了八人重傷,四人輕傷,若不是親眼看見,劉鼎自己都難以相信。僅僅是兩輪的箭雨,他身邊地侍衛就被消滅了一半!在對方的箭鏃之下,這些精銳的鬼雨都戰士竟然比白紙還要脆弱。在對方的箭鏃下,他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什麼樣的高手?

    劉鼎看著頭皮有點發麻的令狐翼和藏勒昭,低聲的說道:「通知三眼都,一定要將兇手的身份挖出來!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令狐翼陰沉著臉去了。

    劉鼎撥轉馬頭,重新回到裴府,裴易靖已經準備好了壓驚酒。劉鼎自己端起酒杯,一口氣喝了三杯,才將內心地悲痛壓下去。他的腦海中反反覆覆的思忖著。五千名紅巾盜的進攻,都不如三個神秘高手二十四枚箭鏃造成的損失,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到底來自什麼地方?為什麼要暗殺自己?

    不久之後,鷹揚軍的各個將領也來到,鎮海軍的各個將領也先後來到。他們聽說了剛才的事情,都情不自禁的變了臉色。他們每個人都看到了一字排開的鬼雨都戰士屍體,這些精銳地戰士,就這樣永遠地沉睡了。如果劉鼎的反應稍微慢了一點點,恐怕現在已經是橫屍當場了。幸好鷹揚軍裡面有白欽翎這樣地人物,要不然……他們想都不敢想。

    劉鼎努力將內心的震驚壓下去。表面顯得異常的平靜。緩緩的說道:「都坐下來吧,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客氣。」

    薛朗的鎮海軍,已經全部向鷹揚軍投誠。杜武、劉浩、刁等人,也都先後來到了劉鼎的身邊,等候劉鼎的安排。他們原本內心還有點七上八下的,現在有劉鼎這句話,終於完全的放下心來。

    李天翔簡單的匯報了金陵城外面的戰況。駐紮在句容的紅巾盜,戰死兩千餘人,被俘虜一千與人,其餘一萬人全部投降鷹揚軍。鷹揚軍在解決句容紅巾盜的時候,有五百多人傷亡,其中死亡的不超過一百人,說明戰鬥並不十分激烈,也說明紅巾盜基本意識到了前途的黯淡,再也沒有心思和鷹揚軍繼續對抗下去了。

    刁匯報了金陵城內部的戰況。在劉火擊潰了紅巾盜的進攻以後,他派兵追趕殘餘的紅巾盜,已經基本肅清。但是這些逃竄的紅巾盜到處殺人放火,還是給金陵城居民造成了較大的損失,金陵城的居民都恨透了這些傢伙,不但大罵痛罵李君、婁東,還連帶著薛朗也受罪,要不是他當初接納李君的投降,紅巾盜就被鷹揚軍全部消滅了,他們今天也不用遭罪。

    劉鼎緩緩的說道:「貼出告示,我,鷹揚軍節度使劉鼎,鄭重向他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亂軍襲擾他們了!裴易靖嚴肅的回答:「明白。」

    劉鼎看著劉浩等人,緩緩的說道:「從今以後,你們就歸屬裴易靖的管轄,繼續沿用鎮海軍的旗號。」

    杜武、劉浩、刁三人齊聲回答:「明白!」

    這意味著,金陵聯軍正式解散。

    這意味著,鷹揚軍獨佔潤州。

    這意味著,裴易靖將代替劉鼎治理這片區域。

    裴易靖端起酒杯,向劉鼎敬酒。

    劉鼎舉起酒杯,淡然說道:「我宣佈,從現在開始,裴易靖就是鎮海節度使留後。」

    眾人齊聲發出一聲歡呼。

    當天晚上,裴易靖宣佈舉行宴會,慶祝紅巾盜被消滅,慶祝潤州地區可以獲得永久的和平。

    與會的有鷹揚軍的代表,還有鎮海軍的代表,自然還有金陵和鎮海各地的代表,他們來自各行各業,來自不同的階層。那位悲愴的拉二胡老人也在其中,這是劉鼎親自下令請來的。孫國成和孫大聖也在邀請之列,孫大聖這才知道劉鼎的身份,顯得收斂了不少,不過劉鼎倒是很喜歡他,捏了捏他的臉頰,笑瞇瞇的走了。

    華燈初上,裴易靖大聲宣佈宴會開始,於是大家舉杯盡情暢飲。

    那邊有人急匆匆的來找李怡禾,李怡禾聽了報告以後,臉色微微一變,眉頭輕輕的皺到了一起。

    片刻之後,李怡禾來到劉鼎的身邊,低聲的說道:「秦宗權攻破許州,鹿晏弘被殺。」

    聲音很低,卻不啻於一聲驚雷,震動了劉鼎身邊的所有人。

    李天翔、韋國勇、刁奇都立刻豎起了耳朵,沉穩的等待著李怡禾的下文。

    秦宗權的能力還不錯啊,在兩個月的時間內,就打敗了鹿晏弘,還將他殺了,說明淮西軍還是有戰鬥力的,鷹揚軍萬萬不可小覷。而且,他不假思索的殺了鹿晏弘,還向周圍所有人傳達出兩個意思:第一,擋我者死。第二,他要對朱全忠動手了。

    然而,朱全忠又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經過一年時間的招兵買馬,朱全忠從山東境內招收到了數萬的兵員,現在這些兵員正在逐漸的形成戰鬥力,一旦他們完全訓練完成,秦宗權的末日就到了。秦宗權殺死鹿晏弘,無法掩飾淮西軍某方面的沉淪,所以他必須依靠殺人來維持自己的威信。

    鹿晏弘被殺,還產生一個嚴重的後果,就是讓孫儒和馬殷等人,都不得不嚴肅的考慮自己的命運。到底他們是繼續依附於秦宗權,還是改弦更張,投靠別的主子呢?無論是哪一種,都將對淮西軍的將來產生嚴重的影響。

    許州一戰,秦宗權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現在還不清楚。

    對於鷹揚軍來說,只說明一個問題:北方又要開始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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