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鼎詫異的說道:「你確信是九華山的人?」
孫婧慈不滿的看著他,眼神裡明顯帶著輕蔑的神色,似乎在責怪他居然不相信自己,在自己擅長的這一畝三分地裡面,還沒有人敢這樣質疑自己,就算是名滿天下的葉星士也不敢。
劉鼎只好自言自語的說道:「九華山的人,那會是誰呢?」
孫婧慈冷淡的說道:「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九華山的姑娘們那麼多,說不定哪個跟你有前世的緣分,剛好遇上了,於是救了你一命。你的傷口復原的這麼快,她肯定給你下了些很特別的藥,要不然,你的傷勢起碼需要臥床半個月,哪有你現在這樣龍精虎猛的?這樣的藥必定很貴重很難得,如非對你很有好感,是絕對不會拿出來使用的,你肯定是走了桃花運了。」
劉鼎現在對桃花運可沒有什麼興趣,目光閃動著,慢慢的說道:「是嗎?」
孫婧慈點到即止,拉著令狐翼的手出去了。
劉鼎努力思索著自己當時昏迷的情景,看能不能回憶到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但是無論他怎麼絞盡腦汁,搜索枯腸,就是想不出當時的情景。依稀是記得有人給自己拔箭,又有人給自己縫針上藥,拔箭的時候好像不是很痛苦,想必是用了類似麻醉藥之類的藥物,可是,該死的,他真的想不起當時的景象,他當時眼睛都是緊閉的,昏昏沉沉中根本沒有睜開過眼睛,聽力好像也消失了,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既然想不到,只好不想了,日後有機會。親自到九華山去問問。
緊跟在忠字營的背後,楊璧鱗率領勇字營到達。勇字營在皖口城經過整頓和改編,正式成為鷹揚軍的一員。現在的兵力已經擴展到了一千三百人,勇字營充實了大量地鬼雨都士兵作為基層軍官,但是負責指揮勇字營的,依然是三楊:楊璧鱗、楊佛午和楊鷺颯。楊璧鱗是指揮使,楊佛午和楊鷺颯分別是戰鬥力最強的甲旅、乙旅地旅帥。勇字營和劉鼎的關係比較淺,三楊和劉鼎暫時也沒有深交。因此楊璧鱗等人看到劉鼎的時候,都規規矩矩的敬禮問候,倒是劉虎、劉火、劉鵬、劉孤等原來的鬼雨都戰士,看到劉鼎就熱情多了,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
因為佴泰和韋國勇嚴密地封鎖了消息,鬼雨都的戰士都不知道劉鼎和袁思禮單槍匹馬闖入廬州刺殺貝禮翊的細節,心裡面當然是癢癢難忍,恨不得請劉鼎親自跟他們講個清楚明白。單槍匹馬殺入廬州,那得多高明的功夫,多高明的手段啊。而且在刺殺失敗以後,他們還能成功的逃出來,這個本事才是最吸引人的。換了別人,要是刺殺失敗,肯定得以身殉難了,從荊軻到慶離。有哪一個是可以逃出來的?真不愧是他們的老大啊!
最後到達的是龍孟堯率領地奮字營,總人數在一千人左右。奮字營是非常特別的部隊,說他們是水手吧,他們又經常參與陸戰,說他們是步軍吧,他們又經常擔任水手的角色。除了戰船上的重要部位以外,奮字營的官兵可以承擔很多水手的工作。例如踏漿、拋索、控制船帆、發射弩箭等,當他們拿起武器,又可以像忠字營和勇字營一樣戰鬥。當然,就純粹地戰鬥力而言,他們還是不及專業的步軍。
下午時分,吃過飯以後,劉鼎當即召開軍事會議。商討進軍紅巾盜的步驟。
根據狄火揚的報告。在石頭鎮的東南方,紅巾盜的人數還有一萬人左右。這部分紅巾盜原來是楊琨指揮的,在楊琨死了以後,據說是李君親自前來指揮,但是目前還不能確定這個消息。相信現在紅巾盜也已經知道了鷹揚軍到達地信息,可能會對石頭鎮發起反擊,但是,因為紅巾盜本身兵力上的問題,還要同時應付金陵城和鍾山要塞兩個方面的威脅,暫時還沒有針對鷹揚軍的特別措施。
軍事會議依然是在土地廟裡進行,桌面上擺了最原始的沙盤模型,表明周邊地區的地形地貌。這時候的測繪手段還是很原始地,軍事等高線也沒有人懂得使用,只能使用原始地沙盤了。簡陋的沙盤上面用紅色、白色、灰色和藍色地三角旗分別標明鷹揚軍、丁從實指揮的鎮海軍、忠於薛朗的鎮海軍、紅巾盜的位置,除了鷹揚軍之外,其餘的三種旗幟都是互相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起來眼花繚亂的,簡直就是一團亂麻。各個軍官仔細的看過沙盤以後,就在沙盤邊展開討論,然後在沙盤的旁邊召開正式的軍事會議。
在劉鼎的示意下,李怡禾開門見山的說道:「根據大人的意思,希望大家首先明白幾點:第一,我們在鎮海地區不能拖得太久,年底前必須撤回;第二,我們控制鎮海地區的方式,不是直接統治,而是採取代理人的方式;第三點,我們在鎮海地區不駐軍,但是要建立忠於我們的軍隊;第四點,必須從鎮海地區獲得足夠的財源和礦產。我們所有的政治和軍事行動,都要根據這四點基本原則確定。」
他還沒有說完,下面的軍官們已經是面面相覷。
不在鎮海駐軍?年底前撤回?
這樣的戰鬥有意義嗎?
劉鼎伸出手掌,示意大家暫時不要討論,讓李怡禾繼續說下去,眾人才逐漸的安靜下來。李怡禾解釋著說道:「第一點,相信大家都很明白,鎮海距離舒州還是有距離的,我們兩線作戰,非常危險,必須速戰速決。其實我們的處境也相當困難,淮西軍始終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廬江駐紮著接近兩萬的淮西軍,而我們在桐城只有兩千人。兵力對比是十比一,一不小心就會釀成不可想像的後果。南平王鍾傳雖然暫時和我們言歸於好,可是雷池水戰的痛楚。是不會輕易消失地,如果有機會,他絕對會擺我們一道。」
「另外,我們插手鎮海,朝廷肯定不高興,同時會引起其它節度使的高度警惕。雖然目前朝廷力量很弱。但是它畢竟還是名義上的朝廷,有些政令,我們如果利用得好,可以省卻很多地麻煩。我在這裡必須提醒大家,我們不能過小富即安的日子,現在這個年代,大家你爭我奪,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們必須不斷的前進,必須不斷的發展壯大。必須不斷的提升我們的實力,才能避免覆滅地命運。」
「淮西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淮西軍控制的地盤,乃是中原的核心地區,要想爭霸中原,就必須盡快的打敗淮西軍。如果我們的兵力投入到鎮海。長時間兩頭開戰,我想我們暫時還沒有那樣的能力。因此,我們在鎮海完成基本目標以後,必須果斷的撤退。根據三眼都的情報,現在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和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謀劃進攻長安,要教訓田令孜,但是田令孜拉攏了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寧節度使朱玫、坊節度使東方逵。還有黨項人拓跋思恭,一致對付李克用,很有可能朱溫也會插上一腳。在如此複雜的局勢面前,我們必須盡快結束鎮海地戰鬥,達到目的立刻返回。」
「第二點,其實是和第一點相通的,我們既然不能在鎮海駐紮軍隊。那麼。直接統治也就無從說起,沒有軍隊在這裡。就無法建立有效的統治秩序,我們只有在這裡找到合適的代理人,通過他們來管轄這塊地方。這個人,要麼是薛朗,要麼是別人,無論他是什麼人,只要他願意和我們合作,有能力保持轄區內道路的暢通,物資地自由來往,又或者是願意上繳一定的財稅,我們就和這個人合作,讓這個人幫我們打理鎮海。」
「第三點,不駐軍不等於我們在這裡完全沒有控制能力,而是說名義上的鷹揚軍不能駐紮在這裡,為了避免引起朝廷的攻訐,還有其他節度使的聯合圍攻,鷹揚軍的名號不能出現在鎮海地區,但是,我們可以留下一部分的軍隊,改個名字,然後和當地地軍隊合併,組成新的軍隊。這個軍隊,接受我們鷹揚軍的直接指揮,但是財稅來源於本地,也就是說,讓鎮海幫我們養一部分的軍隊。希望大家不要誤會,羊毛出在羊身上,鎮海是個富庶的地方,但是這裡的人不是很適合作為兵源,我們要充分發揮它的長處,避免它地短處。」
「第四點,我們雖然不能完全控制鎮海,但是有幾個戰略要點一定要牢牢地控制在手中,首先就是馬鞍山地區。根據大人的調查,在馬鞍山地區周圍,蘊含著大量地礦藏,我們製造武器裝備,需要很多很多的鐵礦,現在舒州的鐵礦來源,遠遠不能滿足我們的需要。秦漢的鐵匠鋪,已經屢次提出了進口鐵礦的申請,但是我們的周邊,盛產鐵礦的地方不多。控制了馬鞍山以後,可以直接威脅到保信軍下面的和州,我們一旦和保信軍開戰,和州將是我們的下一個登陸地點。」
「但是,要控制馬鞍山地區,並不是容易的事情,這個地方乃是四戰之地,有各方勢力都在覬覦。馬鞍山的東南方,是紅巾盜的老巢溧陽、溧水,距離馬鞍山還不到兩百里。馬鞍山的西南方,是宣歙觀察使秦彥的地盤,他同樣對這裡很有興趣。在馬鞍山的對面,就是保信軍統轄下的和州。因此,我們的基本措施,就是擊潰紅巾盜,徹底消除紅巾盜的威脅,然後監視宣歙觀察使,至於保信軍,他們沒有水軍,無法越過江面,暫時不用考慮。」
李怡禾一一解釋完畢以後,劉鼎緩緩的說道:「大家有什麼建議和看法,現在都可以提出來。」
下面一片的安靜,暫時沒有什麼建議和看法。
劉鼎點點頭,慢慢的說道:「那好,現在主要討論當前的戰局。」
李怡禾再次指著沙盤,慢慢的說道:「大人基本的戰略方針,是首先解除鍾山的威脅,將紅巾盜從白竺園地區驅趕出去。盤活了鍾山。則是盤活了整個大局,紅巾盜無法對金陵城造成直接地威脅,意味著放棄了整個潤州北部。這對於我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好消息。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穿過鍾山,同時威脅溧陽和句容,紅巾盜如果不和我們決戰,就只有後退的份。」
「白竺園這部分紅巾盜的處境比較艱難。他們地一側是金陵城,一側是鍾山要塞,本來就是腹背受敵,只是依靠兵力上的優勢,才沒有遭受到金陵城和鍾山要塞的圍攻,但是現在我們鷹揚軍投入戰場,白竺園的紅巾盜就喪失了兵力上的優勢,只能被動的挨打,他們要麼死戰,拚死阻擋我們地進攻。要麼是選擇撤退,和句容外面的紅巾盜匯合。紅巾盜在連續進攻了多天的金陵城以後,實力受到很大的削弱,士氣低沉,士兵厭戰,我們卻是生力軍。因此,這一仗,我們的勝算很大。」
微微頓了頓,李怡禾微笑著說道:「可能大家會問,為什麼李君不增兵白竺園呢?只要李君增兵白竺園,就可以完全擋住我們的去路,同樣金陵城和鍾山要塞也無法動彈。因為他的兵力遠遠超過我們的總和。這個問題問得好,我願意就這個問題深入分析!」
「大家來看,白竺園在這裡,李君和丁從實在這裡,和我們之間是三角形的關係。理論上,李君的確可以將殘餘地紅巾盜,全部都集中到白竺園的附近。然後和我們決戰。牢牢的擋住我們的去路。事實上,如果他這樣做了。我們的確是老鼠拉龜,無從下手,因為對方的兵力太強了。但是,我敢百分百地肯定,這種情況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為什麼?其實道理很簡單,李君絕對不會讓自己處於萬劫不復的境地。大家想過沒有?李君和周寶之間是什麼關係?他們可不是親兄弟,也不是父子,現在這個時候,父子兄弟翻臉的事情,也比比皆是。事實上,他們之間只是相互利用的關係,是建立在謀取利益的基礎之上的。李君如果將所有地兵力都投入到白竺園,萬一周寶翻臉,和我們達成協議,共同剿滅紅巾盜,派遣丁從實截斷他的後路,紅巾盜就徹底完蛋了。你們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李君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嗎?肯定不會的!如果他這麼愚蠢的話,紅巾盜早就被消滅了。劉漢宏是反覆無常的小人,李君同樣也是,所以他看別人,同樣是反覆無常地。事實上,如果我估計地沒錯,李君對於周寶的禁忌,應該遠遠在薛朗之上。」
「現在地局勢非常的微妙,我們、周寶、薛朗、紅巾盜四方之間,隨時可以合縱連橫,結盟對付另外一方。周寶可和紅巾盜協作,共同消滅薛朗。我們同樣可以和周寶協作,共同消滅紅巾盜,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算是消滅薛朗也不成問題。大人已經說過,任何軍事行動,一切以我們舒州的利益為核
楊鷺颯緩緩的說道:「我想問個問題,萬一周寶、薛朗和紅巾盜聯合對付我們?怎麼辦?」
李怡禾搖搖頭,謹慎的說道:「這個問題,稍稍有些不同,第一,薛朗絕對不會聯合周寶和紅巾盜來對付我們,因為,擊敗了我們以後,薛朗就是周寶和紅巾盜的下一個攻擊目標,相信他還不會短視到這樣的程度,除非是紅巾盜和他協作,共同對付周寶。事實上,這裡面的變化實在太大了,我也不能完全斷定薛朗沒有這樣可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薛朗和我們的協作,也是完全建立在利益之上的,一旦我們和周寶協作,利益變換,他馬上就會和我們翻臉。」
楊鷺颯慎重的說道:「所以,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是吧?」
李怡禾斟酌了一下用詞,緩緩的說道:「我只能說,存在這樣的可能,但是這個可能爆發的幾率很低,就等於我們聯合淮西軍去對付廬州一樣。理論上,我們當然有可能和淮西軍合作,攻克廬州,抓捕貝禮翊,但是實際上我們不會這樣做,因為消滅了保信軍以後。我們就要和淮西軍全力對抗了。」
楊鷺颯不再有異議,於是繼續討論目前的軍事行動。
李怡禾繼續說道:「李君既然不可能增兵白竺園,唯一的辦法。就是在白竺園攔住我們,又或者是將軍隊從白竺園撤走。理論上來講,主動後撤是最妥當的做法,可以保存實力。來日方長,不必急在一時。但是實際上,李君也很難做到。因為他進退兩難。紅巾盜和我們鷹揚軍是首次交鋒,如果他未戰就主動後撤,不免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感覺,現在紅巾盜的士氣普遍不好,如果再低落下去,很可能會崩潰地,因此,主動撤退不可取。依據大人的估計,李君可能會在白竺園和我們嘗試接觸一下,查探我們的虛實。」
楊鷺颯懷疑地問道:「你的意思是。紅巾盜不會拚死抵抗?」
李怡禾搖搖頭,緩緩的說道:「對不起,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劉鼎接著他的話頭說道:「我之前說過,就算痛打落水狗,那也是要有力氣的,關鍵不在於打。而在於痛。無論對手是什麼身份,什麼狀態,我們都要狠狠的出手,將對方徹底地打痛,打殘,打垮!」
楊鷺颯目光閃動,緩緩的說道:「屬下明白了。」
李怡禾繼續說道:「總的來說。初戰是雙方都最重視的,紅巾盜也不例外。希望各位千萬不要有輕敵的念頭。儘管現在的情報還沒有完全證實,但是紅巾盜頭子李君很有可能到了白竺園親自指揮,這個人常年跟隨在劉漢宏的身邊,南征北戰,積累了豐富的戰鬥經驗,同時也鍛煉了非常狡猾的本領。無論是進軍還是撤退。都非常的果斷,希望大家注意這一點。」
劉鼎沉聲說道:「這是我們正式來到鎮海以後地第一仗。大家務必虛心、謹慎、勇敢!」
楊璧鱗聲音激昂的說道:「勇字營的兄弟們強烈要求,將第一場戰鬥交給我們,絕對不辱使命!」
勇字營的三楊,今天算是正式和大家見面,他們原來是貝然清的部隊,後來經過自身的整頓,最終歸入了鷹揚軍地名下。勇字營三楊的名聲在外,幾乎舒州的保信軍都聽說過他的名字,可是之前因為沒有大的軍事行動,從來沒有和鷹揚軍的其他軍官正式打交道,很多鷹揚軍的軍官還是第一次認識他們。
楊璧鱗虎背熊腰,即使站在屠雷地身邊,屠雷也無法將他完全掩蓋。他原本是大別山的獵戶,箭術精湛,後來落草成了土匪,覺得做土匪沒有前途,於是下山奔走各地,最後被保信軍招攬,成了保信軍的一員。他功夫高強,為人很講義氣,正直豪爽,很得士兵們的愛戴,貝然清雖然屢屢拉攏他,他卻和貝然清走得不是很近,始終是若即若離,後來貝然清想除掉他,但是考慮到他的影響力,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楊佛午卻是和尚出身,身軀同樣很高大,在這個屋子裡,只有劉鼎和楊璧鱗比他魁梧。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頭,身材不高大的,多半已經死在了戰場上,除非是有非常過人地本領。他原本是穎州地區一個小寺廟地主持,後來戰火爆發,先是王仙芝來了,跟著是黃巢來了,然後是秦宗權來了,大軍你來我往,造就了無數的潰兵,小寺廟就是被這些潰兵燒燬地,寺廟裡的六個和尚,也被潰兵全部虐待致死,這位寺廟的主持,本來是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理,準備殺生成仁,結果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忍住,他一怒之下,殺了三十多名的潰兵,然後投入了保信軍裡面。在勇字營裡面,他素來以勇猛著稱,所使用的水磨禪杖,也是勇字營第一威猛的武器。
楊鷺颯卻顯得相當的俊秀,和李怡禾看起來頗有幾分相似,只是比李怡禾要孔武有力很多。他原本是秀才出身,本來想要繼續考試的,可惜黃巢起義,毀掉了科舉,他只好投筆從戎,同樣成了保信軍的一員。他的家鄉原來在關中地區,距離黨項人的居住地很近,後來家鄉的土地都被黨項人侵佔了,鄉親們也淪落各地。因為常年接觸黨項人。楊鷺颯有有一手極好的騎射功夫,在勇字營裡面,他是唯一經常騎馬作戰的。
李怡禾簡短地說道:「我們基本的方針。是正面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然後兩側迂迴,協同金陵城、鍾山要塞地鎮海軍,同時將紅巾盜擊退。因此,在側翼突擊方面,一定要投入強有力的部隊。要將紅巾盜的隊形狠狠的撕開,插入,將他們全部打爛打碎。」
楊璧鱗當仁不讓的說道:「我們勇字營負責迂迴,絕對不耽擱時間,要分八塊分八塊,要分十塊分十塊!」
李天翔同時搶著說道:「我們忠字營也做好了迂迴的準備,大人一聲令下,我們馬上就可以投入戰場。」
舒州歷來地戰鬥,罡字營都是絕對的主力,無論是進攻桐城還是堅守桐城。都是如此,忠字營雖然表現也非常出色,只是總是被罡字營壓著一頭,現在忠字營好不容易才單獨出現在戰場,說什麼也不能放過揚名立萬的機會。至於勇字營,他們同樣希望用輝煌的戰績來打響勇字營的名號。
李怡禾看了看劉鼎。
他是參謀。只是提出方案,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劉鼎的手中。
劉鼎看著楊璧鱗和李天翔,凝重的說道:「好,就這樣決定,忠字營攻左路,勇字營攻右路,我帶領奮字營在中間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為了等待今天。大家已經做了很多的工作。現在,考驗你們地時刻到來了!兩邊插上的動作一定要快,要狠,必須告訴你的士兵,就算要死,也要死在進攻的道路上!」
「不辱使命!」
所有的軍官都激昂的吼叫起來。
劉鼎滿意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候,令狐翼悄悄的來到劉鼎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劉鼎輕輕的點點頭,跟著令狐翼出去了。
所有的軍官都好奇的看著劉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劉鼎輕描淡寫的說道:「紅巾盜派來了說客。」
楊璧鱗立刻說道:「咱們宰了他!」
李怡禾皺眉說道:「兩軍相爭,不斬來使,何況還不知道別人是什麼來意呢!」
楊璧鱗不以為然地說道:「他們是紅巾盜,有什麼好客氣的?」
劉鼎跟著令狐翼來到營帳外面,果然,幾個鬼雨都戰士押送著一個老書生,還有四個隨從,站在旗桿的下面。四個隨從抬著兩個很大的木箱,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這個老書生模樣的老人,看起來挺平凡的,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身上地衣裝也十分地普通,無法推斷此人在紅巾盜裡面的身份。
老書生看到劉鼎,立刻彎下腰去,畢恭畢敬地說道:「小人賈令威,參見中郎將大人。」
劉鼎臉色深沉的說道:「你叫賈令威?」
他看過三眼都的資料,裡面有提到賈令威的名字。眼前此人和劉漢宏一樣,都是同樣的狡猾,同樣的反覆無常。他原本是隨州刺史,因為貪墨而被降職,他覺得這是朝廷不公平的對待自己,適逢王仙芝起義,於是就報名參加了起義軍,渾水摸魚,後來王仙芝起義軍在荊州城下被擊潰,他又投靠了官軍,成為劉漢宏的部下,後來劉漢宏拉起了隊伍,成了流寇,他又跟著劉漢宏奔走各地,劉漢宏一會兒是流寇,一會兒是官軍,斷斷幾年換了六七回身份,這個賈令威都在其中。只是劉鼎覺得有點意外,賈令威不在劉漢宏的身邊,跑到李君這裡來做什麼?
賈令威低頭說道:「正是。」
劉鼎又淡淡的說道:「李君派你來的?」
賈令威低頭說道:「正是。」
劉鼎擺擺手,隨口說道:「我們和紅巾盜沒有什麼好談的,來人,拉出去砍了,將雙手雙腳給李君送回去。」
秦邁帶著兩個鬼雨都戰士上來,拖了賈令威就走,兩個鬼雨都戰士抽刀在手,架在賈令威的脖子上。奇怪的是,這個賈令威居然也不求饒,默默地被秦邁拉了出去,從後面甚至看不到這老傢伙有半點的身體顫抖。劉鼎皺皺眉頭。這個老傢伙,走過的路比自己吃過的飯還多,早就預料到自己不過是下馬威。絕對不會真的殺了他,想必也是個老說客了。
「回來!」
劉鼎只好冷冷地說道。
秦邁又將賈令威拉了回來。
這個賈令威,居然臉色不變,依然畢恭畢敬的彎腰站在劉鼎的面前,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劉鼎冷冷地說道:「李君要你跟我說些什麼?」
賈令威謙卑的說道:「我家王爺要小人轉告中郎將大人,他願意奉上鎮海三分之一的財稅。請求大人饒恕了他的罪行,如果將軍大人願意和他聯合,共同拿下鎮海,消滅周寶和薛朗,我家王爺還有重酬。」
當日劉漢宏率軍叛亂,自稱魏王,李君也被封為「永樂王」,劉漢宏被朝廷招安的時候,這些亂七八糟的稱號,居然也被朝廷承認了。因此他地部下都稱之為王爺,劉鼎雖然不喜歡這個稱呼,卻也沒有說什麼。亂世之中,哪怕你稱帝都沒有人覺得不妥,只是會有一大群人過來圍毆你而已,現在的秦宗權就是如此。皇帝癮是過上了,周邊的局勢卻是越來越惡劣了。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才是王道啊!
劉鼎冷冷的說道:「花言巧語,鬼才相信。」
賈令威卻一本正經的說道:「這是王爺的一番心意,王爺十分清楚。將軍大人之所以來到鎮海,無非是因為周寶阻擋了大人前進的步伐,讓舒州沒有辦法順利的輸出貨物而已。王爺已經說了,只要將軍大人給他一個小小的面子,鎮海就是將軍大人最好的朋友,將軍大人不用在這裡花費一分一毫地力氣,就可以滿足自己的需要。而且還可以得到鎮海三分之一的財源。何樂而不為?」
劉鼎冷冷的說道:「李君憑什麼只給我三分之一的財源?賈令威依然是畢恭畢敬的說道:「將軍大人,我家王爺也很有難處啊。您要知道,南邊地董昌和錢都不好對付啊!當然,如果將軍大人願意栽培我家王爺的話,這個數字也是可以商量的。」
劉鼎森嚴的說道:「如果我猜測的沒錯,李君應該剛剛和周寶商量著謀劃薛朗吧?」
賈令威不以為然的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家王爺已經意識到將軍大人乃是天生貴胄,萬萬不可冒犯,所以不敢和將軍大人對抗,只盼將軍大人饒恕他的罪過。其實,這一切,都是周寶地唆使,周寶和薛朗的惡劣關係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秘密,他想要消滅薛朗,卻又不願意自己動手,正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所以才請求我家王爺替他做事。其實我家王爺最討厭的就是周寶這樣的偽君子,現在得知將軍大人到來,欣喜之極,恨不得當面向將軍大人解釋清楚也。」
劉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那就叫他來跟我當面解釋吧。」
賈令威畢恭畢敬地說道:「將軍大人請稍候,我家王爺正在準備厚禮,後天就到。」
劉鼎摸了摸自己地下頜,淡淡的說道:「後天,那也太沒有誠意了。」
賈令威畢恭畢敬地說道:「王爺知道將軍大人有些誤會,所以命小人帶來的就是誠意,大人請看。」
他拍拍手,四個隨從抬上來木箱,放在劉鼎的面前,然後退開。
秦邁將木箱打開,裡面全部都是金黃色的金錠,堆疊的整整齊齊,這些金錠的體積都很大,絕對是市面上看不到的。初步估計了一下,兩大箱的金錠,少說也有幾百斤,如果折算成官爐錢的話,起碼在五百萬貫以上。舒州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錢,劉鼎的臉色自然而然的好看了一些。
賈令威察言觀色,看到劉鼎對金錠動心,內心裡頓時輕鬆了很多,心想只要你不是不偷腥的貓,那就一切都好辦,只要熬過了這幾天,等李君準備好了,就有你苦頭吃的,表面上卻是畢恭畢敬的說道:「這只是其中的五分之一。還請大人笑納。我家王爺說了,如果大人能夠原諒我家王爺的過錯,還有其他的五分之四。後天王爺來負荊請罪地時候,一併帶上。」
劉鼎伸手拿起一個碩大的金錠,發現這個金錠至少有五六斤重,沉甸甸的墜手,無意中看到上面居然還刻印著兩行字,拿到眼前仔細一看。卻看不懂,於是將李怡禾叫過來,原來右邊一行是「專知諸道鑄錢使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陳楊國忠進」,左邊一行是「天寶十載正月(空缺)日稅山金一鋌五十兩正」。據此推測,應該是百年前楊國忠上繳地稅銀,後來不知道怎麼樣就落在了李君的手中。
李怡禾將更多的金錠拿起來,發現大部分都是五十兩一錠的稅銀,按理說這些稅銀上繳到國庫以後,應該是重新熔鑄,變成更小面值的金錠或者金條。以便交換,然而,這些金錠全部保持原樣,看來多半是安史之亂的時候來不及帶走,然後落在亂軍地手中,之後一直散落地方。顛沛流離,輾轉人手。看著這些金錠,實在是有種唏噓的感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多少人曾經因為它們而葬身蓬蒿之中啊!
劉鼎淡淡的說道:「看來紅巾盜的財力很雄厚啊!」
賈令威謙卑的說道:「小小薄禮,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只是我家王爺的一點點誠意,還請大人三思。」
劉鼎點點頭,漫不經意的說道:「我喜歡你們王爺的誠意,這件事情,我會考慮的。進來吧!」
他將賈令威帶到營帳裡面,分賓主坐下。隨意的說道:「你家王爺現在可好啊?都在忙些什麼呢?」
賈令威平靜地回答:「杭州刺史董昌。實在過分,屢屢要錢要糧。威脅我們王爺。我家王爺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浙東觀察使,越州向來是浙東觀察使的轄地,但是董昌貪得無厭,想自己做浙東觀察使,屢屢派兵攻打我軍。王爺不斷向朝廷控訴董昌的非法行徑,只是董昌花言巧語,居然騙的朝廷責備我家王爺,真是可恥可恨。將軍大人來到鎮海,又肩負朝廷的名義,一定要為我家王爺討回過公道。」
劉鼎笑著說道:「你家王爺派你來勸說李君率軍回援?」
賈令威內心微微一凜,表面上卻平淡地說道:「焉有此事?王爺的小女兒下個月要出嫁,小人只是受王爺的委託,前來送請帖罷了。適逢將軍大人率兵遠來,和李君之間有些誤會,小人自告奮勇,前來解釋這個誤會。」
劉鼎點點頭說道:「你家王爺的女兒都到了出嫁的年齡了啊?不知道新郎是哪位大人的公子?」
賈令威挺直身軀,沉聲說道:「是福建觀察使陳巖陳大人的小公子。」
劉鼎輕輕地點點頭,沉思著說道:「哦,是陳巖陳大人的小公子啊!
賈令威還要說些什麼,劉鼎卻似乎陷入了沉思,隨即擺出了送客的姿勢,緩緩的說道:「賈師爺你遠道而來,想必也困了,暫且休息一下,等有了時間,我們再詳談。」
秦邁當即將賈令威和他的隨從都帶走了,只留下兩個裝滿金錠的箱子擺在劉鼎的面前。
李怡禾皺眉說道:「這是紅巾盜地緩兵之計,他們沒有想到我們會突然出現在石頭鎮,又沒有充分地時間來調兵遣將,所以用這兩箱金錠來穩住我們,希望可以爭取到兩天的時間。李君現在肯定在快速地調集兵馬,防止我們進攻。」
劉鼎若無其事的說道:「你的意思呢?」
李怡禾毫不猶豫的說道:「先打再說。」
劉鼎淡淡的說道:「何解?」
李怡禾不假思索的說道:「必須讓紅巾盜見識到我們的武力,才能迫使他們真正的和我們協作。換句話來說,就算我們要敲詐紅巾盜的錢財,也得讓他們的確是怕了我們再說。只要將他們打痛了,哪怕是最後一錠金子,他們都要乖乖的交出來。紅巾盜既然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湊出兩大箱碩大的銀錠來,恐怕其他的金銀財寶更是不可勝數,難道大人不動心嗎?」
劉鼎呵呵笑著說道:「深得我心也,好,我們就先打為敬!」
他拍手讓人將兩個木箱封好抬走,送給魚多均處理,然後將手下的各個大將都叫過來,朗聲說道:「明天早上,發動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