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泰開始的時候竟然有點悚然動容,慢慢的臉色才逐漸的恢復正常,最後直到劉鼎敘述完畢,臉色依然顯得非常的凝重,良久才緩緩的說道:「李克用?」
劉鼎沉聲說道:「是。」
裴泰眉頭緊鎖,又沉默良久,才慢慢的說道:「你這番遭遇非同凡響,只怕注定你日後命運多艱,突厥人很不容易對付。」
劉鼎輕描淡寫的說道:「在下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上,就不怕各種各樣的挑戰,包括突厥人在內。李克用雖然號稱飛虎子,萬人敵,驍勇善戰,但是在下絕對不怕他!」
裴泰搖搖頭,深沉的說道:「不,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了。」
劉鼎一愣。
裴泰神色凝重的說道:「李克用雖然勇猛,但是剛愎自用,喜歡猜疑,對自己的部下不能充分信任,以我的估計,在他有生之年,都成不了大氣候,只是,在突厥人裡面,有幾個人是要比李克用還要厲害的,這些人操縱著突厥人的命脈,又潛藏在暗處,他們才是最危險的。」
劉鼎沉聲說道:「這些人是誰?」
裴泰搖搖頭,還是慢慢的說道:「說實話,我不知道,這都是我觀察總結出來的,只是我多年來的一個推論。我在朝為官三十年,無所事事的時間居多,為此,我專門研究了突厥人的史料,希望能夠從裡面挖掘到一些有用的東西。或許你也知道,突厥人興起於南北朝,全盛於本朝開國初年,在開元年間屢受打擊,實力越來越弱,天寶元年和三年,朔方節度使王宗嗣聯合葛邏祿、撥細密、回鶻等人多次進攻突厥,終於在天元三年徹底將其擊潰。突厥國滅亡,其可汗夫人也歸降天朝。封為賓國夫人。」
「然而,突厥國雖然滅亡,突厥人卻依然流散各地,並且在百年之後又重新冒出來,似乎有死灰復燃的跡象,這其中固然有朝廷的縱容和錯誤,但是突厥人自強不息。越戰越強的事實卻也不容忽視。現今的突厥人,東有契丹,西有黨項、回鶻,這些民族和突厥人的關係並不好,但是他們依然能夠崛起,佔據河東要地。如果說裡面沒有足夠智慧的人才,你會相信嗎?僅憑李克用、李國昌父子,就想撐起突厥人地脊樑。未免高看他們了。」
劉鼎沉默不語。
裴泰沒有必要危言聳聽,或許在突厥人的背後,地確還有什麼人物隱藏著,只是。這些事情的確有些玄虛,三眼都沒有搜集到絲毫這方面的信息,他目前的地位也距離裴泰太遠,只有洗耳恭聽,默默牢記在心。
微微頓了頓,似乎在給劉鼎時間消化,裴泰繼續說道:「李克用目前還在河東,朱溫雖然不濟。但是支撐十幾年應該不成問題。倒是契丹人勢力越來越大,現在又謀奪了河北……呵呵。又扯遠了,你劉鼎等上三四年再得知這些事情也不晚。你且說說,你到金陵來是什麼目的?我想聽真話。」
劉鼎淡然的說道:「在下並不想染指金陵。」
裴泰不緊不慢的說道:「你須有個讓別人信服地理由,你說你不想染指金陵,除了老頭子之外,恐怕沒有任何人會相信的,包括老頭子的四個兒子在內。就連你的部下,恐怕都未必相信你。」
劉鼎沉靜的說道:「在下只希望長江水道暢通,舒州的貨物能夠在鎮海節度使區域自由貿易。」
裴泰搖搖頭,凝重地說道:「不控制金陵和丹徒,長江水道如何暢通?不消滅紅巾盜,不整合周寶和董昌,你們舒州的貨物如何在鎮海自由流通?劉鼎啊劉鼎,你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誇誇其談,空泛其次,老頭子都無法相信,其他人又哪敢相信你?好吧,你且說說,你準備採取哪些軍事行動?」
劉鼎緩緩地說道:「我會首先消滅鎮海軍水軍,打通長江通道上的最大障礙。」
裴泰搖搖頭,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道:「消滅鎮海軍水軍並不夠,遠遠不夠,事實上,你要控制長江水道,就必須控制金陵和丹徒,無論這兩座城市掌握在誰的手中,你都是不放心地。還有江口處的江陰、常熟等地,你難道就放心掌握在別人的手中?在這些地方囤積水軍,隨時都可以切斷長江通道。」
頓了頓,裴泰又說道:「除了江南之外,還有淮南的揚州、海陵兩地,你若不控制,一旦這些人和你為難,你有如何?根據我掌握的情報,淮南節度使高駢恐怕不是很喜歡你。」
劉鼎微微一窒。
淮南節度使高駢和黃巢起義軍仇深似海,現在罡字營的很多官兵,就是在和高駢的戰鬥中負傷的,包括韋國勇和白欽翎等人。高駢當然深知這一點,哪裡會給劉鼎好臉色看?而且他麾下地畢師鐸等人,都是黃巢起義軍地叛徒,對劉鼎更加是忌憚萬分,想要從他手中打開長江通道,談何容易?
微微笑了笑,裴泰繼續慢悠悠的說道:「如果你劉鼎公開說要控制長江水道,只怕周寶、高駢、秦彥、鍾傳、貝禮翊等人,全部都要聯合起來對付你。控制長江,就是控制整個江南、淮南、荊南,到時候,就連鄂岳節度使、荊南節度使、湖南觀察使,都要拌上你一腿。你地計劃太大太空,顯然不可能實施。」
劉鼎沉默。
裴泰說的是實話。怎麼樣才能控制長江水道,當然是牢牢的控制住金陵和丹徒兩座城市,還有出口處的江陰、淮南節度使下轄的海陵,同樣對長江水道產生極大的威脅。而如果要完全控制長江水道,那就真的只有完全打敗淮南節度使高駢、鎮海節度使周寶、宣歙觀察使秦彥、南平王鍾傳……基本上,就等於是統一江南了。
裴泰慢慢的說道:「我有個問題,你為何這麼看重長江水道呢?」
劉鼎不假思索的說道:「長江黃金水道誰不看重?」
裴泰皺眉說道:「我並不覺得長江水道的出海口有如此重要……」
劉鼎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了。
這年代的人們,並沒有深刻認識到長江水道地真正價值,因為這時候的商業貿易。和後世相比,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只是,自己地習慣性思維,才會覺得長江水道如此的重要。其實認真想一想,自己一心拿下長江水道的出海口,其實並沒有這個必要。這個時代的商品經濟,還沒有發展到沒有出海口就活不下去的地步,而且長江的出海口。面對的主要地日本,這時候的日本,才剛剛從蠻荒中脫離出來,除了白銀之外,並沒有其他可以交易的貨物。至於通往南洋的貿易航線,廣州乃是首選。其次是泉州、杭州,最後才是揚州……揚州並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是的,長江出海口。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
最起碼,對於目前地舒州來說,沒有出海口並不是什麼致命的威脅,只要能夠和鎮海節度使轄區自由貿易往來。
裴泰看到劉鼎臉上的神色不斷地變化。卻不知道他內心在思索些什麼,於是繼續說道:「若我等身居高位,固然可以幫你解決很多問題,但是最終還得依靠你本人的努力。」
劉鼎有口無心的說道:「這個自然。」
裴泰慢慢的說道:「若我等將你送上節度使地位置,自然有很多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劉鼎眼睛裡神光一閃,緩緩的說道:「國公爺不是在敷衍劉鼎?」
裴泰神色肅穆的說道:「你覺得呢?」
劉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急切的思考著裴泰的建議。
難怪裴泰能夠穩坐釣魚船,只因為他懂得謙讓。儘管劉鼎永遠都不會公開承認。他對鎮海的土地和人口有著極大的野心。但是,他地確是對這片土地懷有強烈地興趣。一心想要將這塊土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任何人,只要是阻擋他入主這塊土地,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清理掉,裴家當然不會例外。只要是阻擋在自己面前的,不論是什麼東西,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清理掉,這就是他的做人原則。如果有需要,他肯定會將裴家也清理掉的。
但是裴泰沒有給他清理的機會。
裴家最大的能耐,就是懂得讓開道路,絕對不擋在強者崛起的道路面前。裴泰最大的能耐,就是懂得妥協,懂得慧眼識人,只要是被他們看中的,他們就引之為盟友。他們的尊嚴,是建立在弱者之前的,在強者的面前,他們總是選擇適當的妥協,然後將自己的利益和強者捆綁在一起。或許在這中間,他們會出現些小的偏差,但是從長遠的角度來講,這才是他們的生存之道。從東晉到現在,幾百年的時間過去了,多少家族都煙消雲散,謝家、楊家、宇文家、武家……唯獨裴氏一族屹立不倒,就是牢牢的堅守了這個原則:妥協。
劉鼎心思電轉,不以為然的說道:「鎮海節度使,太遠了。」
裴泰意味深長的說道:「事在人為。」
他似乎看穿了劉鼎的心思,慢悠悠的說道:「對於你來說,拿下鎮海,可以獲得可靠的財源,想要爭霸,就要有錢有糧,不然你的軍隊從何而來?沒錢沒糧,不知兵也!你知道鎮海節度使包括多大的區域?包括潤州、常州、蘇州、湖州、杭州,超過三百萬的人口,而且人口還在不斷的增加,東南半壁的財源,主要都是來自這裡。任何人得此為助,都將會如虎添翼。」
「對於我裴泰來說,你只要當上鎮海節度使,我就可以安心的頤養天年,再也不用為裴家的將來發愁。你可能不知道,一個人上了年紀以後,是多麼憐惜自己的生命,哪怕只是再活一天都是好的。月蘇惹了你,我依然要救她,就是因為我老了,生理上已經滿足不了她,所以。我只能在感情上盡量的籠絡她,贏得她的好感。唉,這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要是我年輕三十歲,我肯定要試試自己是否可以一夜九次郎。」
劉鼎忍不住笑了笑。
不知道哪個該死的傢伙,將自己一夜九次郎地艷事悄悄的傳了出去,弄得龍京京羞答答地不敢見人,也引來了不少好事者的背後猜疑。甚至還有人為此爭論不休,當然,不服氣的人也很多。其實自己當時只是一夜三次郎而已,其餘六個小妖精都是充數的,只是,又有誰會將這個秘密揭破呢?反正劉鼎是絕對不會。
這個裴泰。的確是看準了自己,連這種事情都說出來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不過這也是裴泰最狡猾的地方。和王博、林度比起來,裴泰才是最大地狐狸,不動聲色的就整合了裴府和鷹揚軍之間的關係。金陵府裴家能夠屹立不倒,能屈能伸是他們最大的本事。裴泰更是將這種本事發揮的淋漓盡致。
劉鼎緩緩的說道:「好,我劉鼎如若成事,必然會厚待裴家,如有違背,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翻身。」
裴泰笑著說道:「我們裴家是從來不相信誓言地,你根本沒有必要發誓。」
劉鼎隨口說道:「難道要劉鼎立字為據?」
裴泰笑著說道:「那也不必,我的小孫女。就是剛才的雨晴。你已經見過了。你意下如何?」
劉鼎皺眉說道:「國公爺不相信誓言,難道還相信聯姻這樣地把戲?」
裴泰笑著說道:「你不相信。我相信。」
微微頓了頓,裴泰好像老狐狸的看著劉鼎,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你的部下,你地家人呢?」
劉鼎忍不住說道:「國公爺,請恕劉某直言,你不覺得太虧了嗎?劉鼎這樣冒冒然來到金陵,身邊只帶了兩百人,承蒙你看得起我,將整個鎮海都劃歸我的囊中。但是,難道你不覺得,劉鼎的風險是不是大了一點呢?成功的幾率不能說沒有,但是恐怕要用微乎其微來形容,你不但將裴家的寶押在我身上,還要連累雨晴姑娘,這是否有點太過了。」
裴泰笑呵呵的說道:「我喜歡你的坦白,事實上,我也是好生為難哪!只是,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周寶既然不待見咱們倆,咱們只有聯合起來反對他。周寶地底細我清楚得很,你完全有能力對付他,只是南邊地董昌是個麻煩,他麾下的錢,智勇雙全,很不容易對付。但是董昌目前正在和劉漢宏爭奪越州,暫時沒有能力管這邊,所以,你要麼不下決心,專心在你地舒州做你的小地主,要麼就下定決心速戰速決,將鎮海納入你的囊中。猶豫不決,瞻前顧後乃是兵家大忌,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明白。至於雨晴嘛,你們好好的發展,我想她就算不會非常喜歡你,但是你最起碼不會讓她討厭,這就是良好的開始啊!」
劉鼎苦笑著說道:「想來想去,國公爺你還是虧大了。」
裴泰呵呵笑著說道:「我怎麼會虧大呢?你要是正式娶了雨晴過門,要叫雨晴的父親岳父,那麼叫我什麼呢?」
劉鼎徹底被打敗,只好說道:「國公爺,你好像是專門為了推銷你的孫女來的,其實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裴泰一本正經的說道:「只有你以為我是推銷雨晴來著,其實啊,我只是讓你們認識認識,以後的事情,我就不管啦,雨晴要是不喜歡你,只能怪你自己沒有魅力。呵呵,當年,你也不用太傷心,雨晴最喜歡的就是英雄男子,她和林詩梓的關係極好,林詩梓既然能夠看上你,你已經成功的引起她的興趣,只要你不是陰溝裡翻船,這樁美好姻緣跑不掉。」
劉鼎哭笑不得。
能把孫女兒推銷到這個份上的,也只有這個老狐狸了,明明是裴府要用政治聯姻來綁架自己,卻被他說得體貼的不行,好像自己倒貼過來裴雨晴還不一定要似的,不過既然沒有強行要求裴雨晴嫁給自己,這事情就好辦,只要我以後不跟裴雨晴見面,看你裴泰能奈我何。大明湖已經有好幾個女人。這裡又有個裴凝紫,適可而止。適可而止。
裴泰目光悄悄的轉了轉,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們,是不是應該攤牌了?」
劉鼎狐疑的說道:「什麼攤牌?」
裴泰緩緩的說道:「你忘記了?金陵城裡面,還有另外一個主角。」
劉鼎緩緩的點點頭,慢慢地說道:「刁。」
裴泰拍拍手,裴易靖在九曲橋那邊出現了,裴泰大聲說道:「請刁將軍。」
裴易靖轉身去了。
裴泰艱難的站起來。攙扶著涼亭地柱子,看著涼亭四周的荷花,充滿感慨的說道:「劉鼎啊,我看你好像對世間美景,歌舞佳餚,視若無睹。一心都陷在了爭鬥裡面去。我倚老賣老的說兩句,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比如這荷花,開謝了就沒有了。再往後,就是殘荷了,所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
劉鼎不以為然的說道:「今年的荷花凋謝了,明年還會開的。」
裴泰搖搖頭,虔誠地說道:「日月如跳丸,人生如朝露,生死事大,何常迅速,人生又有幾個一年?」
劉鼎依然是冷淡的說道:「國公爺,恐怕我還沒有達到你的境地。請原諒我體會不到你的感受。不過。如果我恰巧遇上,我也會看看的。不看白不看嘛!」
裴泰感慨的說道:「想當年,朝廷中人,鬥得死去活來,上朝地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活著回來,只有老頭子專心的看荷花,熬過了那艱難的幾年。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唉,往事不可追,令人不忍追憶啊!」
劉鼎沉吟不語。
裴泰年紀大了,有如此之多地感慨,他可沒有,他現在滿腦子就是幹掉鎮海軍水軍,然後將鷹揚軍的旗幟插上江南的土地,將這裡的土地和人口都劃到自己地名下去。裴泰說的沒錯,這裡的財源是任何人都眼紅的,舒州現在最缺的就是錢,錢啊錢,真是要命的東西!
好久一會兒之後,刁才來了,同樣是滿身的征塵,看到劉鼎以後,他的神情變得非常地警覺,下意識地握著自己的腰刀,看到劉鼎沒有攜帶武器,他才慢慢地鬆開了握著腰刀的手。進入涼亭以後,刁看著裴凝紫剛才所坐的位置,臉色很有些不自然,他的鼻子很靈,馬上嗅到了這裡的女人味道,裴泰單獨邀請劉鼎而沒有邀請他,天知道他們之間達成了什麼秘密協議?
劉鼎若無其事的說道:「刁將軍不知道是為了一女子而來,還是為了金陵而來?」
刁冷冷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應該做一下自我介紹,我還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呢!」
劉鼎笑著說道:「舒州劉鼎是也,」
刁冷冷的說道:「我就知道十有八九是你。你的膽子還真大,手都伸到金陵來了。」
劉鼎淡然自若的說道:「看來刁將軍對劉鼎的意見很大。」
刁冷冷的說道:「你搶了我的老婆,你說呢?」
劉鼎聳聳肩。
沒錯,刁的確有足夠生氣的理由,換了自己是刁,恐怕已經打起來了。
裴泰若無其事的說道:「坐下來吧!沒有必要為了女人而鬥氣。」
刁狠狠的盯了劉鼎一眼,才坐了下來,卻是坐在劉鼎的對面。
裴泰慎重的說道:「我請你們兩個,是要決定幾個大事。」
刁還是有點氣不過,憤憤的說道:「劉鼎,你到金陵城來做什麼?堂堂鷹揚軍節度使,翻牆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也不覺得丟人啊?」
劉鼎含笑說道:「劉鼎只是偶爾路過,刁將軍恁多心了。」
刁聲音尖銳的說道:「王博前車之鑒,誰敢掉以輕心?」
劉鼎聳聳肩。
什麼叫做臭名遠揚?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別人只知道你逼死了王博,卻從來不會惦記你為舒州做了多少的事情。
裴泰大聲說道:「易靖,拿些水果過來,最好是果汁多些的。」
劉鼎狐疑的說道:「做什麼?」
裴泰神色不動的說道:「給你們兩個漱漱口。」
劉鼎微微一笑。
刁狠狠的說道:「等正事了了,我還要找你算賬。」
劉鼎毫不客氣的說道:「隨時恭候。」
刁重重地哼了哼,沒有再說。
裴泰慢慢的說道:「劉鼎剛才跟我交了底,他只希望鎮海軍能夠讓開長江水道,至於地面上地事情。他盡量不插手。」
刁針鋒相對的說道:「我才不相信他。」
裴泰緩緩的說道:「現在金陵城的形勢不容樂觀,不知道刁將軍有何高見?」他平常稱呼刁都是直喊名字的。但是現在居然稱之為刁將軍,明顯是生分了,包含著對刁還在發脾氣的不滿。
刁只好狠狠的瞪了劉鼎一眼,慢慢地將內心的情緒平靜下來。
現在金陵城的局勢,他當然很清楚,紅巾盜雖然遭受了損失,但是還有足夠的兵力繼續進攻。反而是城內的守軍傷亡很大,士兵們的士氣都明顯低沉,如果沒有別地變化,恐怕最多就支撐四五天的時間,就要崩潰了。想了想,刁只好艱澀的說道:「卑職等候國公爺地吩咐。」
裴泰轉頭看著劉鼎。慢慢的說道:「劉大人,不妨說說你的計劃。」
劉鼎點點頭,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不喜歡用太高尚地詞語來偽裝自己。我們不妨將這次會議看做是分贓會議,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關鍵不在於我們有什麼矛盾,而是我們能夠從中得到什麼。我們三位既然聚集在這裡,想必也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而來。那麼我們制定政策的出發點,就是我們三方的利益。只有先將我們的利益確定下來,我們才能找到大家都可以接受的辦法。」
看了看刁,看到他沒有出言反駁,劉鼎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刁將軍得到的。當然是金陵城。一個完整地安全地金陵城。國公爺得到的,自然是裴家地榮華富貴。還有在金陵城裡面的特殊地位。而我劉鼎,得到的則是長江水道的暢通……」
刁很不客氣的說道:「只怕長江水道還不值得大人大動干戈吧?」
劉鼎不緊不慢的說道:「那麼,刁將軍覺得,我劉鼎還希望得到些什麼?」
刁馬上語塞。
他暫時還不知道劉鼎的詭計,焉知劉鼎還有什麼打算。
沉默良久,刁才生硬的說道:「我們歡迎舒州水軍的到來,但是,我堅決反對舒州步軍介入地面戰事。你既然是要長江水道,那打敗了鎮海軍水軍之後,你的目的就達到了。」
劉鼎淡然自若的說道:「好。」
然而,裴泰卻緩緩的說道:「刁將軍,有一件事,我要問問你,金陵城有何能力反擊紅巾盜的包圍?」
刁欲言又止,臉色連續變幻不定。
現在紅巾盜的實力還很強,如果鷹揚軍步軍不登陸的話,金陵城內的鎮海軍,又怎麼能夠打破外面紅巾盜的包圍?如果不能擊退紅巾盜的包圍圈,他又如何保存金陵城?僅僅依靠來自長江的支援,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反擊紅巾盜。
裴泰又說道:「而且,一旦丁從實和紅巾盜改變策略,圍困金陵,全力猛攻句容,刁將軍又將作何打算?」
刁臉色頓時大變。
是的,周寶和李君還有一手轉圜的餘地,那就是改變攻擊方向,首先消滅了薛朗再說。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周寶和薛朗之間,已經是刀光劍影,雙方間再也沒有可以商榷的地方。既然撕破臉,那就要不擇手段的置對方於死地。劉鼎就算擊敗了鎮海軍水軍,解了金陵城的圍,周寶和紅巾盜依然有足夠的力量,將鎮守句容的薛朗消滅。只要消滅了薛朗,刁就是秋後的蚱蜢,蹦不了幾天了。
意念及此,刁的臉色越發的難看。
劉鼎輕描淡寫的說道:「舒州步軍的行動,都在刁將軍的一言之間。」
刁終於咬牙說道:「好,你的部隊可以登陸,但是舒州步軍來了以後,不得進入金陵。」
劉鼎還是慢悠悠的說道:「我們總得有個活動的範圍,還有糧食物資來源,如何解決?」
刁面色一變,敏感的說道:「你是要劃分地盤?」
劉鼎淡然自若的說道:「如果刁將軍覺得有問題,那麼錢糧物資都交給刁將軍解決好了。」
刁深深的看著劉鼎,眼神非常的複雜,卻也非常的惱火。
他當然解決不了鷹揚軍所需要的錢糧物資,金陵城擺放在他的面前,城外都是紅巾盜,他去哪裡解決鷹揚軍的錢糧物資?
裴泰有意無意的說道:「鎮海節度使管轄的區域很大,從北到南,上千里的土地,難道就沒有個落腳的地方?董昌既然都能夠和周寶相安無事,鎮海這麼大,還容納不下你們兩個嗎?」
刁再次咬牙說道:「好,我們以勾驪山、九龍山、虎丘山、昆山為界,東邊的區域都是你們鷹揚軍的,你不是要確保長江水道的暢通嗎?長江邊沿全部都歸你,你的目的就達到了。」
他指著地圖上的大小城鎮,緩緩的說道:「丹徒、江陰、常熟,全部都給你們,滿意了吧?」
劉鼎點頭說道:「好!」
裴泰面無表情,卻也沒有說什麼。
刁劃給鷹揚軍的,都是些偏僻的城鎮,常州、蘇州兩個大城,卻掌握在鎮海軍的手中。只是,鷹揚軍既然來了,又豈會受這條界線所阻攔?而周寶和紅巾盜,又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現在都是不得而知,到時候情況一亂,還有誰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白紙黑字都還不承認呢?何況是口頭上的承諾?
不過,在這種場合,他是絕對不會點破的,裴泰轉頭看著劉鼎:「劉鼎,你還有什麼意見?」
劉鼎緩緩的說道:「沒有了。為了盡快幫金陵城解圍,舒州步軍會在石頭鎮登陸,然後從側翼攻擊紅巾盜,到時候鎮海軍從城內出擊,東西夾攻,盡快迫使紅巾盜解圍。這一點,刁將軍有沒有問題?」
刁悻悻的說道:「你最好不要搞什麼陰謀詭計,不然鎮海軍不會放過你的。」
劉鼎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
裴泰認真的說道:「刁將軍還有什麼意見?」
刁還是盯著劉鼎,冷冷的說道:「若鷹揚軍能遵守協議,我當然沒有意見。」
裴泰擊掌說道:「很好!你倆各自行動,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劉鼎和刁同時站起來,朗聲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