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祥鶴第一反應就是來找劉鼎。
劉鼎不動聲色的說道:「怎麼了?」
張祥鶴緊張的說道:「紅巾盜來了!」
劉鼎微微有些愕然,慢慢的說道:「紅巾盜?」
張祥鶴又急又怒的說道:「想不到丁從實膽子居然這麼大,我們進入了金陵城以後,還敢派人假扮紅巾盜來追殺我們。」
劉鼎皺眉說道:「你確信是丁從實派人假扮紅巾盜?」
張祥鶴不假思索的說道:「肯定是!紅巾盜在潤州鬧了好多年了,騷擾延陵、句容乃是常事,卻從來沒有進攻過金陵這樣的大城,難道他們今天發瘋了嗎?憑他們那麼點兵力,那麼點攻城武器,怎麼可能進攻金陵城?」
劉鼎想了想說道:「你帶我們兩個去城牆上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紅巾盜。注意,路上遇到別人問起,就說我倆是你的侍衛,千萬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張祥鶴欣然說道:「好!」
他帶著兩人從裴府的大門出去,只看到裴府的家丁也在集合,就在廣場上分發武器,整理隊伍。廣場上到處都是火把,熊熊燃燒的篝火,將廣場照的如同白晝。裴府在金陵盤踞多年,苦心經營,麾下的武裝家丁少說也有兩千人,清一色的白頭巾,白斷褂,白綁腿,甚至連布鞋都是白色的,看起來格外地精神。所使用地武器也全部都是軍用品。大部分人使用橫刀或者蛇脊長弓,甚至還有三百人的陌刀隊,陌刀霍霍,看起來格外的雄壯。
當初鎮海節度使裴琚離任的時候,就預料到繼任的周寶會對自己不利。所以特別重金收買了不少勇士,從軍隊裡面直接退役。變成了裴府地家丁。那三百名陌刀手,就是當時鎮海軍最精銳的部隊,就算面對黃巢起義軍地騎兵隊伍都不用退縮。結果周寶接任以後,發現這支部隊已經不存在了。明知道是裴琚在搞鬼,卻也無可奈何。這些年來,周寶一直在籌劃組建一支屬於自己的精銳部隊後樓兵。就是要私底下對付裴家的眾多家丁。
裴府門前的氣氛同樣緊張,在旁邊地繫馬石上,最好有五匹馬在等待自己的主人出來,裴府的家丁數量明顯也增多了,甚至在圍牆上還能夠看到弓箭手地蹤影,這是為了防止有人趁火打劫。出了裴府專用的街道以後,但見市面上亂成一團,攤販急忙收攤。商舖也在關門。***昏暗,地上到處都是拋棄的物品。好多水果都已經被踩爛,胡餅、煎餅、芝麻糖、糖水之類的食品,到處可見,時不時的還有兵丁衝過,驅趕著無辜的人群。
金陵城可能的確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遭遇,所以,大多數地人們都顯得有些慌亂。男人緊張地吼叫聲,女人惶恐的尖叫聲,還有小孩子地哭聲,雜亂一片,不過也有人挺鎮定的,在準備著防身的武器,還有些人積極的前往衙門設定的民夫徵集點報名,準備參加戰鬥。這些人,多半都是從中原地區逃出來的,對於戰爭場面已經是屢見不鮮。相對中原的戰亂而言,南方的戰亂實在是小兒科了。
「你們要做什麼?」
街道上非常的混亂,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到一起,充斥著所有人的耳膜。忽然間,三人聽到不遠處有人大聲吆喝,在這雜亂的聲音中顯得格外的醒目。循聲看去,居然是十幾個劫匪模樣的大漢拿著武器包圍著一輛馬車,試圖搶劫。這輛馬車的裝飾非常的華麗,用灰青色的布簾遮蓋的嚴嚴實實,在外面還有古老的花紋圖案,裡面似乎是女子,在不停的叫喚。在馬車的周圍,有四個持劍的守衛,不過在十幾個大漢的圍攻下,這四個守衛顯然有點手忙腳亂,他們使用的武器長劍也不適合混戰。
真是越亂越忙,越亂越忙,居然有人在城內趁火打劫,劉鼎不禁覺得好笑。但是看了一會兒以後,臉色就逐漸的凝重起來,因為他看出來了,這些劫匪的功夫其實都很好,四個守衛的功夫卻不咋樣,但是劫匪卻始終沒有將四個守衛打倒,只是將他們圍困起來而已,甚至還有人悄悄的看著自己這邊,好像專門等著他們上去救人似的。仔細看看,又發覺那輛馬車上居然有鳴鳳嘍的標記,再看一下馬車的前進方向,居然好像是從裴府駛出來的,難道是……
張祥鶴最是憐香惜玉,目睹佳人受辱,頓時忍不住,拔出長劍,快步衝過去,大聲喝道:「你們做什麼?」
這位張公子的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是英雄救美的勇氣還是有的,對方的人數不多,外表看起來又是小混混,正好是自己大展身手的好機會。他也看出來了,這輛馬車有著鳴鳳嘍的標記,裡面多半就是裴月蘇,這等好事,遇上了怎麼能夠放過?但是衝上去以後,他才發現不對,這些人好像就等著他上來似的,一聲不吭的放了四個守衛,刀槍棍棒全部向他招呼上來。他使用的長劍很細很長,掛在腰間的時候的確很漂亮,平常偶爾拿出來舞動一下,也是精彩紛呈,但是實戰中就有點問題了。幾個回合之後,張祥鶴就被那些劫匪困住了,想跑都跑不了。一不小心,背後還挨了一棍,疼的呲牙咧嘴的,要不是佳人就在面前,肯定要慘叫出來了。
劉鼎皺皺眉頭,斜刺裡走上去,順手拿起一根木棒,衝入戰團。那些大漢的目標乃是張祥鶴,對劉鼎反而不是很在意,只分出一個大漢來對付劉鼎。那個大漢舉著衙役使用的水火棍,當頭就朝劉鼎地腦門上拍下來。劉鼎看也不看。木棒直接朝對方地胸膛戳過去。
彭!
木棒戳在那個大漢的胸膛上。頓時將他那個大漢戳的仰天倒在地上,鈍圓的木棒居然直接插入了那個大漢的胸膛,如同鐵槍一樣地鋒利,可想而知力量的強大。一瞬間,其他地大漢都是一愣。想不到劉鼎居然如此的凶悍,出手就要人命。張祥鶴趁著對方微微一愣的機會。總算從人群中脫了出來,卻已經是披頭散髮,衣服都被劃破了好幾道長長的口子,看起來狼狽不堪。
「幹掉他!」
為首地大漢氣勢洶洶的喝道。揮手讓幾個大漢上來圍攻劉鼎,自己則繼續圍攻張祥鶴。這時候的張祥鶴也知道有些不妙了,這些人明明是騷擾了那輛馬車地。怎麼一下子全部都包圍到自己的身邊來了?不妙歸不妙,他也只好硬撐著。幸好這裡不是戰場,沒有那麼多的突發情況,他平時苦練的功夫,多少派上了戰場,邊打邊退,逐漸退到了劉鼎的身邊。那邊李怡禾也拔出雁翎刀,上來幫忙。雙方就這樣僵持著。那邊那輛馬車雖然脫離了危險。但是並沒有離開,反而留在不遠處密切的關注著場中的動靜。
劉鼎突然伏下身子。木棒貼著地面掠過,帶起呼呼的風聲。
砰砰砰!
當場就有三個大漢倒地。
木棒砸碎了這些人地小腿,他們頓時倒在地上慘叫不已。
帶頭地大漢微微一愣,目光陰沉的盯著劉鼎,手中地斧頭輕輕的晃動了一下。
凶悍的人他見得多了,但是劉鼎這樣凶狠而冷靜的人,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劉鼎收回木棒,冷冷的說道:「滾!」
馬車內發出一聲輕輕的忽哨,似乎是有人在輕聲驚叫。這些大漢突然間衝上來,卻是衝著張祥鶴去的,張祥鶴始終都是他們的攻擊目標。張祥鶴這時候完全學乖了,有劉鼎在身邊的時候,自己千萬不要強自出頭,因此動作迅速的隱藏在劉鼎的背後。劉鼎將木棒向前一戳,衝在最前頭的大漢,腦門上被硬生生的戳出一個血洞來,頓時倒地。他的功夫,都是從死亡的戰場上鍛煉出來的,豈是這些人可比。
然而,那些人還不死心,還要繼續衝上來,劉鼎乾脆將木棒向前一砸,砸倒了兩個大漢,跟著伸腳一勾,拿起了一把雁翎刀,不需要什麼動作,那些大漢頓時感覺到一股死亡的氣息。那帶頭的大漢用力一揮手,要身邊的人繼續衝上來,結果發覺身邊的人都沒有動,只好自己硬著頭皮衝了上去。劉鼎隨意的揮舞著雁翎刀,刀光從他的脖子附近掠過,那個大漢還在繼續往前衝,似乎沒有絲毫的異樣,最後卻慢慢的停住,跪下,撲倒,面朝地的趴在地上,再也沒有聲息。
劉鼎手中的雁翎刀,悄悄的滴落一滴晶瑩的血珠。
李怡禾趁機走到劉鼎的面前,冷冷的說道:「你們還要上來送死嗎?」
其餘的大漢面面相覷,終於悄悄的退開。
張祥鶴收起長劍,心有餘悸的說道:「這些是什麼人?」
劉鼎淡淡的說道:「要你命的人。」
張祥鶴一愣,尚未明白劉鼎的意思。
卻看到馬車的布簾掀開,內露出一張美麗的笑靨,正是鳴鳳嘍的裴月蘇姑娘。剛才是遠遠的看到,這時候隔得近了,才發覺,這位裴姑娘也是極其美麗的,眉黛含春,的確和裴凝紫有幾分相似。大概是因為受了驚嚇的原因,她的臉色有點蒼白,給人出楚楚可憐的感覺。她含笑對張祥鶴說道:「謝謝張公子的救命之恩。」
張祥鶴微微一愣,下意識的說道:「你知道我是誰?」
裴月蘇含笑不答,卻目光熠熠的凝視著劉鼎,讚歎的說道:「這位壯士好生勇武,不知道能夠告訴小女子高姓大名?」
劉鼎隨意的拱拱手,淡淡的說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驀然間,布簾掀得更開,展露出另外一張俏麗的臉蛋,正是初雪姑娘。
初雪姑娘看到劉鼎。頓時愕然。隨即說道:「你……大……」
劉鼎急忙截斷她地話,朗聲說道:「小人舒雷,見過初雪姑娘。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見面,真是三生有幸。」
初雪姑娘地心思也是晶瑩剔透至極,立刻反應過來。含笑說道:「原來是舒壯士,好久不見。」
裴月蘇看看劉鼎。又看看初雪姑娘,意味深長的說道:「小女子原來覺得天下很大,現在一看,這天下倒是很小。初雪姑娘剛剛從舒州來到金陵,就在這裡遇到了熟人。只是舒壯士來到金陵,都不曾來我們鳴鳳嘍坐坐。這可是有點說不過去了,莫非是嫌棄我們鳴鳳嘍的姑娘們嗎?」
劉鼎隨口說道:「舒雷並不知道初雪姑娘到了金陵,如果知道的話,那肯定是要去的。之前之所以沒有去,是因為身上沒有錢,但是現在舒雷給張公子做事,薪資豐厚,等籌夠了過夜地資費。必定登門拜訪。」
初雪姑娘情不自禁的臉頰微微緋紅。如果劉鼎說地是真的。她倒不覺得臉紅,本來自己就是做這一行的。侍候男人是分內的事情,可惜劉鼎說地都是假的,這才讓她更加的傷心。上次劉鼎點名要她侍候,卻讓她獨守空房,讓她覺得好沒有面子,在姐妹們地面前也抬不起頭來,於是乾脆離開了舒州前往金陵,以精湛的琵琶彈奏投入到了鳴鳳嘍,沒想到在這裡又遇到了劉鼎,真是造化弄人,莫非自己又要獨守空房過夜?
裴月蘇看在眼裡,哪裡想得到中間的曲折,立刻說道:「既然你現在知道了,那你一定要來哦。」
劉鼎點頭說道:「到時舒雷一定陪同公子前往。」
裴月蘇上下打量劉鼎,又對張祥鶴嫣然一笑,嬌聲細語的說道:「謝謝!」
張祥鶴巴不得劉鼎這樣說話,急忙說道:「一言為定。」
裴月蘇轉頭說道:「初雪妹妹不知道可有體己話要說?」
初雪姑娘搖搖頭,將到嘴的話嚥了回去,盡量平靜的說道:「初雪和姐姐在鳴鳳嘍等待各位光臨就是了。」
劉鼎將道路讓開,擺出請的手勢。
裴月蘇微微一笑,對車伕說道:「走吧!」
車伕揮動馬鞭,馬蹄聲清脆,車輪聲轆轆,馬車漸漸的遠去。
目送裴月蘇地馬車離開,劉鼎心裡暗自覺得好笑:「我堂堂鷹揚軍節度使,右鷹揚衛中郎將,居然還真地做起了保鏢來了,日後大明湖的女人們如果知道,少不了諷刺一番,嗯,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讓她們知道。這些人還真是陰魂不散,不搞死張家父子絕不甘心,連裴月蘇都是他們地同黨,真是複雜。」
剛才動手時候,劉鼎立刻覺得情況有點不對,覺得裡面有些蹊蹺,那些人好像不似普通的小混混,相互間有著嚴密的組織和紀律,他們的目標,似乎也不是裴月蘇,反而是張祥鶴。所謂打劫裴月蘇,不過是借口而已,結果張祥鶴真的掉入了對方的陷阱。對方如果這樣將張祥鶴殺死,既可以給裴家和張家一個狠狠地臉色,同時又可以遮蓋過去,背後的兇手幾乎呼之欲出。
除了田倍,還有誰?
不過,更詫異的是,當時劉鼎已經將這些劫匪鎮住,只是裴月蘇的一聲忽哨,又將他們驅趕了上來。裴月蘇想必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但是劉鼎既然聽出了她的聲音,心裡自然多了一些懷疑。只是,裴月蘇既然是裴泰的乾女兒,為什麼還要幫田倍做事呢?這其中,又有什麼樣的秘密?在這些高門大族的背後,到底隱藏著多少的黑暗和污穢啊?
正想著,那邊衝過來一小隊的鎮海軍,帶頭的人居然騎著高頭大馬,遠遠的叫道:「誰在這裡嘶鬧?」
話音未落,就拍馬衝到了張祥鶴的面前,沉聲說道:「你們沒有受傷吧。」
劉鼎心下越發雪亮,那些果然不是什麼強盜,而是金陵府尹派來的,刁心裡同樣明白,接到消息以後馬上派人來解救,只是他們的反應畢竟慢了一步。如果不是自己跟在張祥鶴地身邊。恐怕現在張祥鶴早已經葬身街道了。就算裴家問起來,那也是張祥鶴遇人不淑,田倍沒有絲毫地責任。看來田倍和刁之間,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張祥鶴急忙上去和那個帶頭的軍官說明情況。同時表示自己沒事。
那軍官有意無意地說道:「敵軍來襲,城內情況不明。公子出門最好多帶幾個人。」
張祥鶴急忙說道:「多謝指導。」
那軍官帶人轉身離開。
折騰了好一會兒以後,一行人總算上了城樓。金陵城的城樓,要比舒州地還高,最矮的地方也有五丈。最高的地方,甚至有七丈,城頭的寬度。至少也有兩丈,這麼堅固地城市,不知道紅巾盜怎麼攻下來?劉鼎在城頭上走了一會兒,覺得即使使用黑色炸藥,至少也要五百斤才能炸塌這麼堅固的城牆,如果僅僅是依靠雲梯和霹靂車,恐怕攻上三年五載也不濟事,金陵城的後面就是長江。隨時可以從長江地碼頭上得到增援。這麼明顯的事情,難道紅巾盜會不知道?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蠢事?
裴易靖、田倍和刁都在南門的城樓上觀察敵情,對下面發生的事情卻是視若無睹聽而不聞,劉鼎等人上來以後,他們也好像沒有看見,於是張祥鶴等人在旁邊找了個位置仔細觀看。鎮海軍在城牆上嚴陣以待,大量的武器裝備都被搬上來了,其中包括那些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用過的大型弩機,同時又有大量的民夫將大大小小地石頭搬上來,以便紅巾盜攻城地時候作為武器使用。
只看到在南門外面,紅巾盜正在安營紮寨,***不是很多,隱約可以看到有人在走動,但是看不到多少人影,能夠感覺到巨大的壓力慢慢地籠罩過來。紅巾盜在潤州,就如同是淮西軍在中原地區,人人痛恨卻又無可奈何。這年頭,只要心夠狠,手夠辣,又沒有太遠大的志向,流寇絕對是最好的選擇。打了就跑,燒殺搶掠,是很多強盜的追求,之前的紅巾盜就是這樣發展壯大起來的。
劉鼎低聲的說道:「這是真正的紅巾盜。」
張祥鶴自然也看出來了。
如果是丁從實的軍隊,根本不需要安營紮寨,沒有那個必要,而且如果是丁從實的軍隊,肯定會想辦法詐開城門的,不可能這樣慢條斯理的準備進行持久戰,除非是丁從實覺得自己手下的軍隊太多了,要他們自殺掉一些。
隱隱約約間,還能夠聽到東南方傳來廝殺的聲音,風向很亂,一會兒是東南風,一會兒是西北風,吹東南風的時候,廝殺的聲音聽得比較清楚,是從鍾山的方向傳來的。鍾山為江南茅山餘脈,橫亙於金陵東南方,長約四十餘里,三國時東吳曾稱它為蔣山,蜿蜒起伏,拋若游龍,故古人稱「鍾阜龍蟠」。山上有紫色頁岩層,在陽光照映下,遠看紫金生耀,故人們又稱它為紫金山。這時候的鍾山,並沒有開發成旅遊區,而是在上面駐紮軍隊,鎮海軍內部都稱為鍾山要塞。
張祥鶴到裴易靖那邊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回來告訴兩人更加詳細的情況。原來,紅巾盜一方面圍攻金陵城,一方面進攻鍾山要塞。李君沒有親自出現,下面組織攻城的,是紅巾盜的兩個頭目:楊琨、南門秀。現在鍾山已經被包圍,但是暫時沒有危險。鍾山乃是金陵府的天然屏障,上面常年駐紮有三千人,地形險要不在金陵城之下,那裡的守將杜武是刁的心腹,和紅巾盜教過幾次手,都是勝仗。
金陵城內也有三千人的鎮海軍,但是前來攻打金陵城的紅巾盜,起碼有三四萬人,按照紅巾盜的進攻思路,應該是將鍾山要塞圍困起來,然後重點進攻金陵城。金陵自建城以後,主要的威脅都是來自北方,來自長江水上,之前還沒有人吃過這樣的螃蟹,紅巾盜決定嘗試一下。
紅巾盜和淮西軍相同的地方,就是拉丁為兵,因此士兵的數量極多。帶著搶掠地慾望。這些人地破壞力很強,而且在前面的戰鬥中,戰鬥意志也相對堅強,除非是遇到了強有力的阻擊,士氣才會急促的下降。紅巾盜不同於淮西軍的地方。乃在於他們比淮西軍地組織要嚴密,戰鬥力更強。他們有更多的人都是出自原來地官軍。例如李君本人,當年就是越州刺史下面的牙將,後來才跟著劉漢宏落草為寇的。
在這個年頭,官軍和流寇其實沒有任何區別。兩者的身份變換是輕而易舉地。淮西軍原來也是官軍,現在是流寇,劉鼎原來是流寇。現在則是官軍,當初的黃巢起義軍如果接受朝廷招安,搖身一變,也成了官軍。流寇和官兵的區別,只是人性地罪惡釋放到了什麼程度而已。
嗖!
突然間,一枚箭鏃打破了南門的沉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劉鼎盡量避免在其他人面前展現自己的肉搏功夫,以免被有心人看出破綻來。因此盡量使用弓箭。這時候也依然背著鐵胎弓和雕翎箭。他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射箭的竟然是刁!原來有個紅巾盜打著白旗從營地裡面走出去。應該是要到城下投戰書又或者是傳達紅巾盜頭腦的勸降書。刁當頭一箭將他射死,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金陵城絕對不會對紅巾盜妥協的。
「好箭!」
「天下間只有刁將軍有這樣地箭法!」
田倍大聲地恭維著說道,滿臉的尊敬。他地年紀已經很老,留著一小撮的山羊鬍子,表面看起來正氣凜然,讓人覺得怎麼都無法跟指使手下暗算張祥鶴的人聯繫起來。若不是知道背後的情況,別人一定以為,這個田倍是刁的手下,所以才會恭維的如此肉麻。刁聽了他的恭維以後,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顯然是不賣帳。
確定了的確是紅巾盜來襲以後,張祥鶴、劉鼎和李怡禾回到裴府了。前面的戰鬥,主要是鎮海軍的事情,他們這些大戶人家的家丁,暫時只能做預備隊。張祥鶴急著去找父親商量事情去了,房內只剩下劉鼎和李怡禾。李怡禾冷靜的說道:「這是圍魏救趙之計,楊琨和南門秀的意圖,必然是圍攻金陵,吸引薛朗大人回援,然後在半路伏擊薛朗大人,從而達到攻克句容的目的。」
劉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李怡禾繼續說道:「無論是金陵還是句容,都有堅固的防禦措施,以紅巾盜的實力,想要拿下這些地方,不太容易。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足夠的時間。潤州地方太小,無論是鎮海軍還是紅巾盜,迴旋的餘地都不大,紅巾盜攻打任何一個地方,鎮海軍都可以在三天內馳援趕到。除非有足夠的兵力阻敵增援,否則,很難長時間攻打一個城市。」
微微頓了頓,李怡禾繼續說道:「正常的攻城辦法既然不可行,那只有將軍隊從堅固的堡壘裡面調出來,在野外消滅守城部隊的主力,然後再攻城,力求一舉破之。」
劉鼎點點頭。
這就是最原始的運動戰了。
張祥鶴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卻又半信半疑的說道:「如此說來,金陵城沒有危險了?」
李怡禾沉吟著說道:「紅巾盜圍攻金陵,短時間內是無法攻下的,除非……」
張祥鶴急忙說道:「除非什麼?」
李怡禾低沉的說道:「正常的情況下,紅巾盜攻陷金陵,是不可能的,他們沒有這個能力,但是現在城內的情況非常的複雜,有可能給紅巾盜鑽空子的機會,因此危險不能排除……」
劉鼎點點頭,直截了當的說道:「城內的防守力量固然不弱,但是大家心懷鬼胎,心有隔閡,力量很難用到一處來,說不定互相猜疑,互相指責,反而削弱了守城的力量。」
張祥鶴緊張的說道:「那……我們怎麼辦?」
劉鼎不緊不慢的說道:「只需要稍稍提醒你的父親就行了,或許他們已經想到了。」
張祥鶴站起來就走。
劉鼎在後面補充者說道:「只能說是你本人的見解,不要扯上我們。」
張祥鶴答應著。急急忙忙地去了。
李怡禾緩緩地說道:「大人。在下還擔心一個非常糟糕的情況……」
劉鼎漫不經意的說道:「周寶故意讓紅巾盜來攻擊金陵?」
李怡禾臉色嚴峻的說道:「大人,雖然幾率很小,可是我們還是要小心。金陵掌控在裴府和刁的手中,對於周寶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既然不是屬於自己地東西,讓別人搶走也無妨。如果用金陵城來換取紅巾盜的投誠。對於周寶來說,是可以考慮地生意。就算紅巾盜不肯投誠,等紅巾盜就算能夠攻下金陵,想必也是筋疲力盡。到時候鎮海軍剛好可以撿便宜,這是典型的一石二鳥之計。」
劉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談下去。而是在地上畫了個草圖,慢慢的說道:「怡禾,如果你是紅巾盜,你會如何發動進攻?」
李怡禾顯得非常地冷靜,不假思索的說道:「如果我是紅巾盜,我會重點攻擊東門,而不是南門,也不是西門。」
劉鼎輕輕的說道:「為什麼?」
李怡禾說道:「我們來看金陵城地防衛結構。西門附近是裴府。南門附近是衙門,只有東門附近沒有重要的建築。無論是裴府還是衙門。都是鎮海軍需要重點守備的地方,這是習慣性使然,刁肯定不能改變這樣的思維。因為這兩個地方的存在,會使得刁在調兵遣將的時候,有太多的顧忌,不能完全正確的調遣兵力。」
「我會在進攻地同時,派人潛入城內散佈謠言,故意離間田倍和刁,田倍和刁素來不合,在這些謠言地作用下,很有可能會在兵力調遣方面出現巨大的分歧,儘管刁是指揮使,但是田倍是府尹,大量地民工民夫甚至還有後備役都掌握在田倍的手中,如果他不合作,或者要求在兵力部署上重點安排南門的話,刁就會很為難。同樣的,裴府的方向也是如此。」
「這樣一來,城內的兵力分配就成大問題了,城內的兵力雖然有三千人,還有數千名的武裝家丁,但是一旦有太多的兵力浪費在南門和西門,紅巾盜從東門的突擊就會變的容易很多。守城,只要攻破一個門,這座城市就不必守了。」
劉鼎點點頭,緩緩的說道:「我想,李君也是這麼想的。」
李怡禾沉默不語。
劉鼎繼續說道:「你覺得最糟糕的後果會怎麼樣?」
李怡禾晦澀的說道:「除非裴泰親自出來主持防務,否則,金陵城必破。」
劉鼎點點頭說道:「外面的情況呢?」
李怡禾憂心仲仲的說道:「外面的情況,才是我們最憂心的。在下總覺得,金陵城的戰事,不是掌握在城內的和城外的人手中,而是掌握在周寶和李君兩個人的手中。丁從實和薛朗互相提防,兩人在判斷紅巾盜的動作時,肯定會夾雜到兩者相爭的因素,這樣很容易產生錯判。薛朗會認為是丁從實的圍魏救趙之計,丁從實卻認為是薛朗故意縱敵引開自己,李君就是利用他們的小心謹慎心理,堂而皇之的攻打金陵。他們如果離開句容,李君就在半路上伏擊他們,如果他們不敢離開句容,李君就放手攻打金陵,直到城破為止。」
「這只是正常的情況,更糟糕的情況是,丁從實監視著薛朗,然後放任紅巾盜殺入金陵,徹底的剷除刁和裴家勢力。可以肯定,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周寶必然和李君有秘密協議,或許正式割讓溧陽等地給紅巾盜,又或者是收編紅巾盜為鎮海軍,甚至從紅巾盜裡面徵收精銳作為後樓兵。對於周寶來說,既能夠解決掉裴家,又能夠收編紅巾盜,何樂而不為?對於紅巾盜來說,可以得到溧陽和金陵兩座城市,又可以獲得公開的生存,撇除掉盜賊的身份,沒有理由不答應周寶的條件。」
「因此,這場戰爭雖然發生在金陵城,但是決勝之人,卻在千里之外。如果沒有人能夠打破周寶和李君之間的秘密協議,金陵城始終會被攻破的。只是,周寶和李君如果真的有秘密協議,相信這時候已經展開實施了,只怕制止都來不及。薛朗控制的句容,就是下一個金陵。金陵既破,句容焉能倖免?」
劉鼎讚賞的點點頭。
他身邊能打的人不少,勇於衝鋒陷陣的也有一大群,但是頭腦如此冷靜的,卻是少見,見微知著,考慮長遠,正是李怡禾的最大特點。可以想得到,李怡禾為了報仇雪恨,這幾年來的確下了不少的苦功,說不定兵書都翻破了好幾本。像他這樣的青年人,少年不識愁滋味,因此被稱作紈褲子弟,但是一旦他們認真起來,起點卻要比絕大多數的年輕人都要高。想了想,劉鼎說道:「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置?」
李怡禾搖搖頭,冷靜的說道:「大人,你還是留在暗處最好。」
劉鼎點點頭,緩緩的說道:「很好,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怕張祥鶴不讓我躲在暗處……」
果然,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張祥鶴已經轉回來了。
劉鼎不動聲色的說道:「你跟你父親說了?」
張祥鶴有點擔心的說道:「我父親已經知道了,當時裴易靖也在場,他聽了以後,臉色也很不好,馬上去找裴泰,但是裴泰沒有明確表態,我看我們只有謀求自保了。要不然,我們只有從碼頭上迅速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