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 正文 第162章 朝廷特使(1)
    梅雨季節的舒州,雨水紛飛,到處都是泥濘的一片。出行的人們,全部都要穿著蓑衣,帶著斗笠,急匆匆的在雨水中穿行,腳步濺起陣陣渾濁的泥水。城裡的雨水不斷的淤積,有些地方已經形成巨大的水塘,路過的人們都必須繞道而行。在這樣的天氣中,能不出門當然是最好的,然而在火龍崗軍營,這一切都要調轉過來。這裡的訓練場上異常的火熱,戰馬的嘶叫,人員的呼喚,兵器的碰撞,箭鏃的破空聲,交織成緊張而快樂的樂曲。

    袁思禮的到來,讓鬼雨都戰士有了最好的馬術教練,袁思禮不但馬術好,而且騎射功夫也很好,這一點,在舒州軍裡面絕對無人能及。他們在袁思禮的指導下,進行著各種各樣的馬術訓練。火龍崗軍營的後半部分,都被開闢出來作為訓練場,三十多匹戰馬和數百名戰士聚集在這裡,輪番接受訓練。

    鬼雨都戰士都抓緊時間訓練,劉虎、劉敦等人,都逐漸的掌握了部分的騎馬技巧,劉火等人的騎射功夫也越來越精純。屠雷、秦邁等人也都不會從馬背上摔下來了。只有白欽翎從來不參加這樣的訓練,只是冷眼旁觀,眼睛的焦點,卻是集中在袁思禮的身上。劉鼎也經常抽時間,和戰士們一起鍛煉馬術,袁思禮的指導深入淺出,大家的馬術都進步的非常快。一個月下來,他的馬術算不上精通,但是也不錯了,就算在狹窄的空間,同樣可以進退自如。

    當然,劉鼎不像其他的戰士那樣,可以將全部的時間都用來鍛煉。五月份的舒州顯得非常的平靜,忙碌的事情卻也很多。淮西軍地確沒有前來干擾,但是沒有人敢掉以輕心。現在的淮西軍。忙於應付時溥和朱全忠的進攻,暫時沒有能力繼續進攻舒州,卻依然在廬江保持了兩萬人的兵力。令劉鼎比較擔心的是,秦宗權的登基,地確在某種程度上刺激了淮西軍的士氣,他們在多個戰場都取得了勝利。

    綜合金澤南和狄火揚的情報。劉鼎對淮西軍的動靜非常的留意。在大別山地西面,淮西軍忙於攻擊荊南,攻城略地,勢如破竹。在北方,秦宗權親自率軍。在八角樓打敗了朱全忠率領的宣武軍,幸好朱全忠的韌性很強,雖然戰敗,卻沒有被打趴下,繼續對淮西軍保持著較大的壓力。可能是盧瑭等三人成功的粉飾了顏覺酈的死,因此,根據金澤南的報告,廬江方面沒有什麼變故,淮西軍的內部並沒有出現大的波動,對於廬州前面的攻略。也沒有根本性地改變,只是統兵的大將由顏覺酈變成了盧瑭。

    皖口城的修築工作正在緊張的展開,舒州長史諸葛斌經常駐紮在皖口城,日夜督促皖口城的修築工作。勇字營的全體官兵,都參加了城牆的修建。皖口城的修築,也得到了當地很多難民的支持,築城地工作雖然非常的辛苦,但是,他們初來乍到。根本沒有絲毫的收入,築城的收入雖然菲薄,卻能夠讓他們活下去。於是,包括壯年和婦女,都參加了皖口城的修築大軍。大量來自長江上游的石頭,被船隻送到皖口城的臨時港口上,然後用來修建城牆。在這裡,滑輪組已經大規模的使用,大大的加快了修建城牆地速度。

    懷寧城到桐城的道路也在展開。這是一項同樣浩大的工程。根據劉鼎的建議,決定將兩城之間的道路完全拉直,這樣可以縮短工期,同時減少費用支出。為了這條道路,劉鼎還親自去看了一趟朱冉淼重新開闢的瓷窯,看看有沒有水泥的影子,但是結果令人失望。朱冉淼地工作雖然非常勤奮。可是還是不知道水泥地確切配方。不得已,只好繼續使用石灰來作為基本的建築材料。但是石灰地造價也非常昂貴,只能在建築橋樑的時候使用。

    舒州刺史衙門連續發佈了多項的法令,希望可以刺激經濟的增長,增加舒州的財稅收入。

    現在的舒州,什麼都步上了正規,唯一麻煩的就是財政的枯竭。

    劉鼎從戰爭中搜刮到來的物資,基本上消耗的差不多了,舒州水軍是個巨大的無底洞,投入多少錢都不夠,而從沈若依那裡反饋的消息,似乎這些戰爭贓物的銷售情況也不是很好,現在大家都在發戰爭財,搶掠到的物品堆積如山,能夠消費的人卻不多,又或者說,無法順利的將這些「贓物」送到那些有需要的人手中。

    在火龍崗軍營的秘密庫房裡面,堆積著大量無法銷售出去的珠寶,包括劉鼎在舒州搜刮到的,在楊葉洲搜刮到的,滿滿的裝了好幾個大木箱。當然,也不是真的無法銷售,只是價格非常低,遠遠低於正常的價格,這也是某些大商家積累財貨的重要途徑。劉鼎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價錢,寧願任其囤積,也不願意降價銷售。

    舒州的商業現在也是非常的困難,主要是無法拓展更多的商業活動區域,商業活動被限制在非常狹窄的區域內,也就是舒州周圍的小片地區。如果要經過別的節度使轄區,則需要繳納大量的賦稅,這使得舒州出產的商品,銷路受到了嚴重的影響。舒州盛產絲綢和棉花,經過刺史衙門的政策調整以後,絲綢和棉花的產量都大幅度的提高,現在卻成了滯銷貨物,劉鼎等人當然不能不頭疼。在東邊,鎮海節度使周寶牢牢的封鎖著長江要道,截斷了長江的出海口,除非劉鼎下令派遣水軍強行衝開關卡,否則,這條水路是不會通暢的,但是如果下令水軍強行衝入金陵府,那就是全面和鎮海節度使爆發戰爭。現在的舒州,還沒有做好這項準備工作。考慮到劉鼎現在的敏感身份,這種莽漢式的軍事行動當然更不可能實施了。

    在南邊,南平王鍾傳牢牢的控制著江州、洪州一帶,針對性的加強了對往來商人的管制,尤其是對於經過舒州的商人,更是重重盤查。顯然是專門針對舒州。儘管彭蠡湖水軍受到了巨大地損傷,但是鎮南軍的步軍實力還在,還有能力繼續封鎖通往嶺南的所有道路。舒州軍和鎮南軍處於戰爭狀態,這條道路當然是不會通暢了,哪怕是顧家的主要人物出面,鍾傳照樣不賣面子。

    在東南邊的宣州地區。杭州刺史董昌和宣歙觀察使秦彥為了爭奪常州地區,局勢也比較緊張,兩者都在各自的邊境安排了大量地軍隊,無形中阻隔了舒州貨物的出海通道。秦彥原來也是黃巢起義軍的一員,乾符三年就開始跟隨黃巢作戰。但是在黃巢被淮南節度使高駢打敗以後,他就和畢師鐸等人一起投降了高駢,此後機緣巧合,居然成為了宣歙觀察使。這位黃巢起義軍的老人,對於劉鼎派去的談判使者,可沒有絲毫地好感,連續兩批使者都被掃地出門,看來是要和黃巢起義軍徹底的恩斷義絕了。

    在西面,淮西軍「楚王」秦宗言和馬殷率軍攻打荊南,荊南節度使陳儒本身是盜賊出身。但是在淮西軍的面前,卻沒有足夠的抗擊勇氣,經常一觸即潰,淮西軍長驅直入,很快控制了荊南的大部分地區。但是陳儒雖然懦弱,他麾下的申屠等將領,卻相當的彪悍,恰巧又有野蠻人雷滿攻擊荊南,陳儒派人攜帶重金賄賂雷滿。讓他幫忙抗擊淮西軍,雷滿貪圖錢財,欣然同意,結果雙方居然有打成了平手,整個荊南大地,戰火紛飛,難民不斷的湧往江南,楊葉洲最近也接收了不少來自荊南的難民。

    顧盼左右,在舒州的前前後後。居然都沒有合適地道路通往外面,舒州出產的絲綢和棉花大量的擠壓,只能內地消化。這時候棉布還沒有大規模生產和使用,大多數人還是穿著麻布,於是劉鼎建議舒州加大棉布的生產,同時在舒州推廣棉布,鼓勵大家穿著棉布。以便內部消化。只是這樣的辦法只能維持一時。卻不能持久。

    這天,劉鼎正在和佴泰、諸葛斌商量對策。令狐翼忽然來了。

    「怎麼啦?」劉鼎隨口問道。

    「雷洛在雷港截獲了一艘船,船上有兩人自稱是朝廷特使,是皇帝陛下委派他們前來的。」令狐翼飛快的說道。

    「朝廷來人了?」佴泰意外的說道。

    「來的是誰?」諸葛斌同樣顯得有些意外。

    令狐翼點頭說道:「雷洛報告說,這兩人一個叫做崔碣,一個叫做王承顏,他們帶著宰相杜讓能開出地文書,沿途還有山南東道節度使和鄂岳觀察使的印鑒,表明兩人曾經路過此地,並且受到兩個地方的官府接待,應該不會有錯。」

    佴泰和諸葛斌面面相覷,都覺得有些驚訝。

    良久,佴泰才緩緩的說道:「杜讓能還真會選人,居然是他們兩個。」

    諸葛斌點點頭,凝重的說道:「除了他們倆,朝廷恐怕無人敢穿越復州地區前來舒州。對了,他們帶來了多少人?」

    令狐翼說道:「只有十四人,都做商旅打扮。」

    佴泰緩緩的說道:「這就是了。復州是淮西軍的地盤,他們只有微服前來,才有可能穿過此地。」

    劉鼎這段時間研究了不少的歷史,也知道崔碣和王承顏的名字。崔碣之前是陝州觀察使,清正廉明,因為部下軍隊叛變被驅逐,朝廷貶之為懷州司馬,王承顏之前是鹽州刺史,同樣是因為部下軍隊叛變而被驅逐,朝廷貶之為象州司戶。王承顏與崔碣為官嚴正,都很有政績,卻因為過於嚴肅而為部下驕兵悍將驅逐,對於當時地官場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打擊,於是又更多的官員得過且過,在帝國已經腐朽的大廈上面,加上了厚厚的一層**色彩,再也沒有人願意真心實意的為朝廷辦事了。

    當初,劉鼎率領舒州軍收復桐城以後,感覺朝廷可能會有人來,但是沒想到居然是他們兩個。他們兩個是什麼時候回到朝廷的,在朝廷又擔任什麼官職,劉鼎也不清楚。杜讓能讓這兩人來舒州,看來地確有招安舒州地意圖。秦宗權悍然稱帝。已經觸犯了朝廷最後的底線,為了對付秦宗權,除了皇帝地寶座之外,朝廷都是願意拿出來的,可見,朝廷也地確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微微沉吟片刻。劉鼎說道:「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令狐翼說道:「還在雷港呢!被雷洛扣著了!他們是經商州、鄧州、襄州、復州、鄂州過來的,自鄂州乘船而下,足足走了二十多天的時間才到達楊葉洲附近。但是他們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是被雷洛等人搜身以後才表明身份的。」

    劉鼎目光熠熠地說道:「很好,通知雷洛。歡迎他們前來懷寧。令狐翼答應著去了。

    佴泰注視著令狐翼的背影,意味深長的說道:「朝廷派此兩人前來,不知道意欲何為?」

    諸葛斌淡淡的說道:「無非是招安而已,難道還派人來斥責不成?」

    劉鼎點頭說道:「朝廷既然來人,咱們就以禮相待,先禮後兵嘛!崔碣和王承顏到了舒州以後,你們倆負責出面接待他們,按照朝廷特使對待他們,食宿方面可以盡量安排的妥當些,不要失了禮數。」

    佴泰含笑說道:「省得。」

    諸葛斌說道:「沒想到闊別朝廷十三載。又要和朝廷地人打交道了,倒是有趣。」

    劉鼎離開舒州刺史衙門,隨即命令找來韋國勇和劉忠漢老人,將朝廷來人的事情說了。朝廷來人,無非是想要招安劉鼎,因為現在朝廷的最大敵人,已經不是黃巢起義軍的餘孽,而是登基為帝的秦宗權,換句話來說。哪怕劉鼎真的是黃巢的兒子,現在也可以和朝廷商量合作的可能。問題是,劉鼎有意思披上朝廷這層羊皮,卻不知道自己的部下是否有異議。

    劉忠漢沉穩的說道:「兩人前來,一是試探我們地虛實,二是招安,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朝廷到底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來,我們還要拭目以待。不過。我們不妨考慮考慮我們可以提出些什麼要求來。」

    劉鼎點點頭,隨即說道:「如果我們接受招安,戰士們會不會有什麼想法?尤其是以前的起義軍戰士。」

    韋國勇肅容說道:「是否接受朝廷的招安,戰士們問題不大,這不過是名義上的,他們都非常明白,只要我們的實質性利益沒有受到侵害。其餘的事情都無所謂。事實上。以前的大將軍,也曾經想過接受朝廷地招安。只是因為諸多原因,沒有能夠實現罷了。當然,如果能夠提前做些思想工作,那就最好了。」

    其實黃巢最開始並不是單干戶,最先發動農民起義的也不是他,而是王仙芝。黃巢最初是跟隨王仙芝行動的,在軍事上接受王仙芝的指揮。乾符三年九月,王仙芝率領起義軍攻克汝州,殺唐將董漢勳,俘汝州刺史王鐐,直指東都洛陽,震動京師長安。王鐐是宰相王鐸堂弟,王鐐為王仙芝寫信給蘄州刺史裴,表示願意接受「招安」。是年年底裴誘降王仙芝,願授左神策軍押牙兼監察御史之職,王仙芝覺得可以接受,於是準備投降朝廷。

    然而,朝廷在這裡犯了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只許諾了王仙芝的官職,卻沒有黃巢的份。黃巢當然不幹了,憑什麼大家都是造反的,只有你有官做我卻沒有,於是堅決反對招安,並且大罵王仙芝「始吾與汝共立大誓,橫行天下。今汝獨取官而去,使此五千餘眾何所歸乎?」,罵了以後覺得還不解恨,覺得朝廷侮辱了自己的人格,越想越生氣,隨手拿起一根木棒,打在王仙芝地頭頂上,當場將王仙芝打得頭破血流,其眾喧嘩不已。招安不成,蘄州刺史裴逃奔鄂州,不久兩軍分裂,三千餘人從仙芝,仙芝乃大掠蘄州,黃巢引兵二千北上,從此以後,兩人都分道揚鑣了。

    乾符五年,黃巢率領起義軍到達廣州的外面,嶺南節度使李迢再次勸說朝廷招安黃巢,朝廷於是委以黃巢右監門衛將軍職位,同意接受黃巢的投降。但是這時候的黃巢。麾下已經有二十多萬的人馬,覺得朝廷忒也小氣,只給個四品的將軍,於是拒絕了,跟著就猛攻廣州,數日破城而入。殺了李迢。此後,黃巢勢大,再也不將朝廷放在眼裡,朝廷就算想招安,也不可能了。

    劉鼎點點頭。欣然說道:「如此甚好!朝廷這個老虎皮,咱們不妨披一段時間,雖然沒有什麼用處,但是可以減少很多麻煩,就算是對外動武,也可以找到更多的借口。鎮海節度使周寶不肯開放長江水道,咱們可以用朝廷地名義壓他,如果他不答應,咱們動起手來,也有個名正言順地理由。對於南平王鍾傳也是如此。先禮後兵,咱們在道義上也能站穩腳跟。」

    劉忠漢不屑的說道:「這恐怕是朝廷唯一地用處了。

    隨即又說道:「朝廷肯定會開出些條件來,我們不妨研究研究,看看我們能夠撈到什麼樣的好處。」

    劉鼎說道:「不急,咱們一項項的討論。我們首先估計一下,朝廷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我們是否可以接受。」

    劉忠漢扳著乾瘦地手指說道:「朝廷必定要求你以黃巢兒子的身份遞降表,此其一,這是朝廷的體面。如果這條做不到,接下來的肯定不用談;必定要求我們全力打擊淮西軍,此其二,這一條我們正在做,問題不大;或許還會要求我們上繳賦稅,此其三,這個嘛,各地有各地的實際情況,我們不妨答應下來。」

    韋國勇點點頭說道:「還有。其四,可能會派遣監軍前來,多半是田令孜地心腹;其五,可能會要求你上京面聖。如果朝廷用得著你,可能你還能多活幾天,要是朝廷用不著你,只怕……」

    劉鼎淡然自若的說道:「崔碣和王承顏冒死前來。恐怕不是要抓我入京吧?」

    劉忠漢瞇著小眼睛說道:「大人。不妨讓小老漢先和他們接觸接觸?」

    劉鼎點頭說道:「正有此意。」

    韋國勇說道:「麾下官兵的思想工作,屬下來負責好了。保管不出絲毫的漏子。」

    劉鼎總結著說道:「遞降表沒有關係,照朱全忠的照抄一份就是了,將名字換成我的。打擊淮西軍也沒有關係,但是打下來的地盤,要屬於我們舒州軍的。賦稅那裡……能拖就拖。監軍嘛,要來可以來,我們歡迎。上京面聖嘛……適當的時候,我會去的。基本地意思就這樣,到時候你和他們慢慢的談。」

    三人還商量了一些其他的細節,然後就分頭去準備了。

    兩天以後,舒州水軍運送崔碣和王承顏兩位特使到達白塔埠軍港,舒州特使殷紅林已經在那裡迎接他們了,一路將他們迎接到了懷寧。舒州刺史衙門舉行隆重的歡迎儀式,歡迎兩位特使的到來,佴泰和諸葛斌都到城外去親自迎接。佴泰曾在朝廷擔任小吏,在中書舍人處擔任過抄寫文件的筆吏,曾經和崔碣有過一面之緣,當然,這時候的崔碣,已經不認得佴泰了。

    舒州刺史和長史出門迎接,也算是規規矩矩的禮儀,因為從官面上來講,這時候的舒州,地確是兩人的官職最大,只是沒有見到劉鼎的蹤影,崔碣和王承顏都不免有些失望。然而,劉鼎名義上只是從七品的舒州步軍都虞候,這時候不出現也是正常的,於是兩人都沒有說破。

    當天晚上,佴泰和諸葛斌舉行宴會,歡迎兩人的到來,劉忠漢、孔乙已、殷紅林作陪,卻沒有軍方的人。崔碣個人不高,臉色黑黑的,不苟言笑,嚴肅非常,酒量卻很好。他雖然姓崔,但是和清河崔氏家族卻沒有絲毫的聯繫,否則也不會被罷免地這麼慘了。王承顏卻顯得斯文而白淨,眼睛瞇細瞇細的,酒量卻也不錯,說話不緊不慢,慢條斯理的,難怪他倆會被部下的驕兵悍卒攆走,實在是當兵的可能都受不了兩人的模樣。

    佴泰和諸葛斌在宴會上滔滔不絕的介紹舒州地情況,有意無意地強調舒州的苦難,那孔乙己也在旁邊幫腔,劉忠漢也是見過世面地,四人輪番言語,又有殷紅林地慇勤照顧,宴會的氣氛卻也活躍。崔碣和王承顏都感覺滿意。然而,劉鼎始終沒有出現,崔碣和王承顏自然不免有些想法。

    酒過三巡,崔碣終於忍不住說道:「為何不見劉校尉?」

    佴泰藉著酒意說道:「劉校尉還在桐城,防範淮西軍的攻擊。」

    王承顏目光深沉的說道:「莫非淮西軍還敢西犯?」

    諸葛斌含笑說道:「淮西軍亡我之心不死,斷不可大意。桐城乃是舒州的屏障,若是失守,則整個舒州危矣。淮西軍勢大,敵眾我寡,是以劉校尉不得不坐鎮桐城。」

    崔碣敬佩的說道:「這是當然。難得劉校尉如此忠勇。舒州百姓有福矣,奈天下百姓處於水火,實在不忍提及。」

    心下卻是雪亮,劉鼎必然就在懷寧城,可能就在隔壁偷聽他們說話,只是不肯出來和他兩人相見。劉鼎既然不肯見自己兩人,顯然是心存疑慮,畢竟,劉鼎是黃巢地兒子,和別的降將不同。朝廷能否赦免他們的罪行,是他們非常關心的問題。要顯得朝廷有誠意,自己必須先解除劉鼎等人的疑慮。

    崔碣因此朗聲說道:「秦宗權逆賊,悍然稱帝,倒行逆施,滅絕人倫,人神共憤,朝廷上下已經達成共識,無論是誰。無論之前有種種罪孽,重重過錯,只要能擁護朝廷,消滅秦宗權,朝廷既往不咎,天地可鑒」

    王承顏也同時說道:「只要是忠心報國之士,等消滅秦宗權之後,朝廷論功行賞,不辱壯士之功。」

    這是預先交底。說明朝廷地確是有誠意招安你們的,為了打敗秦宗權這個最大的敵人,不管你是黃巢的兒子,還是黃巢的老子,朝廷都可以接受你們的投降,並可以饒恕你們的罪過,並且搬出天地作證。你們可以安心了。佴泰和諸葛斌對望一眼。緩緩的說道:「舒州軍民百姓,心繫朝廷。奈何聯繫斷絕,朝廷式微,閹黨專權,奸臣當道,縱有一番報國之心,卻也無從投靠。兩位大人遠道而來,指點迷津,舒州軍民都感激不盡。」

    這也是委婉表態,表明舒州的立場,招安是可以接受的,舒州願意向朝廷投降,並且,針對崔碣和王承顏兩個地具體情況,還特別將閹黨專權提出來,就是引起兩人的共鳴。果然,崔碣和王承顏的臉色都好了很多,欣然舉起了酒杯,齊聲說道:「舒州軍民明白事理,乃是天下百姓之幸。」

    既然雙方都表明了基本的態度,接下來也就不必多言了,有關的細節有待明日詳談,於是賓主盡歡,直到深夜方散。

    第二日,在舒州刺史衙門,佴泰、諸葛斌、劉忠漢、孔乙已等人代表舒州,和崔碣、王承顏展開正式的談判。果然,朝廷的要求,和劉忠漢等人推斷的差不多。首先是劉鼎要公開遞降表,表示自己從此皈依朝廷,聽從朝廷的命令,擁護當今皇帝陛下地最高權威,堅決反對秦宗權這個逆賊。其次是要求舒州軍全力以赴,消滅淮西軍,消滅秦宗權這個頭號逆賊。繳納賦稅也同時提及,但是並沒有過多的強調,大概朝廷對此也沒有太大的指望。

    從長安到舒州,千里迢迢,中間的復州等地又有淮西軍阻攔,即使舒州有心交納賦稅,也無法安全的送到長安。這次朝廷之所以派出崔碣和王承顏為特使,就是因為要秘密穿越淮西軍的地盤,可謂是九死一生,只有兩人有這樣的膽量執行這樣的任務。事實上,兩人只帶了十數名隨員,如果人數過多,反而無法通行了。

    崔碣和王承顏本來最擔心的,就是遞降表這一項,擔心劉鼎不肯公開上降表,又或者是在這個問題採取陽奉陰違地辦法,但是舒州方面答覆的十分乾脆,明確應承公開遞降表,顯然令兩人心懷大慰,之前的擔心也就慢慢的消失了。他們自然不會知道,此劉鼎非彼劉鼎,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考慮,披著朝廷的外衣,不過是披著羊皮的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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