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軍加快了前進的速度,一路趕往霍山,到達紅河灘的時候,已經有些暮色,天地間一片的蒼茫。白天緊張勞累了一天的淮西軍,來到紅河灘以後,發現這裡水流潺潺,冰涼清澈,再也忍受不住了,紛紛要求葛寧下令,暫時歇息一會兒,喝口水,洗個澡,好些淮西軍士兵已經疲憊的根本沒有等待命令,就裝作體力不支,一頭栽倒在水中享受去了。
葛寧見狀,明白部隊的不滿情緒已經到達了頂峰,如果不答應他們這個要求,隨時都會炸營。如果不稍作休息,根本沒有力氣繼續前往霍山縣。他自己也覺得疲憊不堪,當即下令部隊在這裡暫時歇息,於是淮西軍士兵紛紛扔下了武器,脫掉了盔甲,跳入水中。葛寧還是比較清醒地,向旁邊派出了斥候,同時下令洗澡的士兵將武器集中起來放好,整齊的架在河岸上,不要看起來好像一群叫花子的樣子。
淮西軍的斥候本來就是最疲憊的,一路上被劉鼎和令狐翼百般挑逗,爬上爬下的,兩條腿感覺根本不屬於自己了,這時候看到同伴都下水舒服去了,他們還要在四周搜索戒備,心裡的不痛快可謂到了極點,哪裡還有心思認真搜索?何況連走馬崗這麼險要的地方,清淮軍都沒有設伏,難道他們會在這樣的河灘上設伏嗎?簡直是開玩笑!因此,淮西軍的斥候也就裝模作樣的搜索,身體卻始終沒有離開河水多遠,眼睛緊緊的盯著清澈而冰涼的河水,等待著自己下水的命令。
藍衣侯臨時招徠的那些人,還不是真正的士兵,紀律觀念非常淡薄,這時候已經全部浸泡在河水裡面了,藍衣侯潛意識裡雖然覺得有些不妥,可是這次進軍的主力毫無疑問是淮西軍,淮西軍的士兵都已經放羊了,他們這些烏合之眾又何必循規蹈矩?因此,他自己雖然沒有下水,卻也沒有怎麼阻攔。
葛寧自己在河岸邊站了一會兒,發現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動靜,也放下心來了。他也脫了沉甸甸的盔甲,扔在沙灘上,和旁邊值班的軍官打了個招呼,就準備下水。他是淮西軍的軍官,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明光鎧,這東西在戰場上當然很有用,可是行軍的時候實在是災難,尤其是這麼炎熱的天氣,他自己渾身上下也都被汗水浸泡透了,粘糊糊的,瘙癢難忍。這時候將明光鎧脫了,那種舒服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嗖!
忽然間,葛寧覺得自己的耳邊好像傳來非常尖銳的聲音,跟著自己的後背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側,一頭栽倒在河水中。長期的征戰生涯,讓他瞬間明白,自己被暗箭射中了,該死的清淮軍,該死的劉鼎。他想要努力的轉過頭來,尋找箭鏃飛來的方向,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絲毫的力氣,只能無奈的看著明淨的河水距離眼睛越來越近,最終變成一片的漆黑。
河水很冰涼很舒服……
這是葛寧最後的意識。
「敵襲!」淮西軍的斥候大聲尖叫起來,急忙彎弓搭箭,進行反擊。
正在河水中享受冰涼愜意的淮西軍士兵,卻還沒有反應過來。
然而,他們的反應已經晚了。
清淮軍就在這時候突然殺到,早就測算好的清淮軍弓箭手,齊刷刷的舉起蛇脊長弓,向天空射出了第一排的箭鏃。蒼茫的天空中,上百的箭鏃橫空掠過,蒼茫的夜色,完全掩蓋了箭鏃的軌跡,當他們整齊的落在最大的河灣中,河灣中正在戲水嬉戲的幾十名淮西軍士兵,還沒有來得及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鋪天蓋地的箭鏃射中,參叫著倒在河水中。
明淨的淠水,頓時變成了一片的血紅,被射死的淮西軍士兵,屍體先是沉下去,然後再漂浮起來,最後順著河水緩緩地飄走。那些受傷的淮西軍士兵,在猩紅的河水中拚命的掙扎,將水花撲通撲通的濺得老高老高,可是卻沒有機會擺脫自己的命運。他們的武器,他們的盔甲,都遠在上百步之外的河灘上,而清淮軍順著河灘蜂擁而來,首先搶佔的目標就是他們的武器。
天啊!
清淮軍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幾乎所有的淮西軍都同時絕望了。
藍衣侯見機不妙,馬上一頭躍入了河水中,再也沒有了蹤影。
嗖!
劉鼎舉起鐵臂弓,對著前面密集的淮西軍嗖的就是一箭。
他沒有瞄準,也不需要瞄準,目標就在眼前。
鐵骨箭呼嘯而去,撕裂了大地的蒼茫,貼著水面射入一個淮西軍士兵的左肋,鮮血飛濺之間,將他的身體帶的從水中飛了出來,在狠狠地拋入後面的河水中,濺起血紅色的浪花。鐵骨箭繼續前進,又將一個淮西軍士兵的頭顱硬生生的碎裂,發出清脆的爆裂聲,跟著撞到了一個淮西軍士兵的大腿上,這個淮西軍士兵的大腿當場斷裂,可是他本人卻還沒有感覺到,還在繼續從水中爬起來,直到最後不由自主地摔倒,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少了一條腿。
噗嗤!
最終,鐵骨箭掠過水面,射入了一個淮西軍士兵的後背,將他牢牢地盯在河岸的邊緣。這個淮西軍士兵的反應很快,動作也很快,發現自己受到襲擊以後,馬上跳了起來,要去拿自己的武器,然而,它距離岸邊還有不到五步的距離,但是卻永遠都沒有機會繼續前進了。跟在他後面的淮西軍動作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窒,跟著清淮軍弓箭手的箭鏃已經從天空上落下來,慘叫聲接二連三的迸發出來,河岸邊橫七豎八的躺下了幾十具的屍體。
受傷的淮西軍士兵還在艱難的向前爬進,只要找到武器,他們才有機會反抗。他們已經看到了武器,已經看到了盔甲,這一切距離他們最多只有五十步,彷彿觸手可及,可是該死的,清淮軍的弓箭手彷彿非常明白他們的心思,死死的用弓箭封鎖了這短短的五十步的距離。那一片片的箭雨,對於毫無防護的淮西軍士兵來說,就如同是地獄裡死神的魔爪。
「殺!」
「殺啊!」
劉鼎大吼一聲,帶著沈夢等人衝出去,目標是敵人的一堆堆武器。
受到襲擊的淮西軍士兵大吃一驚,慌慌張張的從水中爬起來,想要搶回自己的武器和盔甲。然而,西南方大量湧現的清淮軍弓箭手,已經將密集的箭雨傾瀉在河水中,堅決不給他們上來的機會。清淮軍的弓箭手除了齊射以外,還有二十名箭法比較高超的,專門負責單個射殺敵人,每一枚箭鏃掠過,都要帶走或者重創一條生命。
有幾個沖得最快的淮西軍士兵,已經靠近了岸邊的武器,但是劉鼎一揚手,三枚三稜刺脫手而去,三個淮西軍慘叫著倒地,卻還沒有完全斷氣,只在地上拚命的掙扎著,喉嚨中發出無可奈何的慘叫聲。劉鼎從他們的身邊經過,根本沒有看他們一眼,後面跟上的清淮軍士兵順手給他們一刀,於是慘叫聲就嘎然而止了。
劉鼎衝到最大的一堆武器面前,手握橫刀,攔住了衝上來了淮西軍士兵,雙方迅即糾纏在一起。淮西軍的人數雖然多,可是大部分人都沒有盔甲,沒有武器,只能白白的挨打。留在岸邊警戒的淮西軍士兵,也都是疲憊不堪的,哪裡是劉鼎他們的對手?劉鼎手中的橫刀上下翻飛,連續剁翻了十幾個敵人以後,再也沒有敵人敢靠近了。
淮西軍在下水前,將武器堆放在了一起,本來這是嚴格執行紀律的行為,可是在這個時候卻成了最致命的錯誤。河水中的淮西軍士兵,根本沒有武器,絕大多數人渾身上下都是赤裸裸的,在清淮軍的弓箭面前,只有被屠殺的份。那些還沒有下水的淮西軍士兵,本來是負責看守武器的,可是天氣的確難忍,他們也走到了河水邊,澆水給自己降溫。諾大的六大堆武器,只有零星幾個淮西軍在看守,當場就被烏傑和令狐翼射殺了。
淮西軍走了一天的路,已經疲憊不堪,又是猝不及防,清淮軍卻是以逸待勞,養精蓄銳,精心籌劃。戰鬥一開始,高下力辯。淮西軍空有人數上的優勢,可是士兵們手中連武器都沒有,又如何反擊?清淮軍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劉鼎將壓箱底的人數都拉出來了,那些組織齊射的弓箭手,接受訓練的時間還不到三天,如果面對面的交鋒,清淮軍必敗無疑,可是一邊倒的屠殺,卻極大的鼓勵了這些弓箭手的信心。
綿密的竹箭好像雨點一樣的落下,淮西軍士兵不斷的倒下,整條淠水河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屠宰場,淮西軍士兵拚命的想要從水中爬起來,可是清淮軍的弓箭卻讓他們無法上來。河水推動著死屍不斷的飄蕩,也阻礙了淮西軍士兵的行動。當然,最最致命的還是,令狐翼一箭射死了葛寧,整個淮西軍士兵頓時群龍無首。不但葛寧第一個被殺死,淮西軍最精銳的紫焰都士兵,也在第一波箭雨的覆蓋下,傷亡了三分之二以上。
「前進!」
劉鼎打著手勢,喝令清淮軍緊密推進,壓縮淮西軍的戰圈。淮西軍的戰圈越是被壓縮,人員就越密集,清淮軍的弓箭手就越是能夠發揮作用。淮西軍士兵當然明白這一點,他們中也有些人死戰不退,可是劉鼎手中的橫刀實在太凶狠,迫使他們不得不後退,結果一陣陣的箭雨不斷落下,淮西軍士兵源源不斷地倒下。
「繼續前進!」
清淮軍連續射出了十多波的箭雨以後,繼續整體推進,壓縮戰場的空間。在弓箭手的前面,是氣勢洶洶的刀手,為首的就是劉鼎和沈夢,橫刀散發出的光芒,讓這個蒼茫的夜晚,帶起了深深的寒意。由於清淮軍搶佔了淮西軍大部分的武器和盔甲淮西軍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在明亮的刀光面前,淮西軍士兵的臉色都格外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