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這裡有名帖嗎?」
時月軒遲疑著說道:「有……不過是前縣丞伍大人的……」
劉鼎隨口說道:「你拿幾張來,改成我的名帖,我有用。」
時月軒說道:「不知道……大人名諱?」
劉鼎說道:「清淮軍指揮劉鼎。」
時月軒習慣性的問道:「請問是營指揮……」
沈夢冷喝:「你就寫清淮軍指揮,問那麼多做什麼?」
時月軒急忙照辦了。
劉鼎吩咐魚多均給他十個銅錢,目光炯炯的凝視著東南風的藍家大院,緩緩地說道:「你將我的名帖送到藍家,就說我率領清淮軍到了霍山縣,接管霍山縣的防務,請藍家到衙門來商討要務。」
時月軒轉身去了。
劉鼎轉過身來,逕直走到內廷,看望受傷的戰士們。
經過魚多均的安頓,從盛唐縣一路被抬到霍山的傷員們,終於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在伏河橋戰鬥中受傷的士兵,因為缺少醫生和藥物,傷勢並沒有明顯的好轉,劉鼎採來的草藥,只能夠避免傷口繼續惡化,卻始終不能代替醫生的作用。秦邁的傷勢是最嚴重的,從伏河橋到霍山縣,基本上都是處於昏迷的狀態,嘴唇乾燥的泛起一層濃濃的白霜。
劉鼎看著昏迷中的秦邁,關切地說道:「怎麼樣?」
負責跟蹤傷員情況的魚多均有點為難的說道:「暫時沒有問題,但是傷口已經有化膿的跡象,我們必須找到藥材和醫生。霍山縣盛產藥材,赤腳醫生也不少,但願他們能夠盡快地找到。」
劉鼎點點頭,安慰說道:「令狐翼已經安排人去找了。」
魚多均心事重重的說道:「那就沒有問題了。」
然而,不久以後,令狐翼安排出去的人回來了,帶來了令人失望的消息,令狐翼之前認得的那些赤腳醫生,現在全部都不在家,他們的家人也都不在,大門全部上鎖了,門口還有臨時丟棄的東西,應該是逃往山裡面去了。他們走遍了整個霍山縣城,發現家家戶戶的大門都是緊閉的,藥店也不例外。因為有嚴格的紀律,他們不敢破門進去,只好回來報告情況。
魚多均失望的說道:「怎麼回事?一個都沒有?」
令狐翼有點氣憤的說道:「我另外打探到了消息,鎮上的居民,但凡有點資產的,都被藍家強制集中起來了,這裡最有名的盧醫生,現在也被困在藍家,不知道藍家這麼做,到底是什麼居心?」
魚多均皺眉說道:「這可不行,秦邁的傷勢非常嚴重,如果還不及時處理,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
正在這時候,時月軒竟然回來了,鼻青臉腫的,眼角和嘴角都有鮮血,進門的時候居然摔了一跤,將地上的青苔擦掉了一大片,搞得周圍的所有人都看著他,還以為是土匪殺入霍山縣來了。
劉鼎大聲問道:「怎麼回事?」
時月軒哭喪著臉,痛哭流涕的說道:「他們將我打了……」
原來,時月軒拿了劉鼎的名帖,到藍家大院去拜訪,說明了劉鼎的意思,結果藍家大院的人根本不當回事,他在外面叫了幾次,大門還是沒有打開,後來大概是覺得他實在聒噪,於是從裡面衝出來幾個家丁,將時月軒狠狠地揍了一頓,扔到了街道的中間,還將他和劉鼎都大罵了一頓。
「什麼指揮?狗屁指揮!叫他來給我們家老爺磕頭吧!」時月軒學著藍家家丁的輕蔑語氣。
沈夢等人頓時氣炸了,就要帶隊殺到藍家大院去。
劉鼎卻沒有立刻表態,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默默地巡視著每個傷員的情況,無論沈夢等人在旁邊如何的暗示明示,始終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
沈夢終於忍不住說道:「指揮……」
劉鼎卻輕輕的揮揮手,讓他不要驚醒沉睡中的傷員。
片刻之後,劉鼎來到前庭,坐下來以後,才語音平淡的說道:「魚隊長,準備一份厚禮,我們去拜訪藍家。」
令狐翼失聲說道:「什麼?厚禮?拜訪藍家?」
魚多均等人也以為自己聽錯了,眼中充滿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劉鼎對魚多均說道:「數量不多,就十二個金錠吧。」
沈夢等人都是欲言又止,臉色漲紅得好像煮熟的螃蟹。
魚多均說道:「我馬上去準備!」
劉鼎點點頭,又說道:「令狐,你跟我去拜訪藍家。」
沈夢氣憤得幾乎要跳起來,最終還是勉強的忍耐住了。
魚多均迅速準備好禮物,裝在一個錦盒中,按照劉鼎的意思,交到時月軒的手上,擔憂的說道:「指揮大人,藍家明顯是不懷好意的,你們兩個人勢單力薄的,還是帶上三十個兄弟吧!」
劉鼎神色淡然的說道:「我們的安全,不在於我帶了多少人,而在於你們在外面有多少人。你們只要不讓藍家摸清楚底細,我們的安全就是很有保證的。我們可能要離開一小會兒,在我離開這一小段時間裡,部隊交給你魚多均和沈夢聯合管理,沒有你們的聯合命令,誰也不許離開衙門。中午的時候,給大家弄點好吃的,補充體力,吃完以後,爭取時間睡覺。另外,注意警戒,嚴防偷襲。」
沈夢和魚多均都答應著。
劉鼎沒有再說什麼,帶著令狐翼和時月軒離開衙門,逕直前往藍家大院。
藍家大院距離衙門還是有點距離的,中間需要穿越四條街道。霍山縣雖然是個簡陋的縣城,但是青石板街道卻也有好幾條,只是現在都沒有人,看起來相當的陰森。人走在青石板上,發出非常單調的聲音。兩邊的建築都是石頭,如果打起巷戰來的話,倒是很好的工事,要是不熟悉這裡的地形,貿然闖入,絕對是要吃大虧的。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藍家大院就在斜坡上,外面的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人,藍家大院的朱漆大門也是緊閉的。劉鼎站在外面仔細的打量著藍家大院,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很難想像在這麼簡陋的縣城中,居然有如此雄偉的建築。圍牆很高,最矮的地方至少也有四米,大部分都是石頭砌成的,有些粗糙,隨便用手敲了敲,非常地結實,至少有半米厚。這樣的高牆大戶,就算在壽州城也不多見,不過聯想到令狐翼曾說霍山縣土匪多如毛,也就不難理解了。
站在朱漆大門面前,令狐翼大聲叫道:「清淮軍指揮劉大人到!裡面的人出來迎接啦!」
裡面立刻有人不耐煩的回敬:「哪個劉大人?誰在外面嚷嚷什麼?活得不耐煩了嗎?」
令狐翼提高聲音,將對方壓了下去,大聲喝道:「你是誰?端得如此無禮?」
裡面乾脆懶得回答了,朱漆大門還是緊緊的關閉著。
劉鼎斜眼看了看,可以感覺到圍牆上有人在悄悄的監視著他們,雖然感覺不到非常濃烈的殺氣,但是偶爾反射過來的絲絲陽光,還是可以推斷出對方是有兵刃在手的,由此可見,藍家大院的確是警備森嚴。
劉鼎朝時月軒努努嘴。
時月軒上前一步,用恭敬的聲音說道:「清淮軍指揮使劉鼎劉大人特地備了厚禮,前來拜訪藍宏南藍大人,還望……」
片刻之後,大門緩緩地打開了,裂開一道小小的門縫,有個老頭子不耐煩地探頭出來,冷冷的說道:「哪個是劉鼎?」
劉鼎上前一步,拱拱手說道:「我就是。」
老頭子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劉鼎一眼,不經意的說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清淮軍有你這號人物,你到底是什麼人?」
劉鼎鎮定自若的說道:「我原是清淮軍無名小卒,因為壽州城破,大帥臨時委任我前來霍山縣接管防務……」
那個老頭子冷冷的打斷他的話,招招手說道:「將禮物拿上來,你們的人在外面等著。」
劉鼎點點頭,時月軒將錦盒和名帖送上,又在對方手中放了足足三十文大錢,老頭子的臉色才好看了一點,冷漠的說道:「你們在外面等著,我現在就去通報。至於我家老爺有沒有時間接見你,可不好說。」
劉鼎拱手說道:「麻煩了。」
老頭子轉身去了,順手又將大門關閉了。
令狐翼就要上前踹門,藍家個小小的看門人,居然也這麼傲慢,端得是令人氣憤。他本來就對藍家憋了一肚子的火,現在是火上澆油,怒不可遏,幸好秦邁受傷了不在,否則肯定會將藍家的朱漆大門用斧頭劈開了。
劉鼎卻不動聲色的說道:「不用急。」
令狐翼極少生氣,這時候也忍不住吼叫著:「真是氣死我了。」.